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裹着冰冷骤急的雨水扑面而来,令人睁不开眼睛。白小鹿骑着那匹黑色的小马驹,不顾一切地奔出城门,迎面而来的风雨如利刃一样割着她的皮肤,她强睁着眼睛丝毫不觉得痛,这样的痛比起她心底强烈的自责和懊恼要轻得多。
神啊,请保佑捏古斯巴日平安无事,让他平安地回来吧!
“他一定不能有事,一定不能有事……”她喃喃自语着,眼前模糊一片,已经分不清究竟是雨水还是自己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她伸手用力地抹了抹湿淋的脸,想要努力保持视线地清晰,她不能错过任何一次可能发现他踪迹的机会。
乞颜赤那不敢相信她竟然会做出如此疯狂地举动,他一路上紧跟着她,往草原深处追去。大雨摭挡住了视线,他几乎看不清她的身影,如果不能及时拦下她,他随时都可能跟丢她,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小鹿……”他大声呼喊着她的名字,使劲挥动着马鞭驱马狂奔。
追到一座小山坡脚下的时候,他离她已经只有一个马身的距离了。
“停下来,小鹿,快停下来!”他焦急地大喊着,伸出手想要拉住她。谁知她身下的那匹小黑马突然受惊地嘶鸣起来,陡地调转过头,疯了般地朝另一个方向的狂奔而去。
他一惊,隐约间看到一片淡淡地银光横亘在小黑马狂奔的方向。
“不好!”他低呼一声,立即策马追上去。
在白小鹿的前方有一处水泡子,受到惊吓的小黑马正不顾一切地朝那处水泡子冲过去,一旦马儿失足掉进水泡子里,这种鬼天气下,想要在水泡子里捞起一个人简直比登天还难。
一心想着寻找捏古斯巴日的白小鹿并没有发现前方和危险,仍旧扬着头在黑暗中搜寻着,她一遍遍呼喊着捏古斯巴日的名字,没有听见身后被狂烈的风雨声掩没了乞颜赤那心急如焚地的呼吼。
小黑马一步步向水泡子逼近,随着距离地接近,眼前的影像逐渐清晰起来,白小鹿伸手抹了抹满脸的雨水,仔细看清前方的时候,视线里赫然出现了一处巨大的水泡子,她惊呼一声,已经来不及勒住缰绳了。
小黑马硬着脖子一头扎进了水泡子,“扑咚”一声,水花四溅。失去平衡的她失声尖叫起来,眼看着就要坠进水泡子里,蓦地一个人影从侧边飞扑过来,将她硬生生地扑落到离水泡不到一米的草地上。
惊魂未定的她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听到耳畔一声嘶力竭的怒吼声,几乎震破了她的耳膜。
“该死的,你为什么不停下来!”乞颜赤那一把抓住她的衣襟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俊逸的脸上沾满了黑色的泥水,银色的眸子里盛染着冰冷的怒意。
“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么危险,再晚一步,你就可能会没命了,你知不知道?”他怒吼着使劲摇晃着她单薄肩膀。
她怔怔地看着愤怒地乞颜赤那,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谢意蓦地被他冰冷的言语打断了。
“你这样子卤莽地跑出来会让多少人担心,你知道吗?你怎么可以这任性,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为什么你就不能多为别人想一想?”
“住口!”她忽然扬手扇了他一耳光。
清脆地巴掌声与雨水敲击水面的声音融为了一体,乞颜赤那错愕地看着她,脸颊上火热的痛麻感证实那一耳光并不是他的幻觉。
“是,我是任性,我是自私,我不懂为别人着想……”白小鹿缓缓收回手,身体在狂风暴雨中轻轻地颤抖着。“所以才会伤害到那样善良那样可亲的人,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没有我,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可是……”她痛楚地看着他,突然情绪激动地大叫道:“这一切也不是我愿意的啊!”
