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手中褐色的汤汁，苏云刚才便闻出那药味道不同于昨日。待后来细想起才记得，当初他也端了这么一碗药给她。那是，落胎药。
“云儿，你？我……”
“你出去吧！”
上个月，大姨妈好像没有来啊！直到现在苏云才想起来。见她脸色不对，周公谨便想她是不是猜到了什么？苏云一向是个聪明的女人！
“那好吧。你记得先把药喝了！我就在外间，有什么不舒服的你喊一声便是！”
“好！”
哽咽着吐出一个字，苏云不想再多说。此时此刻，她满脑子都是孩子。
“我的孩子，孩子……”
“？”听到苏云的话，周公烈惊诧地回眸。“云……”
“怀孕了是不是？”苏云怔怔地回头，眼泪扑簌簌直往下掉。“我是不是怀孕了？告诉我！”
“……”
她的眼是如此悲伤，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呵呵……哈哈……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苏云疯了似地笑着。一手紧紧捂着肚子，一手紧紧端着手中的药汁，“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总是要捉弄我？为什么连你也要杀了我的孩子？难道真的是他们命苦？还是我根本不配做一个母亲？”
“云儿……”
“不要过来！”
泪水止不住地流，药汁溅到地上落开一朵朵凄苦的花儿。望着他充满怜爱的眼，苏云无奈地垂下头。
“对不起！你也是受害者，我不该这样对你凶！”
“云……”
“出去！”不愿再多说，苏云只想一个人。“请你给我一点自己的空间，我想一个人静静地送这个孩子走！”
周公谨黯然转过身。其实他和她，都是可怜人！
“从今以后……”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苏云一脸淡然。苦涩地药汁顺着喉咙迅速吞进肚中，她缓缓闭上双眼只轻声道，
“你与我互不相欠，再无半点情分！”
“咣当”一声，是药碗摔碎的声响，亦是周公烈心碎的音。
“云儿，今后不管你怎么怨我。你永远都是我的妻！”
蜷缩在被中，苏云双手紧抱着腿。滚烫的液体从两腿间溢出，她条件反射地收紧却终是什么也挽留不住。心绞般的疼痛传来，她只将指甲掐进肉里任泪水默默地流终不愿哭出声来。
“孩子，我的孩子……”
最后，苏云终是痛极昏死了过去。
数日后
苏云站在窗边，仰头望着外面的天空。丫环青荷拿了一件，一面抱怨她不知爱惜自己的身体，一面细心地为她披上。听到丫头的话，苏云顿时笑了起来。睨着她清秀的眉眼，苏云忽然有些怔住。
“少奶奶！少……”
“青荷，你可愿意代替我伺候大少爷！”苏云脱口而出，见到丫头愣了她立即笑着牵过她的手解释道，
“如今我身子不好，怕是得将养好些时日。当初大少爷娶我进府，老爷和夫人便多有微词。眼下我这个样子，也不知何时才能为府上添个一男半女。如若你愿意，我便跟大少爷说一下。”
“少奶奶，奴婢不敢！”跪倒地面，青荷浑身颤抖着，不住地磕头。“奴婢自幼进府，自知身份低微。只想能做好自己的本份，给爹娘兄妹一份安稳的生活。还请少奶奶明察啊！”
“瞧你这丫头。”扶起青荷，苏云将她带到一旁坐下认真说了起来。“既然你不愿意，我自也不会勉强。不过我是真心想要为大少爷诞下个孩子，哪怕是个女儿也好。可你瞧，我自进府后便一直病着这孩子……哎，所以思量着给爷纳两个小妾。这外面的人哪，我摸不准性子又怕以后得了宠欺负我和彬儿。这不才打起身边人的主意，既然都是妾不若自己知根知底的人好！往后就算在得宠，也不会亏待了我们母子。”
“可是奴婢记得，当初大少爷许诺过今生只娶少奶奶一人……”
“正因为如此，”打断青荷的话，苏云一脸认真。“我才更不能辜负了公烈！”
“大少奶奶，真是苦了你了！”
摇摇头，苏云无奈地叹息着。
“啊！是谁啊走路不长眼……”待青莲看清对面的人是周公谨后吓得赶紧俯身行礼请罪，“奴婢见过二少爷。二少爷怒罪！”
“是青莲！快起来吧！”拾起脚边的画卷，周公谨顺手打开一瞧竟是一个小美人儿。“这是什么？”
“回二少爷的话，这是各府小姐的画像！”
“这些都是吗？”除了自个儿手上的，周公谨还见青莲怀中抱着几副。“怎么这么多？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是云儿又有了什么新奇点子？青莲你快跟我说说！”
“二少爷说什么啊！这些都是我家少奶奶搜集来，想要为大少爷物色的美妾。”拿回他手中的画像，青莲好笑地回道。
