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开始工作后,袁雪嫌长治每天接送自己太招摇,在同事中影响不好,想辞退长治,她跟龙震宇提了几次,龙震宇当然不会答应,劝告她“小心无坏事。”
袁雪再次理直气壮地反驳:“干坏事的人是你,又不是我,我怕什么!”
“你又来了。”龙震宇拍拍她的脸:“一说你蠢,你立马缺心少肺,不是早告诉你了,如果有人对你下手,也不是冲你,是冲我。听话,别老给我出妖蛾子。”
“你不是怕我出事,是想找个人监视我吧?”袁雪有点恼恨。
龙震宇也不恼,由着她说,但该做的一样不少。
袁雪见龙震宇不肯给她“松绑”,扭头自己想招儿去了。
按规定,售楼处下午五点下班,长治一般会提前半小时过来等她。袁雪摸准了规律,跟经理打声招呼,提前一个小时走了,过后又打电话给长治,让他不用去接自己,她已经回家了。
几次下来,长治无奈,告诉了龙震宇,袁雪自然又少不了挨一顿训。
“你还真是屡败屡战!”龙震宇气笑交加:“怎么,给我找麻烦浑身都舒服是不是?”
“如果你觉得我麻烦,可以一脚把我踹开,不必再管我!”
“你想得美!”龙震宇捏面团似的把她玩于股掌:“我可不想哪天让静雯哭上门来,说陈元劈腿了。”
袁雪被他缠得没有一丝空间,仍然倔犟地露出笑容:“我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天天跟自己讨厌的女人睡一张床,还这么心安理得。”
龙震宇凑近她耳朵,细细啃咬她的耳垂,似笑非笑地低语:“你不是早就给我诊断过了——我是变态。”
他的口吻还真带点儿邪恶的味道,袁雪瞬间毛骨悚然。
长治的接送依然如故,袁雪见实在甩不开,也只能认命。
有天中午,袁雪接待完一位客户,正准备去楼上吃饭,一个俏丽的身姿出现在大门口,那女孩犹犹豫豫地四下观望,像在找人。
袁雪一看见她,脸上立刻闪过一丝光彩:“小安!”
小安扭头也看见了她,立刻笑着跑过来:“小雪姐姐!”
“你来找我?”
“嗯!”
袁雪亲昵地搂着她:“吃过饭没有?”
小安很老实地摇头。
“那跟我一起去吃吧!”
售楼处只供应盒饭,袁雪在窗口领了两份,和小安坐角落慢慢地吃。
“你叔叔知道你来找我吗?”
“我没告诉他。”小安一脸狡黠。
袁雪笑起来,她总觉得小安身上有种东西和自己很类似。
“怎么突然想到来找我,也不事先打个电话?”
“不用打,我知道你铁定在这儿。”小安往嘴里扒了口饭,神色又迟疑起来。
“什么事?你直说呗!”袁雪安慰她:“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肯定帮——遇到麻烦了?”
“没有。”小安眯眼笑笑,有点腼腆,又有点坚决:“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那就问呗。”
小安用手背胡乱抹了下嘴角,很幼稚的动作,表情却无比成熟:“那我可真问啦……姐姐,你和长叔……究竟什么关系呀?”
“嗯?”袁雪先怔了一下,目光扫到小安紧张鬼祟的神色时,忽然洞悉了什么,扑哧一笑,反问:“你觉得我们什么关系呀?”
小安特别认真:“就是不确定,所以我才来问你。长叔说,你是龙先生的女朋友,可我觉得……”
“觉得什么?”
“我觉得……”小安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一咬牙:“姐姐你就告诉我,你真的是龙先生的女朋友吗?”
“是。”
小安盯着她的脸庞审视了好一会儿,蓦地放下心来,眉开眼笑:“我知道了。”
袁雪直乐:“鬼丫头,心里琢磨什么呢?”
“没什么!”小安神清气爽:“随便问问嘛!你天天和长叔在一起,我有点好奇。”
袁雪睨她一眼,一针见血:“小安,你是不是喜欢长叔?”
小安的心事被点破,脸腾地红了起来,但她没否认,低头猛吃饭,过一会儿才抬头问:“你怎么知道?”
