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辛酸的重逢
兰思思2018-03-01 13:028,621

  许晖对万安路上的宝成俱乐部不算陌生。相对于w市其他几个重量级的夜总会,比如左岸、深岛,这里的气氛要活泼轻松一些,没有过多奢华糜腐的气息,这里有不少时尚的年轻人光顾。

  在俱乐部后面的停车场上泊好车,许晖下来往正门走去,他并不十分清楚戴高阳今天约见自己的真实用意,不过,大致也能猜出一二来。

  年初世铭经历的那场大劫难把公司管理层整个洗了次牌,目前大权在握的是一帮从泰国来的过客。

  中国工厂跟泰国工厂本来就存在隐形竞争,接来的单子在两家工厂之间难免分配不匀,只不过从前有罗秉伦压着,两边的人都不敢言声,给什么吃什么,现在可好,权力一边倒,泰国人乐得把中国工厂当成绵羊,爱怎么宰割怎么宰割了。

  一念及此,许晖就有些庆幸当初自己的抉择,可以毫发无伤地从世铭全身退出。

  至于戴高阳、陈力等人,据他所知,已经在w市悄悄办了家跟世铭业务类似的公司。

  这些人在中国呆惯了,回去,且不说没有在此地的优越感,也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更何况,在中国办厂跟在新加坡办厂不可同日而语,无论是人力成本还是市场,中国都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他们几个不缺钱,又对行业熟悉,简直想不到不扎根在此开展业务的理由。

  拾级而上,门童殷勤地上来引他进去。经过蜿蜒的走廊时,一个中年男子手上挽着个娇俏的女孩迎面过来,往他们背后的包厢走去。

  许晖与那女孩打了个照面,彼此都愣了一下,那是他分手不久的小情人,想不到这么快就找到下家了。

  小情人乍然看见他,脸上亦是现出几分尴尬之色,许晖只作不见,与他们擦肩而过。

  他在心里苦笑了一下,人生何处不相逢,只是这相逢不啻于一个莫大的讽刺。

  戴高阳在最里面的一张吧台角落处等他。

  “嗨!晖,好久不见!”

  一见许晖,戴高阳就伸长了胳膊向他招手,他今天穿了一身藏青色的便装,很精神,不过在许晖的印象中,他似乎每时每刻都是这样一副神气活现的模样。

  两人搥胸拍手地算是打过了招呼。许晖提起他新开的公司并向他道贺,戴高阳别着头连连谦虚,“哎呀!我那个是小意思啦,怎么能跟你老兄比啊!世界五百强的大公司里风风光光当总监,不象我们,风雨飘摇,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揭得开锅呢!”

  许晖笑道:“你是老板,我是打工的,谁比谁强,我看咱们还是别争了!对了,你的公司成立得这么神速,应该不是最近才临时起意的吧?”

  “嘿嘿!你可真精明。”戴高阳得意地啜了口威士忌,“不错,其实我是久有此意了,不过从前要替罗总办事,分身乏术啊,只是随便注册了个公司,一直没好好拉业务。”

  说到这里,戴高阳忽然伸手按住许晖的肩头,郑重而真诚地说:“晖,我需要你的帮助。我知道,世铭给科艺的供货占科艺需求的三分之一,这是个相当可观的数字!现在你们跟世铭断了,但这个需求不会少,我希望你能帮我,拿到几个点算几个点。”

  许晖露出为难的神色,戴高阳不容他开口拒绝,继续道:“你不用怀疑我们的能力,世铭跑产量是怎么回事,我比你清楚,我有办法搞多几台机器,质量方面也不用你操心——”

  “问题是,”许晖不得不打断他,“我在科艺的研发中心,跟实业部的那帮人不熟,即使想帮,也有心无力。”

  戴高阳笑了,“晖,我早打听过了,你在科艺还是说得上话的,这件事,你不需要跟中国工厂的谁去交涉,直接找张立川,他是关键人物。我也不想你难做,只要你能帮忙引荐我跟他见上一面,余下的事,无论成败,都跟你无关了。”顿了一下,他又赶忙补充一句,“不是无关,如果成了,我肯定不会亏待你。”

  许晖笑着摇头,“不敢。你的意思是,你想认识张立川?”

