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认为,东陵会抓住北辰赫问罪,然后南华皇帝会一怒之下,放弃北辰赫?
细细想来,倒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果然,她第一眼见北辰豫的时候,就觉得那个人阴鹜而狡诈,肚子里憋了一肚子坏水。
“这个北辰豫,对待自己的亲兄弟都这么坏,实在是太过分了。”
凤倾瑶愤愤不平,只觉得北辰赫太可怜。
“话也不是这么说。”楚邀月忽然插进话来,“北辰豫不是傻子,他不可能大费周章的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只为了陷害北辰赫。”
“那是为什么?”凤倾瑶不解。
“我也不知道。”楚邀月耸了耸肩肩,给吕游打了个手势让他出去,然后拉着凤倾瑶坐下。
“瑶儿,我知道你或许同情北辰赫,但是你要知道,南华的事情跟我们无关,我们能够做的,就是让自己从这件事脱身出来。”
“如今,皇上已经下旨将你无罪释放,北辰赫既然担下了一切,那么他就要承担他所做事情的后果,不管是他被北辰豫陷害也好,还是他有意破坏联姻,都与我们无关,置身事外,方能保全自己。”
楚邀月这话说的着实无情,可又何尝不是事实呢。
只不过……
想到北辰赫对自己的维护,以及他出手惩治佟生,全都是为了她……
凤倾瑶就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北辰赫被人陷害又招人猜测,全都是因我而起,若不是我……”
“瑶儿。”楚邀月打断她的话,“北辰赫身为南华战王,自然有我们看不到的本事,若他连这么一点儿困难都克服不了,还如何当得起战王的名号?”
楚邀月见她愁眉不展,修长的指尖轻轻划伤她白皙的额头,然后一点一点揉捏,“好了,不要多想了,说不定这件事,很快就会解决呢。”
楚邀月就像是提前预知一样,摄魂草的事情,不到三天,果然就有了解决之法。
除此之外,碧湖夜宴那晚的事情似乎也在人们的记忆中淡去了,再也没有人提起。
三日过后的第一天,陵帝忽然在早朝后,下达了旨意,召与此事相关的所有人入宫觐见。
没有人知道陵帝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知道这三天内都发生了什么,直到凤倾瑶接旨后入宫,在朝政殿外,碰到沐流锦。
“瑶瑶。”沐流锦瞧见她,便大步走过来,三日不见,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她,可似乎,他是越发的没有理由去关心她,去站在她的身边。
贪恋的看了一眼她娇美的容颜,沐流锦只能是暗压下心中的悸动,然后笑了笑,“进去吧,父皇在等你们。”
凤倾瑶朝着他福了福身,走了一两步却又顿住,回头。
“锦王殿下,皇上他,是如何想的?”
沐流锦安慰的看了她一眼,道:“父皇自有决断,这三天,看起平静,其实已经发生了许多事,在那日你被无罪释放以后的第二天,圣先生突然从皇陵捎来书信,父皇看后,便召见了北辰赫和佟正,在御书房密谈了将近三个时辰,随后又召太医院,赐了一张方子给佟生,佟生服了药,状况渐好,昨日下午终于清醒,如今已经送到驿馆修养。”
沐流锦简单的几句话概括了一下,讲给凤倾瑶,然后看了下天色,冲她笑了笑,“时候不早了,瑶瑶,我们进去吧。”
凤倾瑶微微颔首,心里已经将沐流锦的话记在心里了。
凤倾瑶跟随在沐流锦身后进了朝政殿,朝政殿内,人数不少,而且一个个都是熟悉的面孔。
碧湖夜宴那晚的事情引起的一连串事件所涉及到的人,此时此刻,全都站在朝政殿上。
陵帝坐在龙椅上,身穿朝服,一脸的威严正色,他睿智而凌厉的目光扫过殿下的每一个人,心中已经有了不同的计较。
凤倾瑶随着沐流锦请安,陵帝浅道:“平身吧。”
“父皇,儿臣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召来了所有人,至于佟生,儿臣已经命人将他带到偏殿安置。”沐流锦起身汇报,陵帝颔首点头,“朕知道了。”
他微微顿了顿,低头翻开摆在桌案上的圣旨,“今日之所以把大家都召来,是要处理碧湖夜宴那晚,佟生被人伤废一事,此事经过一番调查,现已经明确,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儿想必各位都很清楚了,朕就不说出来了,因为这也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陵帝说到这儿,抬起头瞅了眼佟生和佟玉林,眯了眯眼,道:“佟家虽教子无方,但到底也是受害者,佟生之前又在御林军任职,朕也不能亏待他,便……提他为御前三品带刀侍卫,赐黄金百辆,绫罗十匹,以慰其心,其父江南巡抚佟玉林,特召入京,于工部任职,赐宅院一座,于十日后上任。”
陵帝语气平缓,像是说着最普通的事情,可是却已经是给了佟家天大的恩赐,说完之后,他还把手里的圣旨递给随侍在一旁的齐公公。
齐公公恭恭敬敬的接过圣旨,然后走下台阶,站在佟玉林和佟正面前。
佟玉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升了官,连忙满脸欣喜的跪下接旨,佟正却像是早已知道,脸上并无半分喜色,却也是没有犹豫放下拐杖,跪下接旨,“老臣(微臣)接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佟玉林颇为激动的接了旨,然后转身扶着佟正起身。
陵帝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幸好他提前召见佟正跟他讲清事情,并且劝他以大局为重,又一番言辞恳切的礼求,才让佟正今日能够没有半分犹豫的接旨,否则,即便是这般的恩宠,佟正那个老顽固的脾气,怕也是不会妥协。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圣先生给他的建议,让他故意把事情的严重性夸大,当日召见佟正之时,他直言摄魂草一事,极有可能是有心之人故意要借机挑拨南华和东陵的关系,又深知佟正对朝廷的重要性,他将佟正高抬一番,果然激起了佟正的爱国之心,佟正当时只是痛斥一番那不轨之人,紧接着便表示愿意委屈自己,顾全大局,因此才有了今日的顺利宣旨。
“凤倾瑶。”解决了一桩,还有一桩,陵帝喊了声凤倾瑶,凤倾瑶连忙上前,“皇上。”
“这件事情中,你原本是受害者,可是却被有心之人利用,名声受损,又遭了牢狱之灾,但经过查证,这一切事情的根源,皆是由你而起,所以对你,朕决定不奖不逞,你可有异议?”
