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朝，他以雷霆之速提出了为方孝孺平反一事，又力排众议，在短短的几句话中，就把平反和复职敲成了铁上钉钉的事实。
下了朝，立刻换了衣服，赶到落月阁。
方柔不知道找谁要的一套男装，穿戴的英姿飒爽。
他深深的看着方柔，忽然耳边又感受到了一阵剧烈的嗡鸣。
心似乎被人揪成一团，惶恐不安的跳动着疼痛。
他皱眉，努力恢复镇定，对着方柔勾出了一抹微笑：“走，打完猎，朕要对你说两个好消息。”
方柔认真的点头，拉了他的手：“好。”
狩猎场。
她倔强的要单乘一匹，不远不近的跟在男人身后。
她和男人身后，是近百个配刀带箭的禁军。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密密麻麻的军队。咬唇，默默掉了两行眼泪。
她回忆起曾对男人发过的毒誓：“小柔对天发誓，小柔对爷一心一意，忠心不二，倘若生了半点外心，愿被万箭穿心而死，死后下无间地狱。”
手上的弓箭缓缓举了起来。
她不止起了外心，还起了弑君之心。
万箭穿心，无间地狱……
或许，这就是她的宿命？
恨太深，爱太浓。她无法在这深刻的恨和浓烈的爱里找到平衡。
她知道，他和她终究有一人要死。
箭尖对准了男人发梢旁的一棵小树。
她知道，在她身后的那些的禁军眼里，她的行为无异于是在弑君。
弓已拉满，还未出手，忽然看到男人回头。
继而，是万箭穿心的痛——身后的禁军果然出手了。
她咬牙，手中的箭终于离弦而去，在男人脸庞一侧擦过，精准的射中了那棵小树。
随后，闷哼了一声，跌落下马。
男人飞快的下马，疯狂的跑到她身边。
他听到自己似乎喊了一声，又似乎一言未发。
他抬手把她捞进怀里，眼神一片迷茫空洞：“不……不要……”
方柔抬手，缓缓的摸到上了他的脸颊：“不要哭……”
他怔了一下，适才发现，他已是泪流满面。
方柔深深的看他，重复念了一句：“不要哭。”
声音嘶哑暗沉。
她从没想到过，他竟然也会流泪。
她忽然感觉到满足和幸福，这眼泪，也许是他对她爱的证明。
她的手停留在他的脸颊上：“爷，小柔不想你死，小柔只是不想让你为难。小柔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小柔真的不想再活。小柔好累，真的撑不住了。小柔爱爷……”
她声音减弱，忽然回忆起初见时，他被灯光拉长的双腿：“小柔说过，这辈子伺候爷，下辈子还要伺候爷……”
她声音轻飘，似乎是在呓语：“下辈子，小柔不姓方，只是楼子里可怜的雏妓，爷恰巧遇到，将小柔买了去……”
男人声音嘶哑：“不，不要……”
他又一次见她垂危。可他知道，他已经没有好运再可以透支。
他清清楚楚的感受到方柔的生命在他怀里流逝，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将要失去她。
他声嘶力竭的喊：“御医！传御医！”
她不能死，她要他怀里平平顺顺安安稳稳的成长，成长成一个娇艳的少女，再成长成一个风韵的妇人，最后成长成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
他无措的抱着方柔：“不要死，活着不会好累，以后天由我来撑。我会为方家平反，恢复官职和名誉。你不用再当小柔，你是方柔，方家唯一的血脉。”
男人声音变得颤抖：“不是说两个好消息吗？另外一个，你可以要独宠，我可以许你后宫只你一人。你还可以要天长地久的爱，像书里所说，到海枯石烂不变。”
话说着，又落了两行湿湿凉凉的东西。
方柔安安静静的躺在他怀中，眼眸紧闭，唇色灰白。已是气绝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