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就连面前那巍巍宫殿也是肃静的雪白颜色,一踏入这里,北辰焰便觉得一阵沉闷之感。
化神之境。
北辰焰离开之后不久,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便消失了,不过他迟迟没有回来,一想到云泠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格,白玉糖就无法不担心,索性跟去看个究竟。
几千年了,第一次回来。
空旷宽广的大殿之内,摆放着各式祭祀用的法器,大殿正中一方雕塑,那塑像是个极为剔透俊美的女子,雪白的长发,冰蓝色的瞳孔,除了充满柔美的女性气息之外,五官样貌与魔尊殷肆一般无二。
塑像前面的蒲团上,坐着一个黑发披散的男子,他的头发很长,已经铺散到了地上,正背对着北辰焰,门一打开,他便停止了口中的祝祷之声,微微叹息道,“你来了。”
他的声音像是历尽了千万年的沧桑,带着无尽的疲惫。
“是,我回来了,云泠。”
“多年不见,你已变了许多。”云泠转身,一张年轻而俊美的脸孔面对着北辰焰,“不过你应该知道,即便你已经继承了前世的力量,仍然不是我的对手。”
“我不想做你的对手,”白玉糖抿了抿唇,四下望了望,“他呢?”
云泠眼皮也不抬,淡淡地道,“被我杀了。”
白玉糖脸色一变,“什么?”
“你想看看么?”云泠冷笑道,“他虽然与你一样,继承了前世的力量,然而还是无法抵抗我,他一来,就被我引入阵中,业火焚烧而死了。”
白玉糖顿觉浑身冰冷,眼前的男人阴鸷,残忍,却从不说谎。
半晌她惨叫一声,“你这又何必,你纵然杀尽了天下人,吟冰还是醒不过来,纵然将来有一日她醒来,必会厌弃的的你所为!
“是啊,我都把她的替代者杀掉了,她还是不肯醒来,看来的确是我错了。”
云泠低低的说了一句,“我知道你心里念着那人,不过没有办法,他已经死了。”
白玉糖手指一动,一柄长刀缓缓出现在她的掌心,她望着云泠,冷冷道,“这是你欠我的。”
“那你就来取吧。”
他脸上竟然带着微微笑意,眼神中却是比死亡还要浓重的绝望。
“唤出你的兵器。”白玉糖道,“你这是瞧不起我么?”
“这是我欠你的,理当还你。你心里也清楚,我这一条命活到今日多么困难,也好你成全了我。”
白玉糖执拗道,“唤出你的兵器,云泠师兄。”
云泠惨然一笑,身形不动。
两人正在僵持之间,只听半空中“嘭”的一声,有什么猛地炸开,北辰焰威严冷冽的徐徐落下。
白玉糖使劲儿眨了眨眼睛,才确认自己并没有认错,她猛地一头扑了过去,“大叔!”
手中的长刀也落在了地上,云泠怔怔看着死死抱在一处的男女,轻皱起眉头。
白玉糖的心中堆积了无尽的委屈,她死死楼主北辰焰的腰,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眼泪不停的落下来,口中颠三倒四道,“太好了,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北辰焰一怔,联想到自己方才看到的一幕,大概也了解了是怎么一回事,他轻轻将小丫头抱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道,“没事,他并没有想杀我。”
白玉糖闻言稍稍冷静了一些,抬起一双泪汪汪的眼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北辰焰道,“我的确是一来到这里,便被困入了阵法,只不过,那个阵法是个迷魂阵,只能捆住我,却不能伤害我,我在里面转了一圈,最后找到破解之法出来。”
白玉糖又望着云泠。
云泠自然是不肯解释,闭着嘴巴转过头去。
“你这又是何苦?”微微一声叹息,一道白衣女子的身影凭空浮现,转头对白玉糖打招呼,“小师妹,好久不见。”
到如今,白玉糖也并没有完全继承前世摇光的那些记忆,并不大认识这女子,但隐约记得她确实有这么一位师姐。
那女子对云泠道,“当年小师妹执意离开,你说她有心魔,如今看来,中了心魔之人,反倒是你了。千万年都等了来,最后的一千年了,你等不及了么?”
云泠叹息一声闭上眼睛,“你不会明白我的心情。”
那女子突然惨笑一声,“是,我不明白,若我是你,我只会感谢上苍,至少你还有希望,千年万年又如何,终究有能够见到的一天。可是我呢?”
