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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家祖坟。
一座新起的巨大的坟冢前矗立着一个花岗岩的墓碑,墓碑前站着一个神情异常肃穆的男人。男人身穿中山装,一只金笔插在上衣口袋中。
男人阴厉地看着面前的墓碑。
大手握在一起,渐渐举起,瞄准了坟冢。
砰!
男人嘴里发出一声枪击的声音,双手做出枪毙的姿势。
大手渐渐松开了,仇视的笑容狰狞,恐怖。
一个小盒子被男人从怀里摸出,盒子被打开,其内装了三个大大的大烟膏。盒子被放在墓碑上。
男人的眼眸渐渐湿润,一幅永远挥之不去的画面浮现在男人的脑海中。
一个背着三岁孩子的女人跪倒在梦家香坊门前,女人泪如雨下,哭泣着哀求着。
“莫大总管,不要辞退我,没有这份工作,我无法养活我的儿子啊。您看看他,才三岁啊。他爹死得早,我无法将他一个人丢在家里,只能每日里带着他上工。他是一个乖小孩。您知道的,他从不闹,从不哭泣的。”
被唤做莫大总管的男人将女人的手甩开,厉声道:“不要再纠缠我了,要我们将你辞退的,不是我,是梦老爷子,知道吗?是老爷子要辞退你的。
毕竟咱们香坊是生产胭脂的地方,那需要绝对的干净整洁,你带着一个孩子每日里穿梭在香坊里,总会让订货商产生不好的看法。况且,你这孩子在香坊内,吃喝拉撒,着实破坏了香坊整体的环境。这是直接影响客户们对我们香坊的观感的。
咱们不能因为同情你,就坏了规矩,是不?
你可怜?梦家大大小小的香坊加在一起,类似你这样的情况有百多人呢。咱们每一个都同情,都照顾,顾得过来吗?同情得过来吗?”
被唤作莫大总管的男人终于推开女人的手,走进香坊,大门被重重地关闭了。
两年后,一个五岁的孩子捧着一个破碗蹲在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母亲挽着一个个男人的胳膊走进房间
当年那些欺凌,羞辱母亲的男人,女人,悉数被自己“碎尸万段”,“离奇死亡”。
坟冢前,身穿中山装的男人仇恨地看着墓碑。
“梦景天,你的一个小小的仁慈就可以避免这对母子凄苦无依,但是你的执拗使得你驱逐了她们,使得她们犹如浮萍,毫无尊严地艰难生存。
一切的悲剧皆因为你的执拗,你的固执刻板。
我杨凌天本想陪着你好好玩上一玩,但你却早早死了。不过,这不要紧,对于你那几个孙子,对于梦家香坊,对于你的红妆世家名号,我杨凌天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咱们慢慢玩,我要让你们梦家肝肠寸断,死无葬身之处。终究有一日,我要将你这梦家祖坟夷为平地。”
忽然,杨凌天猛然回头,警惕地朝密林深处望去,树叶沙沙地响着,哪里有人影?难道是自己太多疑,出现了幻觉?为何刚刚真真切切地感觉到有人在窥视自己呢?
杨凌天重新转过身子,痛恨地凝望墓碑。
“老东西,不要走太远,我会让你的后辈一一离开这个世界,去陪伴你,共同下地狱。”
杨凌天转过身来,大踏步地朝墓园外走去。
当杨凌天的身影彻底消失,一个穿着布衣的女人从密林中的灌木丛中站起。女人泪流满面,因为悲痛,女人的身子不断地摇晃。
“雪衣,娘中了这奸逆小人的计了,娘对不起你,对不起梦老爷子……”
微风轻轻吹拂着,仿佛在安慰着女人的心。
……
数日后,天香城某胭脂店。
“走开,离这远些,不要让警察看到你来这里。”一个身穿马褂长袍的男人厌恶地呵斥着。
“祁老板,我对胭脂有着足够的了解,您留下我吧,我不怕吃苦的。”拄着拐杖的梦少蝶恳切地请求道。
被称呼为祁老板的男人撇了一眼贴在墙壁上的招工布告,又厌恶地看向梦少蝶。
“梦二少爷,您是不是因为受伤,脑子也不清楚了?我这招工,招的是干干净净,本本分分的老实人。您算干干净净,本本分分的老实人吗?
且不说你浑身是伤,就说你这双手,可能精准地调配配料?就说你这受了伤的双腿,可能走远路?
更何况你可是被警察们监视的重大嫌疑犯,有你在,我这店还开不开了?客人们谁敢进店?
你要养家,我又何尝不是?
