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互看了一眼,明了地点了点头,二话不说,沉默地退了出去。
“水,快去倒盆水来!”待侍卫们一出去,白小鹿便从厚毛毡子上坐了起来,情急地吩咐随从们给她拿水和棉布。
她用湿棉布使劲地擦洗额上眉心处的那抹诡异的血红印记,然而无论她如何用力擦拭,那抹印记却丝毫不见消淡的迹象。
“擦不掉……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她惊慌失措地看着水中的倒影,不甘心地用棉布一次次拼命在额头上擦拭。
“怎么办……为什么擦不掉……”
“快住手,郡主!”站在一旁的随从连忙上前拉住她的手,看着她已然发红的额头担心地说道:“您这样会弄伤自己的啊,郡主,快别擦了。”
“可是……”白小鹿惨白着一张脸望着随从几欲哭出来:“这个东西怎么也弄不掉,怎么办?”那个像眼睛一样的血红印记太过诡异,令她极度地不安。
“没事的,郡主,您不要怕!”随从的脸色也一样发白,却尽量安抚着她说道:“腾格里会保佑您的,会没事的……”
在随从的安抚下,她渐渐冷静下来。
“咱们要不要……通知王爷一声?”另外一名随从忽然小声建议。
“不要!”她忽然出声,抚着眉心处缓缓说道:“我不能在这个时候令阿哈分心,这场比赛对他而言是很重要的吧……”十年前捏古斯巴日只以一箭之差而输掉了“第一巴特尔”的荣誉称号,一定很遗憾。她摇了摇头,冷静地对随从说道:“等比赛结束之后再说吧。”
“可是,郡主您……”随从瞄了眼她额间醒目诡异的印记,犹豫着。
她点了点头,勉强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嗯,我没事,现在平静多了,而且……”她摸了摸那抹印记说道:“现在不痛也不痒的,我想……应该也没什么的……”她只是想安慰他们,其实她心底极度的不安,好像随时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但她无法说清楚究竟是什么?预感,那是一种强烈的预感!
看到她的笑容,随从的脸色稍微放松了一些。
“那郡主先休息一下,属下去给您烧点热奶茶压压惊!”
“嗯,谢谢!”她点点头。
随从行了礼便躬身退了出去。
只剩下她一个人在帐蓬里的时候,她脸上勉强挤出来的笑容立刻消失了。举起梳妆镜,细细地打量着额间的诡异印记,她的心猛然又是一惊——那如瞳孔般的血点似乎比之前又大了不少,血红血红的,仿佛深不见底的血洞一般。
她倏地握住镜子,不敢再多看一眼那诡异的“眼睛”。
这时,帐蓬的门帘被人掀开了,她以为是随从热好奶茶端进来了,未料一抬头看到的竟是一袭妖娆艳丽的红裙袍。
“萨满女巫!”她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那拉娜仁托雅。许久未见她仍旧一袭红衣,艳丽却纤尘脱俗。
“你,你怎么会来这里?”本来故人来访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可是那拉娜仁托雅的突然出现却更加深了白小鹿心底的不安。额间突现“血瞳之痕”,萨满女巫又突然出现,这一切决不会只是巧合!
那拉娜仁托雅一句话也没说,径直走到她面前,抬手伸向她的眉心。当那抹血红的印记映入她的眼底时,她沉凝的面容蓦然失色,清澈的眼眸中隐约流转着惊恐的神色。
果然,她的反映立刻应证了白小鹿心底的猜测——萨满女巫是冲着她额间的“血瞳之痕”来的。
“这个印记是什么?”白小鹿轻声开口,那拉娜仁托雅一定知道答案。
那拉娜仁托雅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额间的印记,仿佛没听到她的话般问道:“什么时候出现的?”
