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烟直冲进后院,药房和闻人知命的卧室都找遍了,也没看到那抹儒雅的身影,她不由得扯着嗓子在院中大喊了声:“闻人大哥——”
闻人知命被这震天一声吼,吓得手一颤,手指差点没撞到锄头上去。他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一听这中气十足的声音,他就知道又是那丫头来找他麻烦了。
闻人知命自药圃里直起身来,转身看向那抹仰天长啸的青色身影,他无奈一笑,走出药圃,拍了拍手上的土,唇边温和笑问道:“这回这么急找我,又有什么麻烦事儿了啊?”
苏云烟转过身来,看到他就哭了起来:“闻人大哥,你可算出来了,即墨白逸快死了,你快去救救他吧!”
闻人知命一听这些话,浑身一震,拉住她的胳膊,忙问道:“你说什么?即墨他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苏云烟害怕的哭着:“我早上听到声音,就起床去看了发生什么事了?结果就看到玉娇吓得脸色苍白,金娇在给床上昏迷的即墨白逸……擦嘴里不断涌出的血……”
闻人知命听完这些,脸色瞬间苍白,他转身跑进药房,提了一个精致的金箱子,上镶嵌着各色珍宝玉石,一句话都没说,便急忙的出了糊涂医馆。
“闻人大哥……”苏云烟自后喊了他一声,可是闻人知命却是头也没回的,消失在了那扇木质雕花隔壁后。
李世民看着那抹急冲冲离开的身影,心下不由得闪现一丝疑惑。虽然闻人知命和即墨白逸是多年好友,可闻人知命却性子凉薄,他不可能因为一个朋友,而露出那样的神情。
焦急、担忧、害怕、好像如果即墨白逸出了什么事,他便会恨不得杀了自己……以弥补这份缺失那般。
他紧张即墨白逸,比苏云烟还要紧张即墨白逸。可这份紧张与害怕……其中又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呢?
苏云烟无力的坐在院中的一个石墩上,眼神空洞,泪却不住的往下流:“世民……你说……他会……会一睡……便不醒了吗?”
李世民走过去,伸手为她拭着泪,可是,她的泪水,就像是断开的泉眼般,无论你多么努力,都无法让它不再流下来。
他轻叹了声,手抚摸着她的头,温柔如水的声音,安慰着她颤颤发抖,恐惧害怕的心灵:“他不会有事的……他会好好的……他不会一睡不醒……因为他舍不得……”
真的好苦,每一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都是那般的苦涩。
每一句话,自耳中传入心底,都是那般的疼如针扎。
苏云烟抬起头来,看着那个温柔对她笑的男子。他的眸光温柔如水,似是可以包容一切。包容她的眼泪,包容她的悲伤,包容她的哭诉:“世民,我害怕!我怕他会和苏阿姨一样……闭上眼睛……就再也不会睁开了……”
李世民揽她入怀,任她将心中的悲苦发泄出来。
她怕,她说她怕。
她是在害怕失去那个红衣绝艳的男子吗?是这样的吗?
自从相识以来,他从来不知道,在这个世上,这个女子,还会有害怕的事……或人……
苏云烟放声痛哭,似是将这一生的泪水,都决堤般宣泄出来:“没人肯要我……所有的人都在厌恶我……抛弃我……”
“没有,你很好,真的很好。没人会去厌恶你,更没人会舍得抛弃你。”李世民轻柔的抱着她,低头柔声的安慰着她。可那垂下的眸中,却有着那千丝万缕的情绪。
他到底是怎么了?他怎么可以去放任心中的妒火燃起熊熊之势呢?
不可以!
这团火,会灼伤他自己,也会伤害到她,他不可以放任自己,绝不可以。
苏云烟紧紧地抱住对方的腰,头依靠在对方的身上,泪不断的流,她的思绪,却飘向了很久很久以前的远方:“你知道吗?苏阿姨死的时候,我一滴泪也没有掉。不是我心狠,不是我无情,而是……我没有依靠了。我要靠我自己,就不能允许自己再有一丝懦弱的行径。泪,是弱者才会流的东西,我没有资格再去流……那些奢侈的眼泪……”
当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手术室的长廊中,那该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
苏云烟不知道,她不知道当那红灯熄灭后,她等待到的结果会是什么……
手术室的红灯熄灭,手术室的门打开,推出了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被白布覆盖住的人。
医生走到她身边,拿下口罩,歉意道:“对不起!我们尽力了,请节哀!”
苏云烟面色平静的走过去,掀开白布,看着那个安详如同睡着的苏阿姨,随之在哪安详的人额头上,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安睡的人还有一丝温度,那是苏阿姨留给她最后的温暖。
她盖上白布,转过身,无悲无喜的脸上,显得有些冷漠。安安静静,平平淡淡的声音,更显得有些无情:“她去得很安详,没遭受痛苦,对吗?”
那医生看着那个面无表情的女孩儿,他以为她会因为妈妈的去世,而无助的痛苦。可现在,他看到的却是一双掩藏一切的幽眸,以及那平淡的显得冷漠的声音:“是的,苏女士失去得很安详。”
“谢谢!”苏云烟平静的说了句,转身看着那被白布所覆盖的人。苏阿姨,云烟不会再哭了,以后再也不会哭了,没有了您,再不会有人疼惜云烟的眼泪了。
医生看着那个从头至尾,都没有掉一滴眼泪的女孩。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孩。
孤零零的背影,自火葬场走出来,怀中抱着一个白色的骨灰盒。一身的黑衣,显得这个十五岁的女孩,更加的冷漠。
苏云烟停下脚步,看了一眼那个医生:“谢谢!”随之离开。
是对方帮他找到的火葬场,是对方帮她火葬了苏阿姨。
她不知道这个医生为什么这么做?同样的,她也没心思去追究这其中的缘由。
医生看着那脊背直挺,孤寂冷漠的背影。
这是一个奇怪的女孩,一个不把悲喜放在脸上,将万千悲苦全深埋心底的坚强女孩。
一个没人可以击倒的女孩。一个不会再流泪的女孩。
她的心,似乎已经被冻结了,再不会有任何的苦痛,与悲伤了。
苏云烟说完这些,悲怆一笑,抬起头来:“是不是觉得我好冷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情?我总说即墨白逸冷血没人性,其实我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远志站在雕花隔壁处,听完了这些,不由得轻叹了声:“公子早和我说过,苏姑娘的心里埋了太多的悲苦,所以她活得很痛苦。可我一直不信,因为她的笑容太无忧灿烂了。每次看到她的笑容,都会让人觉得,就算你心中有再多的阴霾,也能被她那灿烂如骄阳的笑容给驱散。”
可现在他才知道,这笑容的背后,竟承载了这么沉重的悲凉过往。
一旁的尉迟恭,也点了点头,语气中不由的带着些怜惜:“这丫头确实很坚强。”
可她说的……恐怕只是一部分悲苦吧?
她并未提及她是怎么被收养的,在她被那个苏阿姨收养之前,她这个孤女,是怎么活下来的?哪几年她又是怎么过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