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啤酒节(十月节)刚过不久,天气就已转冷,路上行人纷纷穿起御寒的大衣,而今年第一场瑞雪也降得早,使整个城镇覆上一层薄雪,彷彿提前跨入冬天一般。
“你去过“那家店”了吗?”
这是近来慕尼黑最流行的问候语。
“那家店”原本是一栋古老且荒废已久的屋子,外观是德国最著名的桁架建筑,华丽而神秘;正前方则是据说灵验无比的提克娜拉许愿喷水池。不过这屋子同时也是传出多起闹鬼事件的知名鬼屋,前屋主曾多次想拆毁重建,俱被不知名力量阻拦,而后前屋主更是出意外惨死,于是有人信誓旦旦地说前屋主是因为打扰了幽灵们安息才被报复。现任屋主(前屋主的姪子)索性就任由老屋荒废,直到今年十月一名东方少年表示想要购买为止。
人们将东方少年买下鬼屋的行为当成笑话来看,并且猜测看似柔弱的少年会否在进驻的第一晚就被吓得落荒而逃。不过隔天少年神清气爽的出现,粉碎了许多人藉此赢一笔赌金的美梦,于是有了更恶毒的赌注:赌少年的尸体会在几日后被抬出鬼屋。
但少年的顽强超出人们的想象,他不但活得好好的,还装潢了老屋内部,开了间咖啡馆!
这下可挑起所有人的好奇心,争相前来咖啡馆一探少年馆主的真面目,然后不仅被馆主的美貌吸引,也对馆内香醇的咖啡及道地的甜点死心塌地。
一传十,十传百,不多久慕尼黑几乎所有地区都知道了这么一家奇特的咖啡馆。
“那家店”就叫做“Colave”。
“Colave”的馆主是名约莫十七,八岁的东方少年,有着惊人的美貌及与容貌成正比的广阔知识;总戴着一付金框眼镜,但若你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眼珠子是漂亮的紫色;身旁跟着一只不太友善却聪明机灵的苍鹰,奉劝你最好别因为牠那一身羽毛光洁亮丽就想动手去摸,到时被啄得哇哇叫别说我没警告过你;还有一个同样是东方人的少年助手,沉默寡言,除了“欢迎光临”“是”“谢谢”之外没听他说过其他话。
这些就是“Colave”的基本成员。
“小紫,这间老屋闹鬼你知不知道?”
Colave馆主自称“小紫”他的助手则叫“烨”。
小紫,其实就是席尼斯特,他来到慕尼黑仍旧继续开咖啡馆。此刻他正专心的煮着巴西咖啡,只微微点个头算是回答。
“那你为什么会想买下这栋房子呢?”提问题的是一个金发蓝眸,外貌十分抢眼的男孩,他同时也是Colave的常客,叫蓝提斯。蓝提斯是一名多国混血儿,因此除了俊美的外表之外,更有一种特殊的气质。
“因为有趣。”席尼斯特让咖啡机保持在“保温”的状态下,拿起咖啡壶替自己和蓝提斯都添了一杯,接着转身打开吧台后的柜子,取出一个小巧可爱的迷你酒杯。“你看这个杯子。”蓝提斯接过杯子转了一圈,发现在酒杯底有一道暗红色痕迹,他拿近嗅了嗅,笑道:“这是血吧?”席尼斯特微笑:“这是在手指初断时立刻以新血划上去的,可以用来占卜。”他顿了顿,笑道:“我还没给它取名字,干脆就送给你吧。”蓝提斯也不推拒,爽快地接过笑道:“让它跟我同名,叫蓝提斯好了。”
“我教你怎么占卜:滴一滴血在杯中轻轻摇晃,注意不要超过血痕,然后等它凝固出现字或图案。”蓝提斯眨眨漂亮的蓝眼睛:“可是我不会解它的意思。”“不用担心,你注视杯子五秒钟以上,解释自然会出现在你脑中。”
“这么神?”蓝提斯吐吐舌,细看酒杯,越看越爱不释手。
席尼斯特端起杯子啜了一口,才复道:“我喜欢有趣的物品,因此一得知这儿有栋闹得很凶的鬼屋,立刻决定将它买下。”
蓝提斯捧起杯子喝咖啡:“真棒。”也不知他是称赞咖啡好喝,还是说席尼斯特能买这间屋子真好。
二星期前──
席尼斯特抵达慕尼黑时已近黄昏,甫踏进屋子,一阵阴风立刻朝他狂猛袭来,同时许多幽冥的声音传来:“滚出去……”“离开这屋子……”“这是我们的领地……”
席尼斯特不为所动,缓缓取下金框眼镜,微笑道:“你们先看清楚我是谁。”稍嫌阴暗的主厅中,他的一双紫瞳散发着特异的光芒。
“啊!”幽冥的声音惨叫:“是“罪恶之子”!”