她愣了一下,那拉娜仁托雅一向低柔的嗓音中多了一抹不寻常的冷冽。
“不久前……”她不安地抿了抿唇说道:“半个时辰左右。”
“它已经复生了……”那拉娜仁托雅喃喃自语地盯着着她额间的诡异印记,眼中的寒芒是她从未见过的。
“娜仁托雅……”她刚想开口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整个人却被突然拽了起来。
“啊!”她惊呼一声,不明所以地被那拉娜仁托拉着往外走。
“郡主?”端着奶茶刚要进帐蓬的随从惊愕地看着白小鹿被那拉娜仁托雅拽出帐蓬。
“女巫大人,您这是做什么?”随从一把丢掉茶碗,闪身挡在那拉娜仁托雅面前。
“请您放开郡主!”虽然明知那拉娜仁托雅身份非同一般,但他护主心切,也顾不上可能冒犯地位神圣的萨满女巫。
“让开!”那拉娜仁托雅突然冷喝一声,将闻声赶来的侍卫们都吓得愣住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萨满女巫全身散发出如此冷冽摄人的气息,就连白小鹿也怔住了。她惊愕睁着双眼,看着满脸寒霜的那拉娜仁托雅,究竟是怎样的事情会让一向优雅沉静的女巫如此惊恐不安呢?
就在她失神的当下,那拉娜仁托雅一把将她拽上了马背,转头对呆怔的随从问道:“乞颜王爷在哪里?”
随从愣了半晌,指着城北的方向缓缓说道:“裁审官们临时宣布更换比赛场地,现在……所有人都到城北五里外的库布齐沙地与草原交接的……”
“喝!”随从话还没说完,那拉娜仁托雅便猛一挥马鞭。
眨眼间,那匹浑身若雪的大白马便载着两人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绵延的山坡将库布齐沙地与草原分隔,山坡的阴面是终年荒芜,没有人烟,甚至连动物也极少出没的湿沙地,只有一丛一丛的草蒺藜顽强地生长在那片被生命遗忘之地。
山坡下的谷地,草原平坦如毯,入秋的草原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的金色。一百匹骠肥体壮,雄赳赳的儿马子在谷地肥美的草场上燥动地来回走动,时不时刨蹄打着响鼻。那些马一色儿地全都留着齐膝的长鬃,有的甚至还拖到地上,比平常牧民家的马要高出一个头,就是驰骋沙场的战马都不及它们高大威武。
儿马子是马群里的头马和保护马群家族与野兽战斗的杀手,它们生性暴烈、凶猛,加上庞大的体型能咬住狼,把狼甩到天上、摔在地,再用坚硬的铁蹄将狼刨死。草原上,再凶猛的狼也不是儿马子的对手。
如此阵容庞大的儿马子群,即使是对于草原上土生土长的牧民来说也是十分令人震惊的。在传统的“那达慕”比赛中,套马从没有被列入比赛的项目,更别说还是成群的儿马子了,这要套住它们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咳……”第一裁审员清了清嗓子,用苍老却洪亮的声音说道:“各位参赛的巴特尔注意了!现在我要宣读比赛规则了。”话落,闹哄哄的谷地渐渐安静下来。
“今天的决赛项目——套马,比赛场地内一共一百匹马,每匹马脖子上都挂有一块铜质的马牌,标记得不同的数字。参赛巴特尔必须先用套马杆套住马后取得马牌,否则视为无效,获得马牌数量最多者获胜!”在第一裁审员宣读比赛规则的时候,其他裁审员们分别为四名参赛者配置比赛装备——一匹马,一根套马杆。
“比赛没有时间限制,所有马牌全都被取下后即比赛结束。”
“为公平起见,请各位仔细检查自己的马和套马杆,有任何异意和不满之处,在比赛正式开始前可以申请调换,比赛开始后无效。”裁审员一板一眼地说完后便等待着四名参赛者检查。
谷地边的山坡上陆陆续续地还有观众赶来,而最接近谷地赛场的那片空地也已被跟随阿史那土门一起的各部族头人和贵族们坐满。
乞颜赤那试了试套马杆的手感,又拍了拍马腿,然后对裁审员点了点头表示满意。他将五六米长的套马杆竖立在马侧,目光在山坡上的人群中扫视了一周,皱了皱眉转头看向身旁的捏古斯巴日,却发现他的目光也在山坡上的人群中搜寻。
“小鹿呢?”他的语气中隐约有一丝担忧。
捏古斯巴日瞥了他一眼,又将视线转向山坡上豁埃玛阑勒族人聚集较多的地方,脸上渐渐显露了越来越焦急的神情。由于场地是临时定的,也没分区片,各部族的人们全都混杂在一起了,山坡上到处都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