“我也是从小女孩那会儿过来的呗。”袁雪笑:“你那点小心思能瞒得过我?”
小安脸上挂着害羞的笑容。
“长叔知道吗?”
“怎么可能?”小安一下子张大眼睛:“他胆子那么小,如果知道了,说不定会吓死!”
袁雪想起长治勇猛地骑在小马哥身上痛揍对方的情形,又想到长治曾经无奈地抱怨:“我管不住她!”忍不住暗暗好笑。
小安耍无赖似的央求:“姐姐,你可别说漏嘴啦!我从来没告诉过别人。”
袁雪让她放心,又笑着调侃:“你是不是怕我抢了你的长叔?”
小安不吭声,只是笑。
“如果我真和他好了,你打算怎么办?”袁雪存心逗她。
到底是小孩,小安脸色立刻一黯:“如果是别人,我会搞破坏,但如果是姐姐你,我……我只能认栽了。”
袁雪有些惊讶:“为什么?”
小安却不再跟她掏心掏肺,匆忙吃着饭说:“我是乘午休时间溜出来的,还得赶紧回学校呢!”
吃完饭下楼,袁雪给她拦了辆出租,小安再三叮嘱她别让长治知道自己来找她的事,袁雪答应了。
摇上车窗前,小安忽然又把脑瓜探出来,亦真亦假地对袁雪嬉笑:“姐姐,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特别好!”
袁雪揉了一下她的脑袋,小安立刻缩进去,车子缓慢启动着,走了。
袁雪心里有点湿漉漉的,并非单纯因为小安最后说的那句话,也包括小安对长治的那片心思,虽然一切都是朦胧的,可谁能断言结局不会是美好的呢?
中午忙于陪小安,袁雪的一顿午餐根本没吃饱,下午两点没到,肚子里就开始唱空城计。她去茶水间找了点饼干,就着咖啡吃下去几块,才感觉舒服点儿。
回到大厅,只见两三个客户正围在楼盘模型前观摩,煞有介事讨论着什么,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均是老成憨厚状,旁边杵立的年轻男孩则只顾埋头细看模型,像是父母陪儿子出来买婚房的架势,袁雪笑脸迎上去。
几句话一套,她发现自己猜得没错,中年夫妇果然是为儿子买婚房来的。
“打算明年十一结婚,这么算算,现在也该买了。”姓王的中年男子显然筹措了很久:“楼盘跑了好几个,但都不满意。”
“你们这儿的倒是不错,我就喜欢多层结构。”王太太四下打量:“地段也好,就是房价贵了点儿。”
“房价是跟着地段和房子质量走的,”袁雪老成地游说:“一分钱一分货,房子这么大的东西,咱们也不能光看价钱是不是,得综合评估。”
王太太笑笑。
袁雪又进一步道:“一期的房子明年年初就可以交付,花三个月时间装修,再留五六个月吹吹风,到明年十一结婚不是刚刚好?”
“能看下样板房吗?”王先生的儿子忽然从模型中抬起头来问。
“可以的。”
袁雪忙去安排,但负责样板房参观的同事暂时不在,她担心那一家子一旦离开了就再也不会回来,就去找经理讨样板房的钥匙。
赵经理见是她要,二话不说就把备用钥匙拿给她了,袁雪爽快地带王先生一家去看了样板房,眼见那三个人频频点头,眼眸中难掩满意之色,袁雪心头暗喜。
王先生在客厅中央转了个身,面向袁雪道:“袁小姐,我们觉得这个房子的结构跟布局都不错,但毕竟是样板房,和实际拿到手的房子肯定有差别——我们能不能再去实地看一眼?”