  他在心里迅速盘算了一下,以张立川的身份和名声,他未必会待见不学无术的戴高阳,但如果自己去引荐的话,张立川碍于自己的颜面,见他一面应该是没问题的,只是,这趟浑水他是搀合还是不搀合呢?

  许晖转念想到,当初他在世铭,戴高阳对他也算不薄,两人关系虽不见得有多亲密,但合作三年都是客客气气的。他这个人情倒是不得不卖,更何况,大家都在一个圈子里打转,将来总有互相用得着的时候,能帮他一下就帮一下,也算为以后留条后路。

  想到这里,许晖脸上的神色立刻明朗起来,“好吧,我月中回国开会,到时候,我会跟立川提一下,但能不能成我可无法保证。”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戴高阳大喜过望,挥手要了一瓶高级洋酒,给两人的杯子里斟满,畅意欢饮,交谈也转向了轻松愉悦的话题。

  酒吧里不乏穿着时髦的美女,颇为养眼,戴高阳鉴赏女人很有一手,兴致勃勃地给许晖品评价,惹得许晖频频笑着摇头。

  几杯酒下肚,戴高阳已然微醺,他得意地忘了形,忽然间用胳膊肘碰碰许晖。

  许晖微笑着转头,刚好看见戴高阳不怀好意地对自己挤眉弄眼。

  “晖!我有件事要跟你讨教。”戴高阳的舌头已经有点大了。

  “什么?”许晖脸上笑意未减。

  “还记不记得杜悦?”戴高阳把脸凑过来,“告诉我,你是怎么搞定她的?”

  许晖握着酒杯的手一顿,他没吭声,脸色却变了。

  酒意上了头,戴高阳对许晖的异样丝毫没有察觉,继续口没遮拦,“那可真是只小辣椒啊!我把她调到大厅里做我的临时秘书,就,就约她出去吃了顿饭,然后我要请她去泡吧,你猜她怎么着?”

  他的眼珠子瞪得老大,似乎到现在都没从当初的震愕中走出来,“她居然甩了我一巴掌!”

  戴高阳怪笑了一声,将杯中残留的液体仰头一饮而尽。

  许晖只觉得周身的血液在不断地腾升起来,他很热,呼吸急促,握着杯子的手不知不觉中加大了力量。

  戴高阳把空杯往吧台上重重一顿,“她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在我面前装清高,她比得上高纯吗?连高纯都对我死心塌地,她——”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许晖扬起的拳头狠狠砸中了下巴!

  戴高阳没有提防,因为那股突如其来的重力,他的人一下子从高脚椅上跌了下来,踉跄了几下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你干什么!”他错愕地瞪着面目扭曲的许晖,嘴角有液体流出,他惶惧地拿手背去擦,以为是血,其实只是口腔里残余的酒液。

  热潮仍在体内涌动,许晖紧握双拳,目光狰狞地盯着瘫坐在地上不知所措的戴高阳,他想说些什么,可又懒得跟他废话,一声不吭地越过戴高阳,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俱乐部。

  初夏的夜风象丝绸一般拂过面颊,温度不冷不热,如一只柔软的手,于无形中安抚着汹涌澎湃的情绪,渐渐地,许晖觉得神经舒缓了下来。

  他没去停车场取车,孤身一人朝着主街方向慢慢踱步过去。

  他已经有多久没想到过杜悦了?

  他的自制力一向是他引以为傲的能力,就像当年与前妻签完离婚协议后,他踏上回中国的航班,在数千公里高空中,勒令自己从此不再去想前妻,以及那段不堪的婚姻。

  他确实做到了,此后,他很少想起她来,直至她的面目在记忆里彻底模糊。

  半年前,他让自己用同样的方式去对待杜悦,他觉得那不是一件难事。

  在新公司,他每天专注于手上繁忙的业务,很少去跟世铭的旧识联络,当然,世铭的同仁们也缺乏跟他维护感情的热心,他于世铭而言,只是一个匆匆过客。

  很多有关世铭的消息,他都是从现在公司的同仁口中得知的,不是刻意要去打听,但身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有些信息你想不了解都难。