她从怀中掏出了那面银狼镜,说道:“就因为这面镜子,我被莫名其妙地带到了这个世界,面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我有多么的无助,多么的恐慌,你们知道吗?”她哭喊着,全身不住地颤抖:“我不想欺骗任何人,也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我只是想要回家,回到属于我的地方,我只想要平平淡淡地生活。”
“如果可以,我期望我从不曾来到这个世界,永远也不要遇见你们!”她激动地大喊着,一把将银狼镜丢到了泥淋的地上,转身跑向黑暗之中。
他的心在听到她最后那一句话的时候,生生地抽痛了一下,仿佛被利器挖开了一道口子,强烈得近乎令人感到绝望的恐惧突然从那道口子里涌了出来。
“小鹿!”他疯了般地追上去,一把将她抱住,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拼命挣扎地她紧紧地抱在怀中。
“放开我,放开我……”白小鹿情绪失控地哭喊着,在他怀里拼命挣扎。
天空中电闪雷鸣,狂风暴雨越来越猛烈,密集沉重的雨点“啪啪”地落在草原上,混和着呼啸的风声,吞没了一切其他的声音。
他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似要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般,他无法解释自己心底那强烈的恐惧感,那样的强烈,绝望般的恐惧竟是因为害怕她的离去!
他不能失去她,不能!
心底有个声音在一遍遍地呼喊着:他不能失去她,再也不能失去她!
“求你不要离开!”他痛楚地低喃着,猛然俯下头吻住了她不停哭喊的棱唇。
“欧呜……欧呜……欧呜……”
清冷的月色下,悠悠飘来了一阵阵凄厉的狼嚎,寂静的草原在银色的月光笼罩下带着朦胧的优伤。
那一声声凄厉的的狼嚎穿过轻柔的风儿落进心里,令人忍不住想要落下泪来。那是经历了怎样的伤痛才会发出的悲嚎?
她能感觉到那如哭泣般的狼嚎背后的哀怨和悲怆,每一声都重重地撞击着她的心脏,几乎令她心碎。
泪水无声地从眼眶滑落,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滴落在古老沉寂的草原上,深深地渗入泥土之中,然后化作了一朵朵洁白圣洁的芍药花。
她低下头,看着月光下成片盛开的白色花朵照亮了天空,倒映出了山崖上威武雄壮却又哀伤孤寂的影子?——银狼仰望着深蓝色苍穹中那轮清冷明月,一声声凄凉地嚎哀着,蓬松光滑的银色鬣毛随着它每一次的仰颈嚎哀而微微地颤抖。
一阵晚风拂过,无数的白色花瓣飞向天空,泪光迷蒙的视线中,那抹银色的狼形越拉越长,最后化作了一道高大英挺的人影。
白色的花瓣雨中,长长的银色发丝随风起舞,在银色的月光映衬下发出闪亮的光芒,掩映着一张俊美得令人心惊的男子的面容……
白小鹿自那夜淋了雨之后一直高烧不退,在昏睡了整整七天之后终于醒过来。
一直守候在床边的嘎必雅图突然看到她睁开眼睛,倏地从地上跳起来,兴奋地大叫:“郡主醒啦,郡主醒啦!”
白小鹿眨了眨眼睛,一脸迷茫看着兴奋得像只猴子一样的嘎必雅图,他胸前的那根乱蓬蓬的辫子随着他兴奋的举动上下跳动着,粗嘎的的嗓音叫得她头隐隐作痛。
她翻了个白眼,困难从干涩的嗓子里挤出了几个字:“拜托,可不可以……安静一点?”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眨眼的功夫,房间里竟然挤进来一大群人。
“小鹿郡主,你终于醒了!”陶如格第一个冲到床边,泪眼婆娑地望着她,拉着她的手边哭边笑。
“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太好了……”
她怔怔地看着陶如格,自从得知她是黑博的身份后,她的心底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有丝陌生,有丝不安。
“你哭什么啊!我不是好好的吗?”她虚弱地笑着,伸手为陶如格试去眼角的泪水,然后抬起头莫名地看着围在她床边的人们。
“你们为什么都在这儿?”她还没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之前一脸兴奋的嘎必雅图在听到她的问话后,忽然露出了一抹看白痴的表情说道:“我的大小姐啊,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昏睡了七天了,把所有人都担心得要死啊!”
“啊?”白小鹿惊讶地看向众人。
除了嘎必雅图之外,在场的包括陶如格、那拉娜仁托雅、托罗其格其、燕都、科罗立和四名侍女全都点了点头证实了嘎必雅图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