袁雪犯难了,工地原则上是不允许客户进去的,因为涉及安全等因素,但王先生等人执意要求,而且流露出强烈的购买意愿,这让她实在不忍心出言拒绝。
心一横,她打算带他们去冒下险。
“我可以带你们到第三单元的一楼看,那里造得最快,而且房型和你们看中的是一样的,不过时间不能逗留太久,进去看一眼就得出来,如果被经理发现,我会挨骂的哦!”她笑着解释。
“这个我们知道的,你放心,呵呵。”王太太很高兴地点头。
袁雪便领着他们从样板房出来,直接经后门进入工地,第三单元正对售楼处背后,已经初步竣工,外围的网罩未及拆除,但里面已看不见工人。
参观时间控制在三分钟内,王先生很识趣地提醒着太太跟儿子步出,并对在前方带路的袁雪再三表示满意,袁雪心里乐开了花。
如果这单有戏,那可是她独立做成的第一单,虽然她拿不到提成,但成就感是谁也夺不走的。
袁雪本打算领他们再回大厅坐坐,王先生执意要走,又说:“反正他们娘俩看中了,我没什么意见。等回去合计之后,这两天就能定下来。”
王太太也开心地说:“基本上就是这儿了,我们可能还要带未来的儿媳妇再过来看一眼,到时候还是找你吧,袁小姐。”
袁雪高兴地直点头。
出了三单元的门,前面是售楼处,右手则是铁皮围墙,小门开着,门外是一条通往大马路的小街。王先生图省事,指指小门说:“我们就从这里出去吧,我的车子刚好停在对街。”
袁雪殷勤地送他们离开,直到王先生那辆黑色帕萨特跑得不见影子了,她才含着笑走回这边的马路。
铁皮围墙的小门外,不知何时停了辆银灰色的面包车,袁雪不记得自己刚才送王先生一家出来时它是否就已经在了。
她没在意,跨上比街道高出一截的人行道,正要进小门,听得身后有人叫她:“袁雪?”
声音很陌生,她本能地驻足回眸,眼前陡然一黑,一只漆黑的布袋子早已兜头将她套住,没等她喊出声,身子就被几双手抬起,数秒之后,她被重重抛在椅垫上,脸冲下,一股混合着汗酸和莫名其妙的腥臭味直灌鼻息。
耳边传来马达发动的声音,紧接着,劫持她的车子风驰电掣般朝着一个方向冲了出去。
在她徒劳的挣扎中,手和脚被粗鲁地捆绑住,然后,身子被翻过来,有人给她拔去头罩,几张陌生的狰狞面孔立刻映入眼帘。
下午五点,赵经理开完会走出会议室,看见袁雪的司机林长治悠闲地坐在大厅的待客沙发里,正跟两名售楼小姐聊得投入。他走过去打招呼:“林哥,来接袁雪?”
长治的目光从售楼小姐那里转到他脸上:“赵经理,你这一下午让袁雪干嘛去了,忙到下班都没见她影子。”
“哪儿的话,她自己要带俩客户去参观样板房,问我来拿的钥匙……”
说到这里,赵经理心里咯噔了一下,笑容还留在脸上,但多少有些发虚:“她,她不会还没回来吧?”
掐指算算,这都快三个小时了。
长治也变了脸色:“什么时候的事?”
“她问我拿钥匙大概是两点半左右吧……”赵经理扭头问其他几人:“下午你们见过袁雪没有?”
被问的人纷纷摇头。
整个售楼处的人都聚集过来,长治又问了几个人,很快确定,下午两点半以后就再没人见过袁雪。
长治冰着脸掏出手机来拨袁雪的号码,她的手机没关,响了几下后即接通。
“袁雪,你在哪儿?”长治急切地问。
对方没吭声,有粗重的呼吸断断续续传入长治耳朵,不过两三秒钟,线就掐断了。
长治骂了声娘,腾地从沙发上跳起来,直冲大门外。
“这,这可怎么办?”赵经理脸色更加苍白:“如果袁雪出事,龙先生肯定会来问……那我,我们就惨了……”
长治直奔28层龙震宇的办公室,连门都没敲直接闯了进去:“龙哥,袁雪出事了!”