  不过,所有的消息几乎都跟世铭的高层有关,至于杜悦,他就真的一无所知了,对大多数人而言,她渺小得不值一提,他以为从此真的能与她成为陌路。

  可是,就在刚才,当他听着戴高阳用不屑和侮辱性的语言提及她时,他忽然就不可遏制地愤怒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样冲动,会毫不留情地挥拳去揍戴高阳,并且到现在都不觉得懊悔。

  此时,他有些明白了——不想起来并非等于忘记。

  原来杜悦一直没有离开过世铭。

  那么,她在世铭的这场“腥风血雨”中有过怎样的经历呢?

  从戴高阳适才短短几句话里,许晖能感觉出来她的境遇肯定很不好,肯定受过很多委屈,他的胸口蓦地一痛。

  深吸了口气后,他抬头向满是繁星的夜空望去,忽然很想知道杜悦的近况,想了解他离开后,有关她的一切。

  拉上最后一个旅行包的拉链,夏楠站起身来,见杜悦用满含不舍的目光盯着自己,她便走上去用力拥抱了她一下。

  “用不用这么着急啊?”杜悦趴在她肩上嘟哝了一声,心情失落得无以复加,从今晚开始,她就得正式独居了。

  夏楠跟邻对门的张涛在两个月前公开了恋爱关系,与此同时,两人一起筹钱买了栋二手房,七十几个平米,带简单装修和家具。

  张涛提议尽早搬过去合住,以降低生活开支,夏楠挣扎了半个月后,终于同意了。

  夏楠放开杜悦,捏捏她的脸蛋,“怕孤单就学我的样儿,早点找一个人来陪你。”

  杜悦毫不掩饰羡慕之意,“我哪有你好命啊!你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都比我顺利。”

  杜悦被辞退后的翌日,夏楠所在的IT部向泰方管理层集体递交了辞职书,引起轰动。

  泰方人员大概也觉得这次玩得有点儿过了,生怕引发更大的“动乱”而招致总部不满,于是决定采取绥靖政策,私下里把要辞职的人员一个个找去谈,该晋升的晋升,该加薪的加薪,只要不辞职就行。一番劝说后,有一半职员妥协留下,夏楠却坚持要走。

  “那种钱拿在手里都不舒服,再说了,谁知道这是不是他们的缓兵之计,等局势稳定了,再想办法各个击破!”

  新公司虽然规模小,薪资也不高,但胜在人员关系没那么复杂,老板也和气。现在又有了男朋友,夏楠的生活算是进入了一个新篇章。

  相比之下,杜悦就没那么幸运了。从世铭出来后,她在家赋闲了足有一个月,也没找到满意的工作。她拼尽一身力气赢得的三个多月的办公室经历并未给她的求职带来曙光,人才市场上有的是大把学历和工作经验比她优越的候选人。

  后来她实在沉不住气,再也不敢死盯那几家赫赫有名的企业了,把目光往下调了两个档次,总算在一家日资的贸易公司找到了立足之地。

  这家叫友新的日资公司是专做袜子生意的,总部在日本大阪,中国国内只有几个办事处。

  友新在w市靠近工业园的一幢写字楼里租了个办公室充门面,又找了几家当地的针织工厂签订了加工合作协议,由友新负责承接订单,单子多来自日本和欧美的一些国家及地区,在合作工厂加工完毕后再发货至客户处。

  友新在w市的办事处连新招聘的杜悦在内仅五人,全部是中方人员,其中三人是销售,一人为翻译兼行政,杜悦的工作是负责办事处与工厂之间的具体协调事务,学名叫“销售助理”,实则为名副其实的打杂兼跑腿。

  工厂不是友新自己的,也没有友新的人长期驻厂来监督产量和质量,但日本总部的要求却不低,有个叫织田的小头目是中国所有办事处的最高指挥官,时常打越洋电话过来监督工作细节。

