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与没有那是天注定的,可这药汁我绝不能喝,喝了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张宓虽说还是孩子心性,可看事情也绝对的通透。
当南宫彦看见她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绝不是欢欣,若是这次她喝下了这些药汁,以后便绝无可能怀孕。
她不能,也不敢只做一个空头皇后,那样太危险了。虽说现在柳碧莹已经不足为惧,可她还是不能冒风险。
虽是心疼,可锦瑟也并未多加阻止,她这样做是对的,不枉她是太后的侄女,骨子里都透露着一份狠劲。
话分两头,南宫彦在上了早朝之后便在御书房待着。
思忖了许久,还是将那封信拆了。
其实南宫彦也知晓南宫逸这封信中究竟会写些什么内容,无非是求情罢了,明知自己不会应允,他还是将信递给了陆惟山。
他其实真的很想知晓,南宫逸他为什么会这样笃定自己会凭借一封信饶了柳碧莹。
信才拆开,里头便掉出轻飘飘的一张纸来。
上面简简单单的写了几个字,南宫彦一眼扫过便笑了起来。
上书:兵马三千换她平安。
南宫逸,这次你倒是押对了宝。
他与自己纠纠缠缠这么多年,总算是聪明了一回。南宫彦笑得越发张狂了起来,他万万没有想到,柳碧莹会有这样大的能耐可以叫一个男人为她去死。
他倒是一直都小瞧了柳碧莹了。
御书房四角的鎏金香炉中冒出袅袅细烟,穿过窗外透进的阳光,如同筛碎了光阴岁月。
其实柳碧莹知晓这次自己是死路一条,她甚至已经想好了该如何逃离,可就在此时,南宫彦便带着浩浩荡荡的妃嫔来到了地牢。
他这是老看自己的热闹的么?
柳碧莹甚至连多余的目光都没有给向南宫彦,对于妃嫔们投来的或同情或憎恶或快意的目光置若罔闻。
“把门打开。”南宫彦开口了。
随着铁链落地的声音,柳碧莹听见南宫彦向自己走来,还未等自己反应过来,他便一把将自己扶了起来,甚至他伸手将自己发间的枯草取下。
只听见他沉沉出声,“贞妃柳氏,端良著德,礼度攸娴,今进封为皇贵妃。”
话音一出,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了神。
南宫彦这是做那一出戏?
还是颜芷最先反应过来,敛裙便盈盈下拜,“嫔妾见过皇贵妃娘娘。”众人才如梦初醒,争先跪拜。
只有张宓,像是被人定住了一般,在原地静静站着,面色发白。
南宫彦的手还扶在自己的手臂上,可柳碧莹觉得像是有灼热的烙铁熨烫着自己的皮肤,叫自己很是难耐。
分明自己还是在那个肮脏潮湿的地牢之中,还穿着褴褛的囚服,甚至衣冠不整,可脚边跪拜着的,是华服上身的众妃嫔们。
这种感觉实在是难以言表。
许久,柳碧莹才僵硬着身体转过去看向了南宫彦。正巧便看进了南宫彦眼中,他的眼中尽是笑意,看得柳碧莹毛骨悚然。
那是一种机关算尽之后的笑意,没有一丝明快的颜色,尤其是在这个阴冷的地牢之中显得格外的阴森。
她连忙避过了目光,不再看他,不知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经历了大半个月的光景,柳碧莹从入狱时的阶下囚摇身一变成了皇贵妃,这是谁都没有料到的事情,即便是柳碧莹自己,都没有想到。
当陆惟山带着皇贵妃的册宝来到柳碧莹面前的时候,柳碧莹仍旧觉得这一切有多不可思议,晃晃如大梦一场。
别的柳碧莹不知晓,她只知道一点,就是南宫彦这道口谕一下,自己等于又再次被推向了风口浪尖。
这下,不止是后宫开始有了争议,就连前朝都开始不安宁了起来。
许多朝臣都开始上奏说柳碧莹是祸端,是不祥,又将种种柳碧莹先前被污蔑为狐妖猫妖的事情一遍一遍的说着,妄图让南宫彦严惩柳碧莹。
可南宫彦表现得却是前所未有的暧昧,对于柳碧莹从来不加苛责,反倒是对说要严惩柳碧莹的朝臣们下了禁令。
这下,更是坐实了柳碧莹是魅惑人心的祸端这一说辞了。
南宫彦这样做,显然是将自己架在火上烤,柳碧莹再清楚不过了,即便是他那样对那些朝臣,也可以在事后说上一句,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便可以潇洒抽身,这个男人真是叫人恨得牙痒痒。
而从陆惟山那里来的消息便让柳碧莹越发清楚这个男人究竟要做什么了。
南宫逸等于用自己的命换了柳碧莹的命,虽说这正中了南宫彦的下怀,可依南宫彦的性子,自然不会轻易的就放过自己的。