办公室里就龙震宇和陈缜两人,面对面坐着。
龙震宇抬眸瞥他一眼,略点一下头:“坐下说吧。”
长治瞪着眼睛,不情不愿地在陈缜身旁的椅子里坐下,一张脸因为奔跑而涨得通红。
陈缜扭头向他解释:“龙哥也知道了,赵经理刚打电话过来。”
“龙哥,怎么办?”长治急得呼吸都不稳。
龙震宇的手伸向雪茄盒,抽出一根,放在掌心里把玩,他眉头紧皱,但除此之外,长治再难从他脸上看出着急的神色。
“能怎么办,连个由头都没找到,只能先等着。”
长治大急:“那怎么行,万一他们对袁雪……”
陈缜打断他:“对方肯定是冲龙哥来的,袁雪只是人质,暂时不会对她怎么样。”
龙震宇睨向长治的目光虚虚实实,让长治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龙哥,如果他们不是冲你来的呢?”长治提出他最大的担忧。
如果对方单纯是想对袁雪下手,那么他们等的时间越久,袁雪就越危险。
龙震宇点燃雪茄,深深抽了一口:“长治,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长治握紧双拳,咬牙说:“我知道是谁。”
陈缜的目光也转过来看向他。
“十有八九,是马军那个烂人!”
来的路上,长治就已经想到被自己狠狠教训过的“小马哥”了,那家伙欺软怕硬,专喜欢来阴的,袁雪说不定就是被他劫持了去实施报复的。
龙震宇听了长治的分析不置可否,神情却不以为然。
陈缜分析:“有没有可能是舒展的人干的?江湾会所的卖价咱们一直悬着,他说不定急了。”
“舒展还没蠢到这种地步。”龙震宇淡淡地说着,双眸直视陈缜:“也许是他。”
长治听得莫名其妙,而陈缜逐渐心下了然,神色立刻不自然起来,头微微低垂,过了片刻才又抬起。
“如果是他,”他口气传递出阴冷:“我砸死他个狗杂碎。”
仿佛心有灵犀,龙震宇放在台面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的目光一扫机屏,随即和陈缜对视一眼,陈缜会意,立刻站了起来。
龙震宇镇定地按下接听键,把手机放到耳边,慵懒地发出“喂”的一声。
“你女朋友在我们手上!”手机那头的声音恶狠狠的,像特意放粗了几倍,但龙震宇还是听出隐藏在凶狠之下的一丝颤音。
“我哪个女朋友?”龙震宇口吻轻松,却听不出玩笑的成分。
长治屏息站在他对面,目不转睛注视着龙震宇,而陈缜早已奔了出去。
对方显然不想兜圈子,直扑主题道:“袁雪!”
“哦——”龙震宇恍然大悟似的笑笑,语气依然平缓:“那又怎么样?”
他满不在乎的口吻让长治心头一紧,就连绑匪也似乎愣住,顿了两秒才继续:“你想要我们放了她,就拿两百万来赎!”
“两百万?”龙震宇放声大笑:“这个价你怎么算出来的?”
接下来,龙震宇和对方东拉西扯了很久,绑匪几次想挂机,但被龙震宇拖着不放。长治很想插嘴问点什么,又恐搅乱了龙震宇的计划,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当办公桌上那只内线分机“哔”地响了一声后,龙震宇的谈笑风生一下子灰飞烟灭,语气变得阴冷绝情:“想拿女人来威胁我,你们打错算盘了。何况,袁雪在我这里根本值不了这个价!”
长治完全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张了张嘴,目瞪口呆。
绑匪似乎还想跟他讨价还价,龙震宇已经把手机按断,丢在桌上。
那截抽了一半的雪茄还在他指间缓缓燃烧出烟雾,他抬手对长治挥了挥:“你先回去。”
“龙哥,我……”长治口干舌燥。
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哪里还有心思干别的。但龙震宇的表情不容置疑,他只得一步三回头地向门口走,对龙震宇的态度完全琢磨不透。
手摸到门把,长治忍不住又回身,憋屈地问:“龙哥,你不会真不管袁雪吧?”