  销售们还好,找个由头溜在外面谁也管不着,却苦了余下的两个小姑娘,尤其是杜悦,不仅要处理正经销售遗留下来的各种单据、文件,还要不停地在工厂与办事处两头跑,加班就成了家常便饭,两个月下来瘦了一圈,简直苦不堪言。

  她平时抱怨不多,但偶尔顶不住了,还是要跟夏楠吐吐苦水,感慨一下自己的时运不济,并深深懊悔当年读书时没把英语学学好,否则也不至于在去竞争五百强企业的途中惨死在起跑线上。

  这次的沉重打击让她痛下决心,一定要在短时间内把英语学好,以期早日离开这个让她憋闷的“袜子世界”。

  夏楠则把杜悦的“点儿背”归结于她的死心眼,面试时,问什么答什么,不肯说几句“善意”的谎言。

  “面试拼的是什么?不就是看谁更能掰嘛!同样两个人,你把自己的能力说成三分,别人说成五分,不选别人选谁啊?”

  对此,杜悦始终不肯认同,她觉得这不是单纯的说不说谎的问题,说谎她又不是不会,可关键是这将关系到她今后能不能胜任工作的问题。

  如果以后她的老板发现她的能力其实就是三分,不就连带怀疑到她人品了嘛!所以,面试时还是老实点儿好。

  这样的争论经过了几次后,也就不了了之了,俗话说各人各命,强求不来。

  收拾完家当,已经到吃晚饭的时间了,今天说好是张涛请客,既是夏楠跟杜悦的“分别”宴,也是那对小情侣的乔迁之喜。

  乘着等张涛的光景,杜悦跑进屋里,把早就准备好的一个红包取出来,硬塞给了夏楠,夏楠哪里肯收。

  “杜悦,你甭跟我客气,你的钱攒得不容易,你不还要买房的嘛!自己好好收着!我跟张涛好歹是两个人过日子,不缺你这点儿钱。”

  “不是钱的问题!”杜悦急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看你,这里的房租都交到下个季度了,我要把钱退给你你又不要,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这算什么呀!你看不起我是怎么着!”

  夏楠被她说得眼圈有点红,猛地一撂手,把红包收了过来,粗声粗气道:“好了,我收着就是!没见过你这么一根筋的人!”

  杜悦瞪着她,半晌,咬着唇笑了起来。

  晚饭是在附近的小餐馆里吃的,看着张涛跟夏楠嘻嘻哈哈地打情骂俏,杜悦既为夏楠感到高兴,心里又难免黯然神伤,夏楠大约是看出来了,突然对张涛说:“我今天先不过去了,你帮我把东西都运过去,我明天下了班回去——我想再陪杜悦一晚上。”

  “不用不用!”杜悦觉得很不好意思,“哪有这样的。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别担心我啦!”

  张涛率先笑起来,对杜悦道:“你就别给她脸上贴金了,我看不是你舍不得她,倒是她舍不得你呢!”

  晚上,夏楠跟杜悦挤在了一张铺上,这两年多来,她们几乎是同吃同住,无话不谈,此时回想起那些愉快的时光,两人都有些唏嘘。

  谈得最多的当然还是世铭公司里那些她们都熟识的人的命运。

  在这场风波中,曾雨露也顺利跳了槽,听说跟齐正磊在同一家公司——专做机械加工的港资企业,不过不再是晃荡在车间里的一线员工了,她被某位老板看中,进去后没多久就被提拔去当了部门助理。

  跟她们门对门租住的几个工程师也都找到了不错的新公司,为了上下班方便,相继搬离了这里,目前她们还认得的也就只剩了李飞一人。前两天杜悦在楼梯上遇到李飞,他还朝她嚷嚷,说跟新来的室友合不来,也在谋划着找新地方搬呢。

  杜悦一直担心的颜丽也在一个月前有了结果,世铭的偷逃关税尘埃落定,罚金高得惊人,除此之外,所有的责任都由颜丽、吴志明两人分担了,目前还被羁押在第三看守所,等待最终的审判。

  “不知道会判几年?”杜悦怅怅地自语。

  “他们这种算经济案件吧?一般不会很重的。”夏楠事不关己,轻飘飘地说,想了想,又忍不住不屑,“所以小三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你看看出事之后,罗秉伦连个人影都不见,整个就是把颜丽当挡箭牌了嘛!你想想看,如果没有他的首肯,颜丽有那么大权力一手遮天吗?有钱的男人啊,没一个好东西!”