陆惟山临走的时候还将南宫逸的话带给了柳碧莹,他说,“别担心,等我回来。”
柳碧莹愣了愣,细细琢磨了一下这句话,笑着向陆惟山道了谢。
明眼人都是看得出来此次前去,凶多吉少,南宫逸是相当重视承诺的人呢,他敢这样告诉自己一定是有法子的。
再加上自己还拜托了乔斓去帮助他,想来即便是无法尽数剿灭敌军,也能平安归来吧。
想到这里,柳碧莹也才稍稍放下了心来。
南宫逸那边算是解决了,可柳碧莹已经开始注意到一个人,那就是皇后。
她先前已经叫桐镜去查过了皇后的身份,确定了她不是白雪鸢,而是太后的侄女,南宫逸的表妹张宓。
张宓是太后的人,自然不会与自己一心,从那天自己封了皇贵妃时她的表情就很明显的可以看出。
这样一来,先前关于敦敏皇子的事,柳碧莹是越发觉得是张宓做的了,只是苦无证据,一时还不能将张宓如何。
而在另一边,南宫逸已经与一行人踏上了征程。
其中这一路随他一起前去的,有乔斓以及南宫逸最为信任的暗卫青瑛。
这一行人行了几日,士气是越发的低迷了起来。因为所有的人都知晓,这次前去就是送死的,若不是有军法在头上压着,说不准这会儿人都逃得差不多了。
青瑛见了便也觉得有些忧心忡忡,“王爷,这军心涣散,怕是没到打仗便是一盘散沙了。”
她所说的,南宫逸自然也是知晓的,“即便是我再说也是无用功,这些人根本就无心恋战,现在还老实着,等真正大敌当前,说不准跑的比兔子还快。”
说这话的时候的南宫逸是笑着的,似乎早就是看穿了一般,只是青瑛见了是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的。
乔斓在一旁听着,也不出声,只是定定的看着远方飘扬的西凉军旗,不知心中究竟在想什么。
南宫逸又吩咐了青瑛几句,青瑛一一应了。
虽说青瑛是个女子,可无论是心思还是身手都绝不输给男子,这也就是南宫逸敢带青瑛的原因。
这样的人才自然是最大程度上发挥她的作用了。
待青瑛将南宫逸吩咐的事情记下后便告退了,只是离开的时候飞快的扫了一眼乔斓,却正巧与乔斓的目光相撞。
乔斓也不避开,最后还是青瑛先转开了目光,往别处去了。
直到确定没有乔斓的目光后,青瑛才缓下了步子,稍微一动作,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都是冷汗。
那乔斓的气场实在是可怖,自己阅人无数,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男子。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诡谲的光,但很快的,就被自己隐去了。
而乔斓那头也是一样的,直到他看不见青瑛的目光才幽幽开口,“王爷可是真的信得过青瑛?”
南宫逸很明显的一愣,不知乔斓要说什么。
在之前,他也是听过乔斓的大名的,他在军事上的能力卓越是众人皆知的,这样的人识人用人是精准无误的,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定是看到了什么。
“青瑛跟了我很长的时间,是不会有二心的。”
乔斓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南宫逸身上,“王爷此话当真?女子与男子不同,即便她再行为方式再像是个男子,可终究还是女子,终究会心软或者被利用。”
南宫逸自然是不愿意用恶意去揣测青瑛的,只是乔斓的话也不无道理。
他一时没有再说话,只是抿紧了唇,亦是将目光投向了青瑛离去的地方。
这一路本就是危险重重,他便是一点儿疏忽都不能有的,一旦自己疏忽大意了,就等于未战先输。
可是他还答应了柳碧莹会回去,他决不能食言而肥。
乔斓看着目光越发坚定了南宫逸,唇畔转出一个笑意,“王爷与以前不一样了。”
乔斓与白雪鸢亲厚,他作为一个旁观者,自然也是能看得出南宫逸对白雪鸢的心思的。
只是白雪鸢心思纯良,又对感情之事多少有些迟钝和固执,而南宫逸又怯懦谨慎,他们之间是绝对没有可能的。
只是如今的南宫逸却与先前自己认识的南宫逸不一样了许多。
可能是因为身负重担的原因,他眼中多了就连他自己都不知晓的光芒,那是一种笃定的,耀眼的光芒。
是一个男子真正有担当时才会闪现的光芒。
不得不说,白雪鸢实在是个神奇的女子,能将周围所有的人变得不再像原来的自己,无论是好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