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镇上大多是来往的客商,也有周围的小摊贩,见这么一个年轻的姑娘竟然揭了告示要抓鬼,都好奇的伸长了脖子凑上来看。
白玉糖走到那客栈的门前,轻轻敲了几下,不一会儿,只听“吱呀”一声,大门打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女孩的脸来。
那女孩上下打量了白玉糖一番,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没有看到门上贴了告示了么,这几日店中闹鬼,暂时不做生意了。”
说着就要将门合上。
白玉糖抬手抵住们,微笑着说道,“我看到了,这客栈里头闹鬼么?我会捉鬼,让我进去看看好么?”
那女孩又打量了她一番,脸上的表情很是不相信,“抓鬼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不小心命都没有了,你还是赶紧走吧!”
“我真的会捉鬼,你就让我看看吧!”
正说着话,忽然听见客栈里头又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咳咳,莲花啊,不是告诉了你不要开门么?你在跟谁说话呢?”
白玉糖闻言抬高了声音,“老人家,我是来驱鬼的,我能进去看看么?”
“驱鬼?”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儿走了过来把门打开,原本惊喜的脸在看到白玉糖的时候愣住了,“小姑娘,你真的会驱鬼?”
“您放心吧,我是很有经验的。”
见白玉糖虽然年纪小,但是身上干净利落并不像是个骗子,老头儿才道,“那……那就请进来试试吧。”
说完,祖孙俩将白玉糖请进了后院,来到一间房间前,说道,“就是这间屋子,半夜总是传出来又哭又笑的声音,有时候还有人说话声,将住店的客人也都吓跑了,老朽也曾请过几个法师,进去了可都没有出来过,小姑娘……你行吗?”
白玉糖闻了闻,的确是有妖气,点头道,“没有问题。”
她左右看了看,又说道,“既然知道闹鬼,为什么你们还不搬走呢?就你们两个人住在这里,不害怕么?”
“害怕也没有办法呀!这里是我的家,我们祖孙二人相依为命,别无去处啊,姑娘,你可得小心,这里头的鬼会吃人的!”
白玉糖笑笑,“别担心,我不会让它吃了的,你们稍等片刻。”
说完,就步履轻缓的推门进去了。
她一进去就将门反锁上了,外面祖孙俩紧张的盯着那门口,想着听到一点动静也能知道里头是不是打起来了,谁更厉害一些,但是等了半天也没有听到声音,只是屋子里一直亮着的一盏灯突然熄灭了,黑洞洞的屋子里十分安静,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等在外面的莲花担心的往自己爷爷身边靠了靠,小声道,“爷爷,你个姑娘是不是被鬼吃掉了啊,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老头儿也很是担忧,“不会这么快吧?那姑娘打一进去就没有动静儿啊!”
“这……”莲花忧心忡忡,“莫非一进去就被吃了么?我就说这姑娘不会抓鬼,这不又平白的搭上一条性命……”
话语间,那紧闭的房门又“吱呀”一声打开了,祖孙俩还没有来得及恐惧害怕,就连白玉糖一脸轻松的走了出来,手上提着个肥胖的圆球一般的黄鼠狼。
她对着祖孙俩微微一笑,“那屋里不是闹鬼,是它在作怪呢,他害了许多人性命,这可饶不得它,不过现在被我打散了法力,是再也害不了人啦!你们要不要,它的肉还是挺不错的。”
祖孙俩连忙摇头,这可是个妖精啊,谁敢吃它!
白玉糖又甩了甩手,“那算了,还是杀了它吧!”