她眼泪姗姗落下,“这化神之境的稳定祥和,是我深爱之人用永世不得踏入这片土地的代价换来的,我要守住它,便也只能永世不迈出化神之境,我们俩一内一外永世不得相见,你是觉得我比你幸福?”
云泠闭口不答。
“别闹脾气了,昆仑山的封印我已经修复,如今吟冰尚未复苏,便不是殷肆回来的时辰,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你断然不许再随便插手天地间的规则,”说完,白衣女子又转向白玉糖,“小师妹,你是我们中间最幸福的一人,你还能快活的生活,我是出不去了,你便代我多看看这天地风光吧……”
她话音未落,只见大祭司云泠重新盘坐在地上,周身散发出一阵耀眼白光,随即整个人消失不见了,只留声音还远远传来,“既是如此,我便再等千年,千年之后,吟冰复苏之日,便是我封印开解之时。”
云泠自我封印,昆仑山的结界也已经修复,白玉糖正打算与北辰焰一道离开,那白衣女子却道,“小师妹,你如今记忆传承未完全,恐对日后之事有所不便,你稍留片刻,我助你恢复。”
白玉糖此时又想起来,虽然凌寒已经被她杀死,但是他们中间毕竟还是回不到以前了,便点点头答应,让北辰焰先行回去。
北辰焰在昆仑山等她,恢复记忆不过片刻光景,白玉糖却没有回去昆仑山,离开化神之境以后,给哥哥传信让他返回狐族。只说自己暂时不回去,便再也没有了消息。
……
白玉糖心里只知道她跟大叔之间的缘分尽了,往后再也不能见他,至于自己要倒哪里去,倒是没有个主意。
不过她很快想起来,自己从在在没有遇见大叔之前,可是想要看遍这天地风光的,又在化神之境得了师姐青凰的嘱托,更是要四处走一走的。
这一走,便是一年多。
转念夏初,正是五月天气,西方边陲小镇道路两旁开着大多大多红艳艳的木棉花,层层叠得十分的美丽好看,边陲的日头要比中原烈一些,正午的日头正火辣辣地照射着,道路上稀稀疏疏赶路的人们也都加快了行程,恨不得马上赶到目的地。
道路一侧有人骑了马慢吞吞的走着,那人腰肢纤细,身上穿着雪白雪白的衣裳,阳光下白的刺眼,牵着缰绳的手指纤细,白嫩如玉,正是白玉糖。
她脑袋上罩了个大大的斗笠,歪歪斜斜的,因为有深厚的法力,并不惧怕寒冷酷热,只是这日头晒的人懒洋洋的,坐在马背上只想打瞌睡。
这一年的时间里,她几乎走遍了大江南北,虽然说是游玩,但是这样的跋涉对于她一个懒惰到连修炼都不想的人来说,到底是辛苦的,就连脸颊上那原本软嘟嘟的婴儿肥也都不见了,身形清瘦了不少,但精神却越发好了。
不过这样的奔波也是有些好处的,各地的美食对于她来说就是不小的诱惑,因此一个城镇一个城镇的东奔西跑,倒也快活。
她有法力在身,想去何处自然是眨眼间的事情,一年之内游遍中原各地也不是问题,于是便想到边陲看看,又常听人说海外的风光与中原大不相同,想要去见识一番,若是能找到船出海,必得是要去一探究竟的。
果然这边陲便有出海的渡口,白玉糖听着那些海外的客商讲述的异域风情,心中甚是惊奇,不过要出海的话需得等几日,这两天海上风大,没有船出海了。
白玉糖一边瞅着街道两旁有没有什么讨巧的小吃,一边牵了马慢吞吞的王客栈走,边陲小镇,客栈也是简陋的,白玉糖刚走到门口,只瞧见门庭冷落的很,她也不在意,正要进去,便看到门口贴着一张告示,她凑上前一看,原来是这家客栈晚上闹鬼,正要招人驱鬼。
白玉糖眼睛一亮,走了过去抬手将那告示揭了下来,她原本长得甜美可人,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让人见了如沐春风。
旁边看热闹的人见她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好心劝道,“女娃娃,你看清楚了,这可是闹鬼的事儿,不是闹着玩儿的,这家客栈都闹鬼好几天了,好几个高人来看过,都是有去无回,一个瘦瘦弱弱的女娃娃,哪里懂得驱鬼?还是离的远些保命才好。”
白玉糖笑笑,柔声说道,“没有关系,交给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