龙震宇的面庞笼罩在灰蓝色的烟雾里,他似乎闭着眼睛,长治听到他用和绑匪说话时一模一样的语调对自己重复了一遍:“出去。”
长治不敢再多言语,怏怏地推门出去。
袁雪坐在房间里唯一的床上,房间很小,不会超过十个平米,可能是那种连工商登记都没有的黑店。床很脏,床单上印着蓝白相间的条纹,很像某些医院的病号服,看着叫人丧气,上面还布满说不清道不明的污渍。
刚被关进来的时候,她手脚都是被绑住的,五分钟前刚刚被松开,手腕和脚踝处还有麻辣辣的勒疼感。
床边有扇窗,夕阳从窗外照射进来,她揉着手腕走到窗边,用力推了推,发现窗子被锁死了。她的手沿着窗框不死心地摸过去,试图找出一线生机,就在这时,门被人踹开,她慌忙回身。
一个瘦高个子骂骂咧咧地走进来,一条蓝绿色的牛仔裤紧紧包在腿上,脚上蹬一双红色窄头鞋,上身一件黑色弹力背心,头发夸张地拢向天空。
他是绑匪之一,袁雪听到其他人称他“老五”,看样子,还是个小头目。
“你不老实坐着,跑来跑去干什么?”老五瞪着袁雪,一双大而空洞的眼睛里除了凶恶,没什么多余内容。
“脚麻,活动活动。”袁雪解释,又试探地问:“电话打过了?”
“我呸!”老五朝地上吐了口脓痰:“全砸了!”
他把龙震宇的话原封不动复述给袁雪听,末了又幸灾乐祸地逼近:“姓龙的根本没把你当根葱!既然他不想给钱,我们还是玩了你再说!不玩白不玩!”
袁雪紧张地退到窗边,头有点疼,这几个家伙打从把她绑来开始就对她不怀好意,扬言要用侮辱龙震宇女人的方式来侮辱龙震宇,好不容易被她说服,从意图强奸改成绑架勒索,孰料龙震宇居然这么狠!
她在心里狠狠咒骂龙震宇,脸上还得强挤出笑容:“大哥,那个混蛋连钱都不肯出,你们欺负我对他也造成不了影响,我现在跟你们一样,恨不得他死!不如你们再给我点时间,我,我一定能想出讹他一笔的办法来!”
老五已经逼到她跟前,嘴里呼出让袁雪差点作呕的腥臭,她用手自卫地护在胸前,一双眼睛带着央求和决绝望着对面的人,嘴里不断作出各种许诺。
老五色迷迷的眼睛终于在她的劝说下重新恢复理智,他放开她,后退两步,用手指点着袁雪:“行!我再给你一个小时,你给我好好想想怎么让姓龙的吐口!别跟我耍花样!”
袁雪连连点头。
老五淫笑:“如果你再拿不出个有用的主意来,就好好琢磨琢磨怎么让老子痛快吧!哈哈!”
老五一出门,袁雪立刻扑向床,哗啦一下把床单扯起,也顾不上干净与否,直接拿牙撕咬,一边把床单撕扯成一条一条的,目光一边还在房间里紧张地寻找。
她哪里还能想出什么办法,既然龙震宇不救她,那她只能自救。来的时候她被蒙着头,什么都看不到,但凭经验,大致能够判断这家旅店楼层不高,没有电梯,走楼梯大约用了一分钟不到,然后是长长的走廊,她猜测,自己所在的位置在三楼到五楼之间。
她的目光很快锁定床边那只柜子,等逃生绳索准备好,她打算用那只柜子敲开窗玻璃,然后顺着绳索沿墙逃跑。她没试过这么大胆的行为,但决定试试。
紧张地准备之余,她难免又想起龙震宇,以及老五刚才转达给自己的那些话,心里顿时气苦,深恨龙震宇见死不救,想起从前他对自己的呵护备至,心底一片苦涩,男人果然是这世上最不可信的东西!
长治魂不守舍地回到家,小安已经在厨房忙开了,见他回来,立刻开心地招呼。
“长叔,今天怎么这么早!晚饭马上做好啦!”
长治没搭理她,一屁股坐进沙发,从烟盒里倒出残余的两根烟,抖抖地点上,用力抽了两口。
小安端着一海碗虾米汤出来,先被烟味呛得连连咳嗽,不满地嚷:“你不是答应戒烟了嘛!”
“嗯?哦——”长治回过神来,连忙在玻璃案几上揿灭了,手却不由自主伸向仅存的另一根。
小安拿抹布过来擦玻璃上的污迹,一边直拿眼觑他:“你有心事啊?”