凤倾瑶哪里敢有异议啊,直接便低下头,恭敬回应,“臣女无异议。”
陵帝满意的点点头。
“如此甚好!”
“那么佟生一事便就此了结了,至于摄魂草一事,经查证,与战王爷并无牵连,是凤芸担心未婚夫的病症而胡乱投医,不小心遇见了一个来自南华的游医,从他手中求得药,误打误撞,实属误会,朕已经斥责过她了。”
陵帝三言两语便轻描淡写的将一切带过,似乎这便是关于此事,最完美的结局。
而事实也证明,这样的结局,并没有什么不妥,最起码对于佟家来说,已经足够让他们偃息旗鼓,不再追究。
佟家人得了封赏,自然是欢天喜地,朝政殿接完旨之后,陵帝便吩咐沐流锦领着佟正和佟玉林去见佟生,佟生的情绪已经稳定,对于中了摄魂草之毒期间的事情,他全都不记得,至于他记得自己是被凤芸砸昏一事,在他明确自己是深处皇宫之时,也聪明的没有开口说出来,又加上一道封赏的圣旨,直接让他没有任何不满的便下地磕了头。
领了封赏,接受了官职,佟家三人便被送出了皇宫,新赐的府邸已经落实,他们接下来大概都得忙着乔迁新居以及走马上任了。
而朝政殿里,北辰赫明知道陵帝是为了将事情压下去所以才冠冕堂皇的说什么摄魂草之事与他无关,却也不能说什么,因为他知道,一旦他没有接受陵帝的说辞,那么等待他的很有可能便是一封书信直接递交到南华,造反、反叛这样的帽子便会毫不犹豫的扣到他的头上。
这是他最亲爱的豫王兄,为他准备好的一盘大棋。
一盘足以置他于死地的大棋。
他依旧眉目凌厉,浑身霸气天成,站在那儿仿佛一棵参天的古树般让人无法忽略。
陵帝已经打发了佟家,最起码不用再担心佟家不依不饶,与北辰赫起冲突,因此,南华和东陵两国的关系,也得以继续维持。
只不过,仍旧有一事,盘踞在心头,令他觉得惴惴不安。
“战王爷,现如今事情真相已经大白于天下,一切都皆大欢喜,不知道你是否满意?”
北辰赫朗然一笑,道:“皇上高瞻远瞩,决策英明,本王着实钦佩。”
陵帝从北辰赫嘴里听到这番恭维的话,难免心情大好。
要知道,北辰赫可是一个行事作风从来都不会有一点儿虚伪的人,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只能证明,陵帝此次的决断的确是英明。
“好,既然这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接下来,东陵和南华联姻一事,战王爷,有什么看法?”
问他?
北辰赫微微拧了拧眉毛,其实这三天他也不是闲着的,相反他很忙,忙着去查谁在背后整他,忙着处理南华传来的烈风军内部的事情,一时之间,倒是联姻的事情,没有想过。
如今陵帝再次提及,他才记起,北辰豫离开东陵的目的。
北辰豫离开前,让他帮忙商讨联姻之事,并且要把沐婉莹顺顺利利的接回南华。
这对他而言,是一个难题。
北辰赫抓了抓头,拱手抱拳,“皇上,关于此事,想必我皇兄之前已经跟您商讨明确了,若是陛下同意,就请定个日子,我会代皇兄迎娶婉莹公主回国。”
事到如今,他是宁愿打自己的脸,也不能继续任性的说什么不让北辰豫娶非贤德之人了,恨只恨,当日北辰豫在殿上激得他说出那番冲动的话。
北辰赫已经承认了这桩婚事,陵帝却忽然想起三日前,北辰赫入宫指责沐婉莹的性情之事,于是脸色沉了沉,“战王爷这是不反对这桩婚事么,可为何朕记得三日前,战王爷就站在这里,跟朕说,公主的脾性似乎并不令王爷满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