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雪既然端了奶提子前来,又怎么会那么容易退下,她嘟起了嘴,颇为委屈的看向司徒傲,说道:“可是陛下,如此好的东西实在不应该小雪一人独享,还请陛下品尝一下!兴许,陛下会喜欢这种水果的。”
她这话说得在情在理,司徒傲纵使不喜欢水果,也该品尝一两颗才是。
倏忽,岳湘荷起身摘了一颗奶提子,伸手细细将上面的皮剥掉,道:“记得小时候众人跟着太傅学字,陛下就不爱吃水果,也需要湘荷为陛下将水果的皮剥除,如今陛下虽然已经不是太傅跟前的学生,可湘荷却一直记着那段回忆。湘荷斗胆,请求陛下让湘荷再次为陛下动手剥除果皮。”
司徒傲闻言,顿时咧嘴笑了起来。陶雪不是没有见过司徒傲笑,可却从来没有见过他笑得如此开心,那笑意盈满了他黑亮的眼睛,多得快要溢出来。而他整个脸颊瞬间柔和起来,恰有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美感。
陶雪顿觉自己不过是跳梁小丑,实在不应该在这里呆下去,她委屈的瘪了瘪嘴,道:“陛下既然不爱吃水果,那我便不勉强了。这奶提子恰是我的最爱,我还是将它们都收起来,放在凤宁宫中慢慢品尝的好。”
司徒傲莞尔,指了指她的鼻子,道:“皇后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去吧去吧,将你的奶提子好好收起来,莫让别人给拿去了。”
陶雪跺了跺脚,颇为委屈,捧着水果盘告辞。
出了御花园,陶雪已经脸沉如水,兰儿跟在后面十分担忧,低低唤道:“娘娘,您不必难过,陛下总有一日会知道娘娘的好……”
陶雪摇了摇头,自嘲不已,经过刚才那一幕,她深深意识到:她那报复司徒傲和岳湘荷,让司徒傲爱上她,再伤害他的计划,怕是永远不可能实现。
他们二人之间,是青梅竹马,是郎情妾意,是情比金坚,无论是原想那个痴恋司徒傲的陶家小姐,还是现在这个愤恨不平的陶雪,都无法撼动他二人之间的关系。
兰儿见陶雪脸上出现失望的表情,不由有些着急。陶雪对她一向很好,即便上次她逼不得已背叛了陶雪,陶雪却从来没有怪罪过她,她对陶雪早已经是忠心耿耿,自然将陶雪的事情放在第一位。
她想了想,低声说道:“娘娘不必伤心,那岳湘荷不过是会做些表面功夫,有些才艺而已。若论真心,没有谁比娘娘对陛下更好了。”
陶雪全当兰儿是安慰她,不由苦笑,反问:“你怎么知道岳湘荷不是真心对待陛下呢?”
“哎……若她真心对待陛下,当初就不会和前太子关系暧昧……”
陶雪诧异,问:“前太子?”
“难道娘娘不知道吗?”见陶雪摇头,兰儿方才解释道:“先皇后有两位皇子,大皇子一出身就被立为太子,就是奴婢说的前太子。奴婢进宫时,大皇子尚在人世,当初岳湘荷与大皇子关系更为亲密,那时候,她也不过是十来岁的模样……就很有心计。过了一年,大皇子病逝,她便借着共同缅怀前太子的机会与陛下亲近起来,所以严格说起来,她也陛下的情分不算是两小无猜呢。”
陶雪沉默不语,照兰儿说来,岳湘荷小小年纪便会算计,现下对司徒傲的感情恐怕也算不得真诚,更多应该是利益取舍的结果。而司徒傲呢……
想到司徒傲与自己的夜夜缠绵,陶雪不由冷笑,司徒傲的感情也未见得有多真诚,不然他怎么能够做到与她一夜三次,还高 潮连连。
陶雪斜睨兰儿,暗暗想着,岳湘荷的家族虽然庞大,可岳湘荷这一系就很一般了,她父亲岳茂之是礼部的侍郎,兄长岳思虽然在禁卫军中当了个副职,却一直没有担任统领的机会。
这样的地位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其实是很需要权力,也很渴望权力的吧?
不管岳湘荷是否真的爱司徒傲,可在家族利益面前,她的爱已经变得不够纯真,这一点,也不知道司徒傲感觉得到不。
也或许,就是因为岳湘荷父兄的地位不高,司徒傲才敢对她付出真心……而这具身体,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被司徒傲所喜欢,因为牵涉的权力实在是太过庞大。
想到这一点,陶雪的心口顿时一阵钝痛,痛得她双眼的心酸。
原来不管多久,这身体已经忘记不了司徒傲所给的痛苦了。
就在这时,司徒明身穿朝服从小径走过,远远见到陶雪正站在御花园门口发呆,小小的肩膀显得尤为脆弱,他心一软,便迎了上来。
“臣弟,参见皇后娘娘。”
陶雪回神,对着司徒明微微颔首,没有与他说话的意图,举步欲走。
司徒明却显得有些着急,上前两步,拦住了她的去路,丝毫不在意她脸上的疏离和提防,指了指她手里所捧着的果盘,道:“娘娘手里拿的,可是西域进贡的奶提子?”
陶雪不明白他有何用意,冷冷颔首,等着他的下文。
“此物香甜可口,是臣弟的最爱,不知道娘娘可否赏赐臣弟一些?”