席尼斯特仍笑着:“你们倒给我取了个好听的外号,“罪恶之子”形容得挺贴切啊。”他往前一步:“言归正传,我来不是为了你们,只是想在这儿开间咖啡馆,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各取所需,你们意下如何?”
幽冥声音似乎推选了代表,一个苍老的形影现身:“罪恶之子所令,我们莫敢不从。”席尼斯特满意地点头:“那好,你们也不必担心,我不会待超过一年,这当中就请你们安分点了。”
阴风立即散去,屋内顷刻间洒满日暮余光,变得明亮许多,席尼斯特击了击掌:“烨沬,把房间都清一清吧,咖啡馆可赶着开店呢!”
微光中,席尼斯特神秘地笑了。
“叮铃叮铃叮铃……”
蓝提斯照常前来报到,今天他背了个深蓝色侧背包,全身上下也都是蓝色,更显得他金发灿亮,看来精神奕奕。
一进咖啡馆,蓝提斯就先扫视客人一遍,然后才爬上吧台的椅子:“哎呀,我就知道大家会对那个感兴趣。”他从背包中抽出一张纸:“不过我看传单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席尼斯特接下那张所谓的传单。
广告词写得很简单,甚至可说是连一点吸引人的噱头也没有。
席尼斯特轻弹那张传单,几粒微不可见的金粉缓缓飘落。“迷迭?”他有些疑惑,然后看向蓝提斯:“这张传单是谁发的?”“一个小丑模样的人。他还对着我猛笑,害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蓝提斯耸肩,又问道:“有什么奇怪的吗?”
席尼斯特又弹了传单一下:“你看到这上面的金粉了吗?”“看到了,那是什么?”“迷迭粉。”蓝提斯笑得有些困惑:“我是听过迷迭香啦,这粉和那个有关系吗?”席尼斯特微笑:“材料中是有迷迭草没错,可是基本上没什么关联,迷迭粉主要用来迷惑人心。”
蓝提斯恍然大悟:“难怪!我看那些拿到传单的人全都将这张废纸视若珍宝,原来是因为迷迭粉啊!”他突然头一偏:“耶?那为什么我没感觉呢?是不是喝了小紫你的咖啡,所以才有免疫力?”席尼斯特微微一惊,他在咖啡中加入的东西一般人只会觉得特别好喝,而无法分辨自己是受到诱惑。蓝提斯不但分了出来,甚至还不受影响,看来他的确有些特别。
“格洛得斯克马戏团……”
席尼斯特挑眉微笑:“去看看吧。”
西莫尔广场中已搭起了五颜六色的帐篷,当中不时传出老虎狮子等野兽低声嘶吼的声音;而最前方的汽球拱门则贴上了“格洛得斯克”等字样,旁边站了位画上浓妆的纤妙女子在招呼观众入场兼散发传单。
席尼斯特和蓝提斯站在离拱门不远的地方,冷眼旁观人们成群结队往内走去。
“连这里也充满了迷迭粉。”席尼斯特轻声道。“这个马戏团拼命诱惑人去观赏他们的节目,到底是想做什么?”蓝提斯皱起眉头问道。席尼斯特微微摇头,没有任何事发生以前,他也不晓得这奇怪的马戏团到底想干嘛。
“二位,”人群不知何时已尽数进入帐篷中,而刚才浓妆艳抹的女人此时已凑近他俩:“请快点进去吧,节目就要开始了唷。”
席尼斯特朝她微笑,拿下了蓝色的太阳眼镜:“那么多观众进去,还有位子给我们吗?”
女子瞧见他的紫眸,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惹得蓝提斯也好奇地看向小紫。较之于女子的惊慌表现,蓝提斯倒是挺冷静的:“嘿!没想到小紫的眼睛是紫色的耶……你老用眼镜遮起来实在太可惜了。”
女子屈着身子,以一种诚惶诚恐几近于谦卑的语气说道:“我们替两位留下了视野最好的贵宾席,请,请进。”她说到最后,脸上出现了狂喜的表情,教蓝提斯不自在地多看了她几眼,然后低声对又戴上眼镜的席尼斯特道:“那个发传单的小丑也是这样。”
席尼斯特唇角微挑:“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sie schon denn schon!”
