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然躺在床上,眼皮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阳光,睁开眼来的时候她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床边的慕北,她舔了舔干涩的唇,问他,“我想喝水。”
慕北不动声色为她倒了一杯水,递到她的唇边,她喝了两口便摇了摇头,慕北把水又放了回去,只听她说,“苏晚呢?”
慕北没有回答,禾然皱了皱眉又道:“她来找你,我说不在,不知道怎么的,她就拿出了一把水果刀,划了我一下,上次是我不对,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开除了她,但是这次……”
禾然话里的意思显而易见,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她相信慕北知道她要说什么。
慕北眼底深沉一片,视线落在禾然身上,他看着她干裂的嘴唇,反问道:“你想让她离开盛世?”
禾然心里一动,却忽然撇过了头去,缓缓道:“曾经我以为的爱情是只要认定一个人,那么这一辈子都不会改变,如果不是当年你的父母遭人绑架,说不定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么多的事情,可是即使在后悔,我们也回不到过去,我在你的生命里缺失了两年的时间,尽管我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你,但也无法弥补那两年的缺憾,慕北,自从我的母亲在我18岁那年出车祸死了,你就是我的全世界。”
“我第一次看见苏晚的时候,只觉得她和以前的那个我长的很像,你也许不懂那时我每天照镜子,看着那张溃烂的脸是怎么样的心情,我觉得我总有一天会疯掉,可是有一天我从杂志上看见你的时候,我仿佛又看见了希望,用了两年的时间来见你,拿着戒指送到你的面前,我以为我做的够多了,可是你为什么始终无动于衷,我开始不确定,你是不是喜欢上了苏晚--”
说完最后一句,禾然转过了头来,她看着慕北,期望等到他的回答,可是正如她说的,他始终无动于衷。
他不回答,在她的意料之中,禾然自嘲的笑了一下,心底仿佛有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慢慢收紧。
“你出去吧,我累了。”她说。
在她话落的下一刻,慕北转身就走了出去,毫无片刻的犹豫,她眼睛慢慢垂下,侧过身体,看着病房的门慢慢关上。他就那样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她指甲掐进柔软的被子,双腿蜷起,明明房间里面落满阳光,她却感觉像是陷进了黑暗的世界。
苏晚,她默念这个名字,突然好恨……
*
苏晚躺在床上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白天的那一幕,禾然把她的头发拽断了好多,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慕北掐了她。
她越想就越觉的浑身难受,于是起身下床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因为她没有开灯的缘故,而碰巧这时,凉凉也来了洗手间,然后在凉凉打开洗手间的门一瞬间,凉凉看见了对着镜子披头散发的苏晚。
凉凉啊的一声尖叫划破整个夜晚的上空,拿食指挑开眼前的头发,苏晚转过头来,“凉凉,你吓到我了。”
开灯。
房间里面明亮一片,苏晚坐在沙发上,面前站着凉凉。
“我脸上有东西么?”苏晚最先开口。
“你脸上没有东西,可是你的脸色很不对劲。”凉凉说。
的确,换谁今天被人拽了头发、掐了脖子,谁的脸色都不会好,苏晚想对凉凉诉说今天的她和禾然干架的故事,但貌似在这个故事里,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还过一次手,这样未免她被凉凉鄙视,她最终决定不对凉凉说。
插一句,其实她是想还手来着,可是谁叫她刚准备还手,禾然就亮起了刀子,最后事情发展的太快,让她毫无万全的准备。
“在想什么。”凉凉在她面前招了招手。
“哦,没什么。”苏晚拉回思绪,看了看凉凉,“你不去睡觉么?”
“睡不着。”凉凉说着一下倒在了沙发上,两只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头顶的水晶灯。
“怎么了?”
“我妈得了癌症,前天我爸告诉我的,苏晚你说,这个世界怎么那么多的狗血。”
凉凉的声音平静的没有一丝起伏,听着就好像一个人在诉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苏晚转过头去,看着凉凉盯着水晶灯一动不动的视线,她张口想说什么,却听凉凉又道:“苏晚,我之前觉的我妈真的同意让我喜欢凌涵了才来并我让我回去,可是我没想到,她竟然是因为得了癌症,怕她临死的时候没有人给她送终,所以才想让我回去,还说无论我今后我无论我喜欢谁都可以。”
“呵,真是可笑呢,我最宝贵的年华葬送在她的手上,让我那么轻易的原谅,我做不到,哪怕她已经是癌症晚期了。”
她说着说着,把手捂上眼睛径自笑了起来,手指的指缝间,苏晚看见有冰凉的液体流出,苏晚知道凉凉不是在笑,她是在哭。
苏晚不知道该对凉凉说些什么,是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还是你就按照你的你中所想去做?