“你……想吃?”就不怕被毒死?
司徒明点点头,模样像个孩童,睁着一双深邃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陶雪,道:“不瞒娘娘,臣弟想吃此物已久,可西域每次进贡的数量有限……听闻娘娘与臣弟一般喜好,所以……”
陶雪不怀好意,将水果盘推到他面前,道:“既然你喜欢,就全部拿去好了!”
闻言,司徒明双手捧住水果盘子,连忙摘了一颗奶提子往嘴里喂去,吃得津津有味,感叹说:“果然香甜可口,多汁肉嫩。”
陶雪怔住,原来他不知道奶提子里面被下了毒。她有心提醒,可转念一想,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且不过一盘的量,她吃了好几盘也没有被毒死。
她不欲与司徒明过多纠缠,向旁边迈了一步,准备绕过司徒明离开。
司徒明厚着脸皮又挡住了她的路,道:“皇后娘娘,古人云来而不往非礼也,今天臣弟吃了娘娘的奶提子,臣弟实难安心,不知道皇后娘娘有什么需要臣弟效劳的地方?”
话毕,不等陶雪作答,司徒明便压低声音,以仅能她听到的声音说道:“我早先说的话还算数,今夜你等我,我定然将你带出去。”
三更天,寝殿内格外安静,墙角处的蜡烛间或噼啪作响,陶雪睡得并不是很熟,忽闻床脚下面的砖板轰隆滚动,她大惊失色,倏忽坐起,盯着床脚看。
本朝虽然较之前朝民风开放得多,可女子尤其是宫里的女子,到底还是保守的。司徒傲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深夜前来为遇到如此美景,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陶雪素来喜欢裸睡,即便到了这个规矩繁多的世界,她还是保留了这个习惯。
白天司徒明说会来带她走,她全没有放在心上,亲眼见到司徒傲与岳湘荷两小无猜的事实,着实给了她沉重的打击,她一整天都想着要如何才能让司徒傲对她动心,早已经将司徒明说过的话抛之脑后。
面对突然出现在房里的人,陶雪一时间还真不知道作何反应,直到发现司徒明眼神黯沉,她方才意识到不对劲之处,忙上拉被子,顺带狠狠瞪了司徒明一眼。
她如此做,是为了警告司徒明,却没有想到,她这一瞪颇有媚眼横扫的感觉,令司徒明不由呼吸急促起来,脸上肌肉紧绷。
陶雪已然不是懵懂少女,见到司徒明的变化,脸顿时黑了下来,冷笑道:“王爷不顾规矩到本宫房中,这是为了哪般?”
司徒明的视线扫过她裸露在外的匀称臂膀,从暗道里走了出来,答:“小雪难道忘记了与我的约定?我来此,当然是为了带你走。”
陶雪注意到他没有像以往那样用高高在上的自称,甚至还示好般唤了她的名字,她眯眼看他,有些弄不懂他的意图。
她已经拒绝过他一次,他难道不明白?她已经细细想过,司徒傲纵使要找个罪名除掉她,其实用不着牺牲司徒明,更不用着牺牲皇家的脸面,作为帝王,恐怕尊严和性命是并重的。
因而,她可以肯定,司徒明到此并不是为了引诱她背上私通的罪名,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司徒明慢慢走向她,俯首,轻声问:“小雪为何这样看我?你还是不相信我?”
“哎……”不等陶雪回答,他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要我说多少次,我是真心想帮你。”
陶雪那双如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珠子滴溜溜在眼睛里转,一下咧嘴笑了起来,说:“康王爷此话当真?”
司徒明重重颔首,眼中全是真诚,答:“当真!”
“既然康王爷真心想帮我,那我也直说了,我并不想离开皇宫,当初逃离是害怕有人加害于我,可如今我回到了宫里,无人敢动我,我自然不会离开。我真正想要的,是陛下的心,康王爷可能帮我?”
司徒明愣住,想不到她提出这样的条件,他的眼神变得阴暗不明,好半响才低声问道:“你明知道皇兄钟情何人,何苦要为难自己?”
陶雪嗤笑,对于司徒明的回答并不是失望,淡淡说:“既是如此,王爷委实帮不到我,还请王爷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你……”司徒明薄唇紧抿,直直盯着陶雪,半响才说:“罢了罢了,既然你不要我帮助,我乐得清闲。至于皇兄的心,怕是你无福消受,还是不要痴心妄想的好。”
话毕,他转身欲走。陶雪心思一动,忙叫住他。
“王爷,你等等!”
他回头,没有好气的问:“还有何事?”
“你若真想帮我,不如帮我救一个人。”
“谁?”
“张辽。”
“张辽?他可是陶家的探子……”
“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初是王爷抓了他,既然陛下已经查明事情真相,我便不是逃犯,他帮助我也算不上是私放犯人,无需交给大理寺裁定。他的生死,全在王爷一念之间。”
司徒明脸色复杂,一双眼眸深不见底,凝视陶雪,其间有光芒不断闪出,让人无法摸清楚他此刻的喜怒。
他颀长的身体动了动,在烛光的映射下拉出一段长长的身影,再次走到陶雪面前,眼神似宠溺,似无奈,似失望,一字一句说:“小雪,你的弱点实在太多,不适合在宫里生存。而且……”
他微微停顿,修长的手指指向陶雪的胸脯处,继续道:“你这里太软了,这会成为你的致命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