“欢迎各位莅临格洛得斯克马戏团,我是团长库洛克。”
团长穿着一袭类吉普赛人的轻便服装,脖子上挂了条项鍊,末端的白水晶在他微露的古铜色胸膛前轻轻晃动。俊美深刻的五官立刻引起少女们的尖叫及婆婆妈妈们的评头论足。
“从今天起一连十五天,我们都将在此为各位表演。”
他行了个绅士礼:“那么,就请各位仔细观赏!”
热烈掌声中,首先出场的是小丑,他怀中抱了十来个七彩小球,将球往上一丢,身手利落地抛接起来,十几个不同颜色的彩球在空中飞转,煞是好看。然后小丑腾出一只手扯过一片红布,将他和小球尽皆掩住,观众们只见红布缓缓飘落,小丑却已不知所踪,微微一愣后便用力鼓掌起来。
还没缓过神来,团长已拥着一对玉雪可爱的双胞胎从内里转了出来,那对双胞胎约莫八,九岁,长得浓眉大眼,唇红齿白的甚是讨人喜欢。
二个小男孩径自爬上两边的高台做伸展操,团长则在这段准备时间中串场表演魔术。他掏出一副扑克牌,快速地拉开洗牌,然后找了个观众确定牌中并未掺杂一张鬼牌,他将牌收起,再洗了一次,后将牌摊开时,所有的纸牌都已变成鬼牌!
“到底怎么变的?好神奇!”蓝提斯流露欣羡神情,席尼斯特见状笑道:“其实魔术讲究的就是引开注意力,加上精湛的手法,只要抓到诀窍,就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魔术师。”蓝提斯似乎有些问题想问,却被适才的双胞胎吸引了过去。
双胞胎表演的原来是空中飞人这项目,其下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叫人看得冷汗直冒,生怕他俩一个闪失摔将下来。
几个空中翻转后,其中一个小男孩手一滑笔直地往下坠,群众立刻尖叫,但出人意表的是小男孩被不知何时骑了辆单轮车出场的小丑接个正着。
小男孩攀上小丑的肩膀,接着另一个小男孩也跳了下来,正好稳稳落在兄弟的肩膀上。这场有惊无险的表演搏得热烈掌声。
而后吞火,驯狮,跳火圈,蒙眼神射等节目一一出现,所有表演者在终场时共同谢幕,格洛得斯克马戏团的首场表演无比成功!
“二位贵宾,请留步。”团长库洛克不知何时来到席尼斯特和蓝提斯身边,出声挽留。
席尼斯特回身,微笑道:“有事吗?”
库洛克颈中的白水晶此刻散发璀璨光芒,他略有含意的道:“白水晶能探测力量,你知道吗?紫眸的客人。”席尼斯特存心装傻到底,笑而不答,反倒是蓝提斯好奇地伸手想触碰白水晶。
诡异的是白水晶却在蓝提斯靠近时散发更为灿亮,逼人夺目的光芒!
库洛克的表情莫测高深,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席尼斯特则是了然地微笑,却也同样令人疑惑;蓝提斯讶异的看看自己的手,再捏捏自己的脸,一头雾水。
“我想请你看看Sue及Dela。”双胞胎兄弟自库洛克身后走出,沉默地用他们翡翠般碧绿晶莹的眼睛直盯着席尼斯特。
“他们从小就不能说话,可是经过检查毫无异样。”
席尼斯特似笑非笑地道:“喔?那你该去找医生,而不是找我这个一介平凡咖啡馆主。”“我知道你的能耐,紫眸的客人。”库洛克第二次强调“紫眸的客人”而这使得席尼斯特嘴角微微上扬:“谈谈你的来历。”
库洛克倒也爽快:“我的母亲是吉普赛人的圣女,却违反规定与外族通婚,于是被逐出族中,产下我之后心力交瘁而亡,所以我从小在孤儿院中长大,至于关于我母亲的事,是我那无缘的父亲告诉我的,他给了我一笔钱,于是我创立了格洛得斯克马戏团。
这儿的伙伴们全是孤苦伶仃,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大家聚在一起努力学习技艺,勇敢生存下去,从一开始的没没无名到今天小有成就,全都是因为我们从不轻言放弃。”
席尼斯特点点头,两手搭上双胞胎的头,紫眸中一闪而逝些许兴味,接着他收回手:“无药可救,除非他们成为“完全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库洛克?”
库洛克有些无奈地回望席尼斯特,象是早知答案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