然而说什么都不如保持沉默,蓦的,苏晚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她在出车祸的一个月之后,她拜托过凉凉汇些钱给她的父亲,自从她假装失忆到慕北身边开始一直到现在,她快有一年的时间没有见过她的父亲,也对,说不定她的父亲根本不想见她。
想到这里,苏晚突然想起一些了事情来,她之前怀疑苏诚是怎么找到她的,现在仔细一想,如果苏诚查一下她汇给父亲钱的帐户,那么苏诚自然就知道她在哪了。
第二天,之前因为公司一直忙着年会,所以星期六星期天加班,好在现在终于有了休息时间,茉夏昨天跟问她,今天要不要一起逛街,苏晚委婉的拒绝了,她实在禁不住茉夏的刨根问底,如果茉夏再问她她和席洛的关系,她怕她会疯掉。
眼前是一栋栋废旧的筒子楼,你很难想像,在C市最繁华的角落处,住着那样的人,没有工作,没有金济来源,每月交200块钱的房租,挤在暗仄狭窄的房间里,每天能吃上一顿肉就是很开心的事情。
苏晚曾经就住在这里,和父亲哥哥挤在一个小地方,有时候连那200块钱的房租都交不了,只能一天躲在房间里,听着外面骂骂咧咧的声音,却不敢出去。
苏晚戴着一个夏天那种遮阳帽,脸上挂着口罩,里面随随便便罩了一件肥大的衣服,外面穿了一件黑色大衣,整个人看起来非常奇怪,但她没有办法,为了怕遇到苏诚,她不得不穿成这样。
最初的目的是怕惹人注意,但她可能错了,穿成这样的结果不仅非常惹人注意,而且异常突兀。
苏晚来到最后一栋筒子楼,扑来而来的是什么东西腐烂的气息,她踩着吱呀吱呀的楼梯走上去,然后停下。
面前的这道门,她曾推开无数次,然而这次她犹豫了,她仍旧记得那时父亲对她说的话,“滚,赔钱货!”
伸出手慢慢的推开门,只听吱呀一声,门开了。
即使隔着口罩,她仍然能闻见扑来而来的酒味和霉味,狭窄的房间,站在门外,她一眼就可以看见房子里面的全部。
她的父亲躺在房间的角落里,身上过着洗旧单薄的衣服,可能是喝醉了,就那样躺在角落里,嘴里喃喃着什么。
她从这个房子里搬出去有二个多月,父亲没有一次担心过她,有时候奢望亲情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可是流淌在她身上的血缘,让她永远无法做到像她父亲一样果断绝决。
从大衣里掏出了一些钱,她没有走进去,只是放在了门边,然后轻轻关上了门。
就这样吧,出了筒子楼,看着天上仿佛被水洗过的天空,她没有办法去做更多……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人群,苏晚不知道要去哪里,猛的手机响了,她接起电话,那头传来部长大人的声音。
“苏晚。”
“嗯。”
“你在哪里?”
“怎么了?”
“我去找你。”
“可是……”
“不行?”
“当然可以……”
“那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放下手机,苏晚心情复杂。
茶餐厅。
苏晚坐在部长大人的对面,只听部长大人开口,“你被人打劫了,怎么穿成这样?”
“咳,部长……真会开玩笑……”苏晚差点被手里的茶饮呛到。
“我没有开玩笑。”部长大人淡淡的说道。
她穿的很像被人打劫过的么?
苏晚还是决定转移话题,“部长找我有事么?”
“在你眼中,是不是没有事就不能找你了?”部长大人反问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她以为他又无聊了,才会打电话给她,或者又像上次一样,要她陪他。
“你以为我会像上次一样要你陪我?”部长大人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缓缓道。
“难道不是么?”苏晚脱口而出。
说完,她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眼睛不自觉的四处乱瞄,试图掩饰这时的尴尬,耳边是部长大人的声音,“苏晚,看着我。”
部长大人话落,她疑惑的转过头来,而在她转过头来的那一刹那,部长大人却突然靠了过来,两人之间只差一厘米的距离,她听他问,“上次在总裁的办公室里,出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