长治没吭声,抬眼望了望她,才发现她似的:“你怎么在家?”
“今天学校开运动会,不用上课,又是周末,我就回来看看你喽——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
“……我没事。”长治郁郁地道。
“那开饭吧?”小安笑着问。
“好。”
扒拉着米饭,长治一点胃口都没有,小安问他话他也颠三倒四的。
“长叔,你到底怎么了嘛!”小安担心起来。
长治把碗一推:“不吃了,我出去一下。”
“去哪儿?”
长治抱起摩托车头盔,又拣起桌上的钥匙,想了想,还是告诉了小安:“袁雪被人绑架了,龙哥没什么说法,我不能看着她出事。”
小安惊呆:“小雪姐姐被人绑架?!哎,长叔,你,你上哪儿找她去?”
她追到门外,长治早已跨上摩托车,马达发出几声愤怒的吼声,一溜烟地消失了。
袁雪尽可能快地把扯开的布条接在一起,并预估了一下长度,感觉到一楼够呛,但如果能垂至二楼窗子处,或者再低一点,她可以直接往地面上跳,那个高度跳下去绝对死不了人,而且只要跳跃的姿势正确,她有把握可以不伤到脚,健全的双脚对逃跑来说至关重要。
她又检查了一下每个连接处的牢固度,感觉可以一试时,门口忽然传来窸窣的动静。她警觉地把床单塞进被子里,又将被子掖好,使床单条子完全覆盖在里面。
门吱呀一声响,老五一边打饱嗝一边走进来,显然刚进了食,他一踏进门就带来一股酒肉的味道。
“想得怎么样了?”他满面红光,斜着眼看袁雪,一脸淫亵。
袁雪克制住恶心,温和地解释:“一个小时还没到呢,五哥。”
老五扫了眼手表,嘿嘿一乐:“还差二十来分钟——你就这么肯定你会找出办法来?”
“肯定有办法的。”袁雪信誓旦旦。
老五根本没在意她说什么,走到床边坐下,两手倒撑在被面上,悠闲地望着袁雪:“实话跟你说吧,我们老大也没真想要龙老大的钱,实在是他做人太狠,把我们逼急了,才想给他点颜色看看。”
“你们老大……是谁呀?”
老五仰天乐:“那能告诉你么!除非你是要死的人了!”
袁雪略略松了口气,试探地问:“你们……会放了我?”
老五哼了一声,口气很冲地反问:“不放难道杀了你啊!杀了你我们怎么跑路!”
袁雪暗喜:“那……什么时候放我?”
老五却答非所问:“你这妞儿长得真水灵!想不通姓龙的怎么就抛得下你不管!不过话说回来,像他那种有钱人,要多少漂亮女人没有啊!”
袁雪沉着心听他讲。
老五脸上的淫色又浓郁起来,指指自己裤裆:“你要能现在把我搞舒服了,我立马放了你!”
“五哥,别开玩笑了!”袁雪笑着打圆场,妄想维持难得的“和平沟通”的局面。
老五的金鱼眼往外一瞪:“谁跟你开玩笑!不搞你我们抓你来干嘛!你刚才出的那馊主意又没见效,还害我被老大骂了一顿!我他妈正不爽呢!”
他手朝袁雪一勾:“过来!”
袁雪紧张地靠在窗边不动弹。
老五不耐烦地爬起来,一把扣住她手腕,他力气极大,袁雪被甩到床上,腿还在床沿上磕了一记,生疼。
老五的身子立刻压上来,淫笑着:“你不要怪我!要怪怪龙震宇那畜生做人太绝!我们老大临要走了,还咽不下这口气!”
袁雪挣扎不出,撕下脸皮来破口大骂,老五骑在她身上笑:“呵呵,还是个烈性!我喜欢!”
他俯身打算扯她胸口的衣服,眼角余光无意中瞥到从被子里滑出来的床单条,怔了两秒后,立刻变了脸色。
老五把床单扯出来,老长的一条,他立刻嚷起来:“臭婊子!居然想跑!”
袁雪猛地推开他,用头将猝不及防的老五顶翻在床上,赤着脚就朝门口冲去。
“抓住她!”老五在床上愤怒地嚷:“抓住那个臭婊子!”