  杜悦听得心情更加沉重。

  夏楠感慨完毕,突然又想到什么,“杜悦,你要是不喜欢跟人合租,等这边的租期到了,你去找个小点儿的地方住着吧,也清静些。”

  杜悦愣了一下,点了点头,“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张涛结婚啊?”

  “结婚?早呢!”夏楠觉得那是件很遥远的事,“等我们把房子首付的钱还干净了再说吧。”

  她跟张涛也未见得事事如意,就说这次买房,张涛家境普通,拿不出那么多钱来,夏楠的父母虽有些积蓄,但既然男方家没掏钱,她怎么好意思问自己父母要,最后只能是小两口自己既扛首付又扛贷款,肩上的担子着实不轻。

  “那你们……就这么一直住着啊?”杜悦说,“看来张涛的魅力够大的。”

  夏楠笑起来,“他有什么魅力啊!五大三粗的一个人,也没什么浪漫细胞,就是对我挺死心塌地的。我是在世铭看多了三心二意的男人,觉得找个眼里只有你的人不容易。”

  杜悦觉得她在感情方面要比在脾气方面理性得多。

  “告诉你个秘密!”夏楠却突然翻了个身,正对着她,“你先发誓,不许说出去!”

  杜悦被她神秘的强调吓了一跳,“有话就讲啦!我能跟谁说去。”

  夏楠手上把玩着枕头的流苏,又迟疑起来,吃吃艾艾道:“我以前……欣赏过一个人……”

  杜悦望着她的神色,心头莫名一动,立刻就猜出来了夏楠的心思。

  “嗨!不说了,都过去了。”夏楠脸上的温柔迷蒙忽然一扫而光,用力拍了拍枕头,“反正那也是没可能的事,说了也是徒增烦恼。我以后不会再胡思乱想了,我得跟张涛好好过我们的日子。”

  话虽如此说,杜悦还是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一丝怅然和遗憾。

  哪个女孩子没有点儿小幻想,又有几人能实现?或者说,即使能够实现,也不是没有代价的。

  杜悦一直没敢告诉夏楠自己跟许晖的那件事,以前是因为难堪,羞于启齿,现在当她发现了夏楠隐蔽的心思后,她更加不敢讲了,就让她对那个人保留一个良好的印象吧。

  刚推开办公室的门,杜悦就跟风风火火跑过来的小林撞了个满怀。

  “杜悦,我闯祸啦!”小林拽着她的胳膊,慌慌张张地朝她嚷。

  “怎么了?”杜悦被她搞得也很紧张,这办公室就她们俩挑大梁,谁有点什么事,对方都没法袖手旁观。

  “你上星期五不是让我帮你发订单吗?我把发给日本吉平社的订单错发给田光公司了,那上面的单价都不一样,今天早上我收邮件,发现田光公司在问怎么回事呢!这下我死定了,你说怎么办好呀?”

  小林说话语速飞快,把杜悦拉到电脑前坐下的功夫,已经把事情原委交待地七七八八了。

  “啊?!”杜悦也被雷得五迷三道,发错订单,让客户看到别家的商业机密,这可是天大的麻烦。

  “你,你是怎么搞的?”任杜悦平时再淡定,此时也忍不住要埋怨起她来,不过心里也有些自责,早知如此,她还是应该花点时间自己来处理订单。

  小林是个不错的日语翻译,就是平时做事太毛糙,总出错,否则,这办事处的很多事都不用杜悦出头操心。

  小林懊恼地抓抓头皮,“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订单格式都是统一的吗,我就按你的意思把吉平社那张订单上的公司名称、数量什么的改了改,结果……我刚刚才发现,单价忘改过来了。”

  杜悦无语地瞟了她一眼,不再废话,打开电脑收看自己的邮箱,平常她们俩对外发送的邮件都是相互抄送的,因为杜悦不会日语,需要小林帮忙翻译和监督,这也是织田的意思。

  田光公司的接单人发过来的邮件措词并不严厉,反而是带着强烈的疑惑在问那个跟合计怎么也拍不拢的单价是怎么回事,大概谁也不会想到有人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怎么办呀?”小林双手抓着杜悦的肩,不停地摇晃,“织田那老鬼早就看我不满了,正等着揪我的错呢,我这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么!”