白玉糖为他们除了这妖精,祖孙俩自然是千恩万谢,正好今天老头远房的侄子成亲,请他们去吃喜酒,老头好说歹说也要请白玉糖过去凑一凑热闹。
拗不过人家的热情,白玉糖也想尝一尝这边陲小镇的喜酒是怎么样的,自己大抵是成不了亲了,能见识一番别人的婚礼也是好的。
虽然这样想的时候,她只觉得心里疼的厉害。
婚礼很热闹,人声喧嚣,觥筹交错,老顾头还将白玉糖好生给众人介绍了一番,说她是行侠仗义的修仙者,看得出来,老顾头在这一家中辈分很高很受尊重,连带着白玉糖也很得人看重。
酒席散了之后,白玉糖便住进了老顾头的客栈里。
晚上,她一个人坐在屋里,打开窗子,看着天上那一轮圆圆的月亮,第一次放任自己的思绪,汹涌的想起那个人来。
这小镇的风俗与中原不大一样,拜了天地送入洞房之后,并不是新娘子一人坐在婚房里等到晚上,而是先与丈夫喝了合衾酒,掀了红盖头,然后小夫妻两人一同出来向客人们敬酒道谢。
她坐在酒席间,瞧着那凤冠霞帔的新娘子,她的脸上带着羞涩而快活的相容,眼睛也那么明亮,只是清秀的五官却在这一身大红喜袍的映衬下,像是这世上最美的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所有人的祝福都给了她。
白玉糖忽然想起存放在狐族闺房里,属于她的闺房里,那件用天地之间最珍贵的五彩凤鸟羽毛织成的华美嫁衣,如若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她也该有如此美到窒息的时刻。
今天看到那一双新婚的小夫妻含情凝睇相视而笑的样子,她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这么思念那人……
一年了,不知道他好不好?
白玉糖趴在桌子上,心里越发的凄苦,直到半夜竟沉沉睡了过去,眼角一滴眼泪,滑入了鬓发间。
“大叔……”
她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自是没有发现,身材高大气势沉冷的男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她的身后,望着她比一年前消瘦了许多的面容,男人薄唇紧抿,脸色更加沉冷严肃,隐隐透出一丝怒容来。
可他忘了她好半晌,终于还是舍不得,轻叹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又亲手为她解去外衫,脱去鞋子,最后自己也宽衣解带,将她抱在怀里,一同睡了过去。
一夜好眠。
清晨醒来,白玉糖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有睡的这样沉了,这一年来,她每天睡眠时间都不少,但却总是睡不踏实,一有风吹草动就会醒来,像这样一觉睡到天亮的时候,几乎没有过。
几乎是在醒来的同时,她就察觉了不对劲儿,她昨晚明明是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可现在这感觉,分明是在床上,而且——
那样熟悉的触感和味道……
白玉糖倏地睁开了眼睛,不敢转身去看身后的男人,熟悉的怀抱,气息和温度,让她的心猛地揪痛了起来。
“糖糖——”
身后,他轻声的唤她。
她的名字多久没有被他用这种熟悉的嗓音唤过了,她情不自禁的僵了下身子,双手死死拽住了被角,肩膀微微地颤抖。
下一瞬,炙热的大掌猛地覆上他的肩,另一只手搂紧了她的腰,将她更近的拥进怀里。
“终于找到你了,我的小丫头。”
他的胸膛越来越火热,做完她睡着了,他舍不得惊醒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克制着自己,此时此刻,他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儿,就是要紧紧的保住这个让他想了一年,找了一年的女人,让她永远也不再离开。
他熟悉的气息猛地冲入鼻端,那隔着一年时光满满的思念,让白玉糖鼻尖儿猛地发酸,几乎控制不住落下泪来。
然而,她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轻微的疼痛让她脑子稍微清醒,她轻轻的推开他,迅速起身下床,而再望着他的时候,脸上带着疏离而恰到好处的浅笑。
她握紧了袖子底下的拳头,让自己尽量不要发抖,语气平静的没有任何起伏。
“帝君大人,好久不见。”
平淡的没有感情的声音,瞬间将男人一腔火热浇灭,北辰焰愣在了床上,整个人犹如冰雕一般冷肃。
满心冰冷。
眼前的小丫头,穿着一身浅紫色孺裙,脚上一双精致小巧的绣花鞋,淡雅乖巧的犹如这镇子上羞涩的女孩,举手投足之间却依旧充满着浓浓的灵动优雅。
还是记忆中玲珑窈窕的身姿,散落下来的乌发将她巴掌大的小脸儿衬的更加精致好看,实在让他移不开半分目光,只静静看着她,那熟悉的渴望和剧烈的想念便越发的清晰与明显。
可是,这个他想了一年,找了一年的女人,却对他冷如冰霜,陌如路人——
一念及此,他忽地一偏头,长出了一口气,让瞬间湿润的眼眶恢复如常,再转过头来的时候,依旧威严冷肃。
“小东西,你可真能折腾人,为什么躲着我?”
听着他的指责,白玉糖心头一颤,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那些已经发生过的,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事情,难道就因为凌寒死了,就可以当作不存在了么?
此时,他那一张不苟言笑的脸越发的严肃冷硬,即便是侧躺在床,也丝毫不减身上威严气势。
一时间,仿佛整个世界在他们之间都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