“殿下,闵王明天动身。”
夜子庄抬起头,阴云密布的脸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似乎透出一丝亮色来:“真要走了,今晚设宴给他送行。”
“是。”
夜子庄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脖子:“总算要走了。先生今晚也出席吧。”
站在暗影里的人,微微抬起下巴:“嗯。”
夜子庄是敏感又多疑的人:“母后跟你说了什么?最近你都怪怪的。”
计淼何尝不了解,“你想多了。”
夜子庄突然发怒了:“想多了?知道她跟我说什么吗?口口声声说我会伤害子振,要我念亲情。她的心里就只有子振,生怕我害了他一样。”
“皇后只想你们都好好的。”
“一听你这话我就有气。什么为我们俩个都好,她是为了子振好。打心眼里认为我是个阴毒的人。”
“你误会她了。”
夜子庄火大的一甩衣袖:“算了,跟你说也没用。你一向是为着她的。她说什么你都听。哪天他让你杀了我,你也会毫不手软的。”
计淼终于怒了:“子庄,你有相信过谁吗?在你眼中是不是所有人都是不可信的?”
夜子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该说什么。
计淼圆睁双目:“二十多年来的点点滴滴都是别人设计好了,在骗你吗?骗一个人用的着这么久吗?我如果不是一心为你好,不是已经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完全没有必要一直像影子一样跟在你身后。以我的武功修为在什么地方都可以站在别人的头上。你以为我为什么放弃一切跟在你身边?单单为你的母亲?她已经与我不可能有瓜葛了,我就算放不下,也没必要天天看着她,让自己万劫不复。这么多年,我一心一意的为你打点一切,你当真以为都是她授意的?子庄你要什么时候才能用心去看一个人。我本已打算离开,也和皇后道过别了。可是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你的状况不容乐观。你可有放在心上?不要以为一切都已是你囊中之物。你的敌人远不止一个。”
夜子庄浑身一震:“你真要走?”
怎么可能没有感情,这个人给他的东西太多了,不是一句感谢就能表达的。他虽然狂妄,虽然不在乎什么,但内心深处他是依赖这个人的。如果他真的离去,他将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看到夜子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惶恐,计淼的心又软了。他不能看到夜子庄害怕无助的样子。
“只要你开口,我即刻离开。”
夜子庄紧抿双唇,让红润的嘴唇失去血色,脸色阴沉的可怕。
“不行,不管怎样,现在不行。”
计淼恼怒的道:“你连我都不信任,我留下来让你继续怀疑吗?”
“你答应我要看着我登上皇位,我还没有当皇帝。你当然不能走。”此时的夜子庄就像一个耍无赖的孩子。
执着,可怕的执着。因为他的执着,他计淼做过多少昧着良心的事啊。
计淼叹口气:“如果这一辈子你都当不了皇帝,怎么办?”
“不可能,我是太子,名正言顺的储君,谁敢抢我的位子?”这件事情他是绝对不会让它发生的。
计淼摇头,劝道:“你太执着,已经把登上皇位当成了一生唯一的追求。我真的不想你失败。可是,你真的不适合做人君。”
“你说什么?你胡说,以前你不是这样跟我说的。”从来就没有人敢这样打击他。
“子庄,你看过史书,知道为君者当心怀天下,能容人,善于应用各有所长的人。可是你具备这些素质吗?”提出这么尖锐的问题,有点迟了。但是不说夜子庄永远都不明白自己是什么一样人。他是被宠坏了的小孩。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如果得不到他就算毁灭一切都要去争取。但是这样的性格真的适合做君王吗?
显然不适合。一个君王绝对不能太过执着,因为执着于一件事情而不知道放开胸怀,将眼光放远。他会只看见一点,而看不见更广大的东西。做君王绝对不能目光短浅,更不能因为得不到一件东西而歇斯底里。这个世界上不只是神月一个国家。而且神月也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神月只是一个小国。小国在大国面前要知道低头。
夜子庄永远不知道低头,他骄傲,自负,目空一切。他狂妄,残暴,不可一世。这些都是一个小国君王要不得的。
计淼清楚的知道这一切。他也曾多次试图纠正,可惜都失败了。因为他把夜子庄当自己的孩子一样宠着,爱着,一直不忍心让他看见自己与生俱来的缺点。计淼以为在这样的太平盛世,如果没有意外。夜子庄可以逍遥的做一世君王。可是一个意外的出现,打破了这样的和平。寒诺带着他的神秘武器闯入了这个世界。让战争改变了世界。
夜子庄的野心被激发出来。回头想想,其实自己也犯了很大的一个错误。他也是太过自负了。觉得自己的能力超越所有人。觉得他可以为夜子庄铲平道路上的一切障碍。后来他才发现自己老了。真的老了。很多事情出乎他的意料。也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平静的时候,他觉得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危机来临之后,他才发现原来都是自己自以为是。很多东西他还没看清。
夜子庄才计淼的话里听到的是这个意思:“你什么意思?你说我小肚鸡肠,眼里不容别人?”