  “别急别急。”杜悦反手拍拍她,脑子飞快转动起来。

  小林虽然做事粗心,但为人不赖,杜悦可不想因为这事儿跟她拜拜。

  “来!你坐下,我说你写。”杜悦起身,把小林按在座椅里,咬着唇边想边道:“你就说……这是我们公司内部的流程所致,具体细节比较复杂……请他忽略,只要看最终的总金额跟总数量就行了。另外,你把正确的订单附在后面,让他以最新的这个为准,并请他谅解之前带给他的误解以及造成的不便!”

  讲述完毕,小林已经劈里啪啦地把日文也同时敲完了,抬头往往杜悦,“完了?”

  “完了。”

  “能忽悠得过去吗?”小林依旧忧心忡忡。

  这个杜悦可没底,“死马当活马医吧。”

  一小时后,田光公司的邮件回了过来,他们接受了杜悦的说辞,同时声称将会以她最终发过来的订单为准。

  两个女孩子大大松了口气,也不去管对方是真糊涂还是给她们面子了。小林心有余悸地说:“杜悦,以后订单的事还是你自己做吧,我可不敢碰了。”

  客户那边的危机虽然解决了,顶头上司织田却并未因此而放过她们——他的名字在邮件抄送列表内。

  杜悦接的电话,她没有把小林供出来,自己一力承担了,被织田用磕磕绊绊的中国话一通怒骂伤得五脏俱裂,放下听筒后,脸色半天没缓过来。

  小林内疚不已,拉拉杜悦的手,“大恩不言谢,今天中午我请你吃自助餐好了。”

  “哪儿的呀?”杜悦有气无力地问。

  “金枪鱼餐厅,够档次了吧?”

  那是一家位于工业园附近的高级西式自助餐厅,中午的牌价是128元人民币一位,属于高消费了,但杜悦想了想自己今天遭受的严重心理创伤,决定不同情小林,好好吃她一顿,也能让她卸掉点儿自责。

  金枪鱼餐厅是个在欧洲留学的海龟开的,据说口味非常纯正,来这里吃饭的多数是附近工业园的老外,当然国人也不少,游走其间,感觉象进了联合国似的,什么语言都有。

  杜悦对食物一向不挑剔,只要不是做得特别怪异,她一般都吃得下去,所以当小林喜滋滋地问她味道如何时,她就说了俩字:“挺好。”

  小林对她的反应觉得满意,心里也轻松了许多,“杜悦,我觉得你人挺聪明的,做事又牢靠,有没有想过去工业园里面的外企发展啊?”

  杜悦往盘子里夹了两块鹅肝,一翻眼睛,“怎么不想?做梦都在想!可惜我没那运气。”

  “你就是语言上欠缺了点儿,不然,我认识好几家外企人事部的人,倒是可以给你引荐一下,你长得也不差。”

  “真的假的?”杜悦看看她,“怎么没听你提过啊?”

  “当然真的啦!”小林得意道:“实话告诉你吧,我下个星期要去DK面试,应聘翻译呢!”

  杜悦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你不早说。我现在正突击英语呢,对了,等我学成了,你可记得一定要帮我啊!至少也给我个面试机会嘛!”一想到她投出去那么多的简历都石沉大海,她就觉得委屈。

  小林把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一句话,咱俩谁跟谁啊!那可是过了命的交情!”

  杜悦咯咯笑起来。

  “杜悦。”身后忽然有人叫她,声音有点熟悉,她顿了一下后,身子才机械地转了过去。

  果然是许晖,正含着一点浅笑,不确定地望着她。

继续阅读:第十一章 温柔的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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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乱相逢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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