虽然往日,我老祁没少受您照顾,可我老祁今天真是没有能力帮您,您要真的有善心,就不要搅扰我的生意了。”
尽管内心难过,但梦少蝶还是朝男人礼貌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忽然,一个小男孩手抓一个小小风车,飞快跑来,孩子猛然撞到梦少蝶的身上。双腿受伤,拄着拐杖的梦少蝶跌倒在地。
“哎呀!”小男孩跌倒在梦少蝶的身上。
小男孩的撞击力使得梦少蝶本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鲜血再次染红长裤。忍受着剧痛,梦少蝶将小男孩扶起。
站起的小男孩认真地看着梦少蝶。
“叔叔,谢谢您。”
小小风车被小男孩递送过来。
“叔叔,这个给你,可好玩了。”
不等梦少蝶言语,一个身穿旗袍的女人飞快地冲来,一把抓过那小小风车。飞快抱起小男孩。
“哎呀,伢子,你怎么跑这里了?娘找了你好几条街了。”女人喋喋不休地说道。
“叔叔,叔叔是个好人。”
女人扭头看向跌坐在地的梦少蝶,一双眼睛因为惊讶和惶恐,瞪得大大的。
女人抱住小男孩,扭身飞快地朝远处跑去。
“伢子,这人是一个不祥人,是杀人犯,是梦家的罪人,千万不要和他对视,小心被鬼上身。他一定是魔鬼。”
“不,叔叔是好人。”小男孩在女人怀里扭动着身子。
梦少蝶朝越来越远的小男孩,温和地笑。大手举起,轻轻挥动。
小男孩将手中的风车举起,亦朝梦少蝶露出笑容。
纵然身处逆境,纵然生活卑贱无比,但这青年依然是一个儒雅的绅士。
一道墙壁后,叶小纨用丝巾捂住嘴,难过地看着远处的梦少蝶。丫鬟水桃握住了叶小纨的手。
悄然扑进丫鬟水桃的怀中,叶小纨无声哭泣。
忽然,叶小纨愣住了。远处停靠着一辆黑色轿车,轿车里一个美丽的女子正默默地看着梦少蝶,女人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美丽的女子深深地爱慕着梦少蝶。
叶小纨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为何这个女人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总好似在哪里见过呢?
黑色轿车缓缓开动,开远了。
叶小纨朝梦少蝶望去,双腿伤口撕裂,鲜血染红了裤子的梦少蝶正艰难地站起,用力撑起拐杖。
踉跄的身影朝另一家店铺走去。
看着渐渐走远的身影,叶小纨心疼不已,泪水涔涔。
“叶姑娘,莫要哭泣了,这对孩子不好。如今,您保护好孩子,让孩子安然地孕育和出生,就是对二少爷最好的安慰了。”丫鬟水桃小声说道。
纤柔的手轻轻放在腹部,叶小纨又幸福又委屈地笑了。
是啊,纵然不能相守,但自己还有两人爱的结晶。
二少爷,小纨好爱好爱你。小纨的心,好疼好疼。
……
晚风徐徐,蓝色妖姬夜总会门前停靠了大量的豪华轿车,众多的富家子弟神采奕奕地走进这座天香城新开不久的夜总会。这家叫做蓝色妖姬的夜总会是全天香城最奢华的,能来这里消遣既是享受,也是身份的象征。
又累又饿的梦少蝶拄着拐杖艰难地朝这座新开不久的夜总会走来。一幅巨大的布告牌矗立在夜总会大门不远的地方。
借着霓虹灯的光芒,梦少蝶仔细地看着布告牌上张贴的招工布告。
“哎呦嘿,这不是咱们尊贵的梦二少爷吗?怎么在这里呢?”一个穿着花格子西装的富家子满是嘲讽意味地说道。
“可不是吗,可是许多年没有见梦二少爷到夜总会消遣了。”另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形容猥琐的富家子说道。
梦少蝶看着这两个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心生厌恶。默不作声的梦少蝶转过身来,想离开这容易生是非的地方。
“哎呦嘿,怎么的,是瞧不上咱们哥们几个了?”“花格子”生气的呵斥道。
“他这个杀人犯,有什么资格瞧不上咱们?”“小胡子”说道。
话音刚落,“花格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拳朝梦少蝶狠狠袭来。
感受到身后风声的梦少蝶飞快转身,躲避了这一记偷袭。
扑了空的,收不住势道的“花格子”重重地摔在地上,两颗门牙磕在青石地面上,立即崩裂。鲜血涌出。
“我的牙!”“花格子”手捂鲜血直流的嘴巴,痛苦地嚎叫起来。
“少爷,少爷——”几个保镖冲了过来。
坐在地上的,捂住嘴巴的“花格子”痛恨地看着梦少蝶。
“给我打,往死里打!”
见自家少公子丢了两颗门牙,保镖们一个个挥动起棍棒,朝梦少蝶扑去。
“住手!”一声娇喝。
仿佛有魔力一般,这声娇喝使得保镖们纷纷停止了动作,整个蓝色妖姬夜总会门前变得异常安静,所有人朝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
一个女子从一辆豪华轿车里走下,女人身后跟随着一个小丫鬟,小丫鬟傲然地环视众人。
人人畏惧地低下头,但一个个年轻的公子哥,一个个富态的男人们都在暗暗用眼角的余光贪婪地打量着女子。
“我月亮寻来的化妆师,你们不给面子,就是不给我月亮面子。”女子红唇微启。
似一只哈皮狗一样,“花格子”从地上爬起,捂住丢了门牙的嘴巴,灿灿地说道:“月亮姐,咱们哪里知道这个蠢货是您的化妆师呢?”
扭头看向梦少蝶的手,“花格子”继续道:“月亮姐,您不是在开玩笑吧?我怎么听说他这双手看上去是好的,但实际上神经是受损的。”
“张小奇,什么时候,你话这样多了?是不信任我月亮吗?”女子不悦地说道。
见女子面露不悦,“花格子”心惊。
顾不得掩饰丢了两颗门牙,“花格子”张小奇左右开工,巴掌重重地抽在自己的脸颊上。
“月亮姐,您别生气,是小奇的错。”
女子正是天香城舞后月亮。
看着月亮,梦少蝶感觉有几分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
仿佛有看透人心的能力,月亮走到梦少蝶面前,温和地说道:“梦二少爷,还不进去为我描画妆容?难道你想爽约?”
梦少蝶感激地看着眼前这个明媚妖娆的女子。
她在用她女人的魅力帮助自己化解危机。
“我怎么会爽约?”
月亮仰头看着梦少蝶,压制着内心的爱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