“给大哥纳妾？”
看着青莲远去的身影，周公谨惊得瞪大了双眼。
“苍天啊！云儿转性了么？竟然愿意给大哥纳妾？”
“什么？”怔愣地望向苏云，周公烈不敢置信。
“我早就说云儿是个好孩子！”放下碗筷，老候爷十分赞叹地转向苏云。“你如今身子不好，便不用每日过来请安了。只管多多将养着，烈儿的事情就交给丫头们伺候着。爹向你保证，你永远都是我国公府的大少奶奶！”
“是，爹！”
睨着苏云微笑的眼角，周公谨心中说不出的奇怪。自打周公烈和苏云成亲之后，她好像变了许多。没有初识时的尖锐，也没有昔日的热忱。多了一分凄美的感伤！让人我见犹怜。
“为什么？”
听着他的咆哮，苏云只一脸认真地坐在妆台前卸着头上的珠钗。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云儿！”
“如今天凉入秋了，大少爷的脾气好似也燥得很哪！”梳理着头发，苏云看也不看他。“正好明日有两个小姐过府，您不妨一起瞧瞧。若有那喜欢的，就留下。不喜欢的再送出去，重新选过便是！”
“云儿你！你！”
“如果府上大少爷有喜欢的丫头，也可以收进房里。”退去外衣，苏云转身直接走向床边。小月还没过，她今天忙了一日是真的累了。“只是事过了您跟我讲一声便好，总得给人一个身份不是。”
“苏云！”
“好累啊！”
相反于周公烈发疯似的怒吼，苏云则是十分放松地躺倒床上。抱着柔软的锦被，她只想更快的进入梦乡。
“你们都下去吧！”
“是！”
“云儿！”待丫头们退去周公烈走了上来。见苏云微闭着双眼，他知道她并未没有睡着。坐到床边，思前想后，周公烈心中忍了又忍终于打算开口却听她不急不徐地说道，
“那道坎，在你我心中。恐怕今生都无法抹灭！”
“老候爷和夫人爱子情深，盼孙心切。苏云又如何能再辜负了他们的希望？”
“如若以后能有那么一个人走进你的心里，让你淡忘了我。我也可以放心离开！”
“不可能的！不会的！”抱起苏云，周公烈激动的捧起她的脸硬逼她看着自己。“云儿！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懂吗？在这个世上有了一个你，又怎么会有另一个人可以代替？”
“会的。一定会有的！”睁开眼，苏云一脸沉静。“我和你，终究没有缘。”
“不！不会的！我不要娶别人！”搂着怀中的苏云，周公烈低头便吻上她的唇。“我只要你！我要你！”
低垂着双手，苏云没有反抗，亦没有回应。她嫁给了他，他便有权力索取。她有义务伺候他，却也有资格拒绝。感受到她的冷漠，周公烈终是无奈地放开来。
“为什么？云儿！”
“如果说是因为那天，我说过只要你给我时间我会慢慢放开的！”
“可是你，你喜欢他吗？你还爱着爷是不是？”
……
房中一片死寂，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周公烈苦笑着转身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听到他离开，苏云终是落下苦涩地泪。
“什么是爱？我已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他的模样，她也不记得了。
“呵呵，干杯！”
“候爷，您先吃点东西……”
海楼中，伴随着丝竹之音时而传来阵阵女子的轻笑声。正怔愣间周公谨打算上前一探究竟，却见苏云一人独坐在花园中呆呆地望着树上落叶随风飘飞。
“云儿？”
“恩？”听到呼唤，苏云蓦然转身。秋风乍起，吹动她两鬓青丝飞舞。身后秋来百花煞尽，唯独那粉菊摇曳却也不及眼前的人儿分毫。凝望着她空荡荡地双眼，周公谨直觉得心疼得紧。
“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啊？”四下望了望，周公谨并不见其他丫环随侍。“青莲和青荷她们呢？怎么都不跟着伺候？你的身体可都好些了？有没有再请大夫过来瞧瞧？”
“我都好了！”
看着眼前的周公谨，苏云心中忽然有些感伤。如果某一天，她就要离开。是不是会对这里的某些人，舍不得呢？
“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样早？可用过午膳了吗？”
“吃过了！”她的关怀是如此体贴，听得周公谨心里软软的。“你呢？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刚才我好像听到海楼里……”
“可以陪我出去走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