袁雪夺门逃出去没几秒钟就被门外的两个汉子给押解了回来。
老五因为自己两次上当受骗而感到在同仁面前丢了面子,满腔怒火全撒在袁雪身上,跳起来先扇了她一个大耳光:“你他妈跑啊!你倒是跑啊!你个害人的小婊子!”
袁雪被打得嘴角流血,心里终于绝望起来,看来今天是在劫难逃。
袁雪再次被压在床上,但老五对她已经失去“性”趣,他把袁雪自制的逃生绳索一道道绕在她脖子上,然后用力勒紧,狞笑道:“你能是吧,给你尝尝你自己做的玩意儿,滋味很不错是不是?”
袁雪被勒得面皮紫涨,只觉得呼吸困难,意识也越飘越远……
在她以为自己离天国已经不远的时候,紧勒在脖子里的绳索陡然一松,连一直压在她身上的份量也瞬间消失了,她迷迷糊糊地喘息了会儿,在剧烈的咳嗽声中张开眼睛。房间里厮杀打闹的声响如同突然打开的广播,瞬间撞入她耳膜。
她的视线依然模糊,只能依稀看到老五被摔在角落里,他的绿色牛仔裤和红头鞋实在太显眼,令他好似注册过的商标。
龙震宇的脸庞进入袁雪的视野,他还是平时那样一副从容的神色,只是眉头攒得紧紧的,连唤了她两声。
袁雪无力地闭上双眼,眼泪却从眼角渗出。
龙震宇弯腰将她抄起,两边的人还在狭小的空间里打斗,但绑匪一方显然已是强弩之末,袁雪不知道龙震宇带了多少人来,只感觉朦胧的视线里到处都是晃动的人影。
龙震宇抱着她走出房间,如行经无人之境。
袁雪强作挣扎:“我自己走。”
“别逞强!”龙震宇将她搂得更紧,见她泪水涟涟的模样,口气这才放软:“找这个地方费了点周折,幸好赶来得还算及时。”
袁雪埋首在他怀里,不争气的眼泪把他的前襟污染得一塌糊涂,她抽抽搭搭地说:“我以为你不会来了。”适才的刚强早已烟消云散。
龙震宇笑道:“你我好歹有一年的协议,我可不想浪费。”
袁雪被逗笑,流着泪在他胸前捶了一拳。
一路畅通无阻地直达底楼。
向荣正焦急地等在楼下的车中,远远看见龙震宇抱着袁雪下来,连忙把车门打开,迎上去问:“龙哥,楼上怎么样?”
“交给池源了。”龙震宇说着,把袁雪小心地搁在后座上,又返身绕到另一边,打开后座的门,钻进去,挨着袁雪坐下。
“我们先回。”龙震宇吩咐向荣。
向荣回头看看袁雪:“要先去医院吗?”
袁雪说:“不用。”她需要的是休息。
龙震宇笑笑:“那就回家,袁雪皮实得很,这点折磨算不了什么。”
袁雪白了他一眼,又无力地把脑瓜靠在他肩上,心里觉得自己从未和他这么靠近过。
龙震宇握着她一只手,摩挲了很久,像有什么话对她说,但最终只是默默地吻了吻她那只手。
行至半路,龙震宇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接听,嗯嗯地应了几声后居然笑起来,然后道:“你让陈缜带几个兄弟过去吧。”
靠在他肩头昏昏欲睡的袁雪听到笑声,闭着眼睛问:“什么事这么好笑?”
龙震宇一边把手机塞回兜里,一边解释:“长治去红唇把一个姓马的小子狠揍了一顿,逼人家说出你的下落,结果寡不敌众,撂那儿了。”
袁雪清醒了几分,直起脖子来:“他没事吧?”
“没事,就是给人扣下了,我让陈缜去带他回来。”
袁雪松了口气,又放心地倒下。
龙震宇转向窗外,低声说:“你以前常问我,为什么挑长治跟着你。”
袁雪没反应。
“现在该明白了吧?”
龙震宇低头,轻抚袁雪的脸庞,她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