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大家都起得极早，洪振国和赵指导员到操场的时候，竟然发现所有的人都已经集合完毕，整整齐齐地一百多双眼睛直愣愣地，满脸期盼地看着他们。
昨天傍晚连队里来了一辆大卡车，大家去卸货的时候就知道是要分发给他们的军装到了，消息马上就扩大散了出去，大家激动了一晚上，好不容易等到天亮，更是早早就起来洗簌，列队等着洪振国他们，就等着分发军装呢。
“你们这群家伙！”洪振国在空中虚点几下，平时一个个地踩点迟到的一大片，今儿到是个个都精神了，本来说好今天发了军装再训练的，顿时就不想如了他们的意。
面容一整，吹响哨子，一系列口令发下。“立正！向左转！跑步—走！”
想着训练后就能领到军装，大家转身的踢踏声都比平时要整齐得多，齐步跑了出去。
赵指导员环着胸看着大部队跑远，摇头笑道。“啧，洪振国同志，你怎么这么不厚道呢，不是说今天第一件事就是发军装吗？怎么又撵他们去跑步了？”
“哼，小屁崽子，平时怎么就没见他们这么积极，发什么军装！改明儿再发。”洪振国虎目一瞪，却没有半点威慑力，看他表情柔和，眼里带着笑意就知道他今天心情不差。
赵指导员自然知道老友是什么德行，摇摇头看向齐步跑着的知青们。
“你说昨天老薛是什么意思？怎么特意跑来点了小蒋的名？”洪振国突然问，他是个大老粗，怎么也没想明白难得来一次连队的薛定邦，竟然会突然跑来连队，还特意点了小蒋的名字，指名道姓地要他们多多照顾她，尤其是要盯着小姑娘别和男知青走得太近。
这男女知青正常交往，关他屁事，洪振国想不通，转念又想，别是薛定帮那个臭男人的毛病犯了吧，小蒋那姑娘长得水灵灵的，特别有灵气，说起来确实挺招人眼的，老薛别是动了啥不该有的心思吧！
不过，这也不能啊，老薛家里那一位，他们又不是不认识，那性子可不好惹，再说了那位也向来是被老薛捧在手心里的？
不是这个，那会是什么原因呢？
赵指导员看了看洪振国，见他表情变换，就知道他不知道又想到哪里去了。
“你说说，这老薛还是啥时候来过咱们连队？去年？……我记得是去年麦收过后吧，还是来了就走，连坐都没坐。你说他怎么知道咱连队里有个小蒋呢？还点名道姓的，小蒋是上沪知青，可老薛是京都人哪，这八杆子打不到一块的人，是咋联系上的？”洪振国左思右想，觉得只有薛胖子看上蒋蕴生这一个可能。
“这事，咱要不要跟宋熙同志说说，不能看着老薛犯错误啊！”
“你瞎操什么心？”赵指导员看了洪振国一眼，这大老粗的就没听明白薛定邦话里话外的意思。
也怪薛定邦自己说得太含糊，难怪洪振国会想不明白，赵指导员靠近了洪振国。“老薛没那胆，你自个好好想想，团里还有谁来过咱们连队？”
“还有谁？”洪振国反问道。
赵指导员恨不得敲开洪振国这榆木脑袋瞧瞧，里面倒底都装了什么，自己这话说得够直了吧，他怎么就想不明白呢？“那天，你们回连队，谁送的？还有送资料的那事，一个小兵跑一趟就行，谁来的？”
洪振国眼神变得认真起来，看向赵指导员，“咝……这不对呀？这老徐……？”
他的眼神猛地一亮，瞪大了看向赵指导员，赵指导员点了点头，示意他，你想的没错。
洪振国面露忧郁，一拍大腿，“老徐不是……可别害得小蒋才行。”
说着洪振国四下里看了看，见知青们跑到了操场的对面位置，这一块地儿就只有他和赵指导员两个人，才凑到赵指导员的耳边有些难为情地说。
“老徐不是那个吗？”
“哪个？”赵指导员疑惑地看着洪振国。
“哎呀！那个！”洪振国瞪了他一眼，又压低了几分声道。“前些年不是传老徐是断袖吗，断袖你懂不懂？”
赵指导员愣了片刻，不敢置信地看了眼洪振国，半天没回过神来，等他的脑子转过弯来时，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那声音可不比平时洪振国骂人的声音小。
他这一笑，笑得正跑步的知青们都莫名其妙，不明白一向厮文的赵指导员怎么突然笑成那样，站在他旁边的洪振国也被他笑得一头雾水。