“难道不是。你了解过子振吗?”
“什么意思?”
“他更合适做帝王。”这种话计淼真的不想说出口,但是他必须说出口。皇后已经很他谈过。皇后的意思他也知道了。
夜子庄的脸一下子阴的可怕,他的声音竟然有写颤抖:“你暗示我让位于他?”
“不是,是告诉你眼睛看见的不是真实的。子振绝不是表面上的纨绔。”
“如果让你选,你会选他?”夜子庄强压怒火,和莫名的恐惧。
计淼不忍心说出来,可是他也不愿看见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始终生活在自己制造的梦里。
“理智上我会选他。”
“喝,这么说,你干嘛不去帮他,还在这里做什么?想看我怎么失败吗?”夜子庄被滔天怒火烧掉了理智,漂亮的脸也扭曲了。
“就知道你听不得真话。”
“这么说之前你一直在骗我。”
“你在火头上,我不和你说,说了你也听不进去。”
“你要糊弄我到什么时候?”
“子庄你冷静一下。合适的人,不一定就是。你只要努力的去改变,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人谁没有私心,他计淼也有私心。夜子庄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当然偏向于夜子庄。
夜子庄突然坐回椅子上,身上的怒气一下子消失,瞬间被冷气替代。他坐在那里宛若一座冰山,风刮过在下风站的人会打寒战。
计淼头大的看着他的变化。通常他这样的时候,会有两种结果,伤害别人或者伤害自己。
“子庄,去和子振好好谈谈。”这是个好建议。
夜子庄漠然的抬起眼帘,嘴角动了动,没说什么。
“子庄不要做蠢事。”这是规劝。
夜子庄冷笑起来,一直笑到喘不过气来,才收声。对着计淼挥挥手:“我要休息,你出去。”
计淼无可奈何的走出去,站在阳光下。多少年了,他一直躲在暗影里,成了黑暗的代名词。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什么时候变成让人恐惧的东西了。
一行人大摇大摆的从正门离开,夜子庄送出城,感觉终于送走了一个大麻烦,暗中出了口长气。
冉奉闵等人一口气走出去五十里,走在前面的风宣然带住马缰绳。
“该来的人,就在前面了吧。”
冉奉闵钻出马车,骑上车旁的马背:“嗯,就在前面了。”
前方不远就有一片小树林,这是埋伏,秘密约见的最好场所。
冉奉闵双腿一夹马肚子,赶到了前面。
马离树林三丈远的时候就看见,树林里隐约站着几个人。
冉奉闵放慢马速。树林里的人终于动了,不过他只是走到最前面的一颗树下,身子的一半还在树后。
冉奉闵眼中闪过一丝嘲笑,略微放快马速。来到那人三步远的地方,飞身下马,脸上已经挂上醉人的微笑。
“子荣兄,有幸让子荣兄,不远千里来送。闵面上荣光无限。”
树下的人终于露出整个身子:“闵王要走,小王怎能不送。小王已经备下美酒及礼物多谢闵王给予一臂之力。”
“呵呵,哪里话,你我是多年的老交情。子荣兄的为人令闵敬服。闵也是有意助子荣兄成大事。他日子荣兄荣登大宝,你我两国当和平相处。”
“那是自然,和平是人心所向。然而,小王能力有限,如果不是闵王提点,恐怕到死小王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冉奉闵淡笑如风:“子荣兄这是没有自信啊。”
他上前一步紧挨夜子荣,放低声音,“我也是深处权力漩涡中的人,大言不惭的说,我已经取得完胜。虽然我的成功不一定适合子荣兄,但是有一点是相通的。相信子荣兄也心知肚明。大家都是明白人,闵厚颜将它说出来:心狠手辣,机智大胆。不知对子荣兄有否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