“怎么啦？我说错了？”洪振国问。“早些年，咱们还在一处的时候，老徐打电话的时候自己亲口说的，他不娶媳妇，他就喜欢男人！你不记得啦？”
“没错……你没错，哎哟！老洪，我可真不知道要怎么说你才好！你什么时候才能把你那断章取义的毛病给改掉。”赵指导员大笑着拍着洪振国的肩膀，眼泪都要笑出来了，他就说怎么有一段时日洪振国看徐善均的表情都是怪怪的，原来是这个原因。
“老徐那是和家里通电话，那是气话，哎哟，老徐要知道了，不得被你气死！”
“气啥气！他自己这样说的吗！而且，你看看他什么时候跟女人搭过话，那文工团的舞蹈演员，多中意他啊，可他呢……啧，也不怪我这么想，是他自己的错。”洪振国也回过神来，仔细回忆了一直，知道八成是自己是想错了。
难得地有些不好意思，别扭地把脸扭开，看向知青们，指着落后的几个痛骂道。“你们几个！给劳资快点，才跑一个圈就没了精神，一个个地晚上摸鬼去了吗？跟上！”
赵指导员笑了好一阵才停下来，压着肚子抽着气道。”他那就是句气话，你怎么就当真了呢！“
“……”洪振国当没有听到他的话，板着脸盯着知青们，大家只觉得身上凉飕飕地，不自觉地都加快了速度。
“我可跟你说了啊，这小蒋肯定是给老徐给盯上了，咱们平时多注意一点。”赵指导员笑着道，这连队的规距是规矩，但规矩也是人定的嘛，何况徐善均今年都二十七了，他比徐善均小了月份，如今孩子都两个了。
“注意什么，要一视同仁！该下地还得给我下地，该干啥就干啥，咱们连队不允许搞特权。”洪振国这会也有些拉不下脸，这丢脸就丢脸，丢到赵兴国面前，就比较严重了，这家伙就是个笑面虎，别看他对着知青们春风细雨似的，他们这帮子兄弟最怕的就是他和徐善均。
赵兴国是软刀子炖肉，一点一点地磨着你，还特别记仇。徐善均是有仇当场就报了，偏偏那家伙打起架来还挺别狠，而自己从来是被揍得最怪的那一个。
这一想，就觉得骨头有些疼。
“我警告你啊，这事出我嘴，进你耳，到此为止！”洪振国眼角的余光溜了溜赵兴国。“我打架虽然不比老徐，但……”
“行行，保证不说！”赵指导员摆摆手，这话他也不敢和徐善均说，摆明了是找打嘛，徐善均才不会管这事是从哪个嘴里流出来的，“不说老徐了，就是小蒋不也是咱们定了要重点培养的对象嘛，哪里有什么特权。”
洪振国看了眼认真跑步，还拖着另外三个的身影，点了点头，蒋蕴生这个同志还是不错地。
“咱们连队可是有规定的，你可别忘了，就是要给老徐开绿灯，你也悠着点。”洪振国想了想，觉得这么多年受的欺负，似乎有了扳回来的可能。“这规矩就是规矩，咱不能带头破坏，还有老徐那里，哼，想从咱们手里拿人，也得看看他有没有那本事。”
“可以啊，老洪！”赵指导员心眼本就比洪振国多，他这么一说就知道他是打什么主意，笑着摸着下巴道。“我精神上支持你！”
……
好不容易跑完步，大家站定后，还来不及喘气，赵指导员就开了口。“男一班到男三班去仓库领军装，蒋蕴生，莫红梅，向前进，陈素梅，秦卫国五位女同志出列进行登记，先去办公室找常队长领纸笔。”
“喔！”“太棒啦！”……
男生三个班连跑带跳地往仓库跑去，蒋蕴生她们几个女周志也笑着一起跑向支委办公室领东西去了。
刘贺农看了眼蒋蕴生她们跑远的背影，眼里闪过嫉妒的光芒，她这两天也往赵指导员面前凑了几回，可偏偏赵指导员就是记不住她的名字，这让她十分懊恼，更加怨怪蒋蕴生不拉拔她一下。
“啧，嫉妒吧，羡慕吧！”贾敏香凑到刘贺农跟前，也看着蒋蕴生她们的背影。“可是怎么办呢，你就是没有那个命啊！”
“你……！”刘贺农心下一慌，忙收回视线，看向贾敏香，“贾敏香同志你说什么呢？我就是看看。”
“哦，看看。”贾敏香斜着眼睛上下打量了刘贺农两眼，拖长了声音道，摆明了就是不信。
刘贺农看向贾敏香，脸上的表情迅速变得委屈，微咬着下唇软软地道。“我真的就是看看……我没有像你说的那样……”
贾敏香嫌恶地看了刘贺农一眼，勾了勾手指头，示意刘贺农靠近自己，刘贺农不明所以，咬着唇凑了过去。
“别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