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柔的眼睛怔怔的盯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月牙白的长衫，眉目硬朗，坐姿威严肃整。
男人的眼睛深邃，目光像刀剑一样锋利。
方柔在这目光里忽冷忽热。
她知道，男人并不是在看她这个十三岁的黄毛丫头——他在看她旁边的姐姐。
姐姐白牡丹，红遍京城的名妓。
她知道，姐姐的半张脸一定掩映在琵琶后面，影影绰绰，忽明忽暗。
她知道这样的姐姐美得勾人心痒。
她垂了头，怯生生的起身，端着茶壶去给男人添水。
添水的时候，走近男人身边。
她能感受到男人身上一股迫人的气场。
她觉得自己的手心忍不住瑟瑟发抖。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气场。
她觉得自己的气场像只羔羊，男人的气场像匹老辣狠毒的狼。
手抖得幅度大了一些，壶里的水又是巧妙又是精准的落到了男人的膝部。
方柔露出了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顷刻跪倒在地，一双手慌乱无措的往男人身上扑：“爷，对不起爷，小柔不是故意的。”
话说着，眼睛蒲扇蒲扇的掉了两行眼泪。
她仰起脸去看男人。
眼睛睁得很认真，却又不至于让人觉得夸张刻意。
男人旁边的侍卫站了起来，粗声大气：“眼睛看哪儿了！知道爷是谁吗？”
男人摆了摆手，声音里竟然有些温柔：“不妨事。”
说话间，眼神一直盯在姐姐身上，没有挪动过。
方柔迅速的起了身，小心翼翼的退到姐姐后面，低垂着眼睑，一言不发。
一曲很快完了。
姐姐起了身，袅袅婷婷的福了个礼：“奴婢献丑了。”说话的声音青青翠翠，仿佛刚刚出谷的黄鹂。
男人嘴角勾出了一丝微笑：“白小姐果然名不虚传，是个才艺双馨的绝代佳人。”
姐姐又福了一福，没再开口。
方柔想，这幅模样一定矜贵得不得了，比那些千金小姐，还要千金小姐。
男人并没有过多留恋，同样起了身：“今天就先这样，改日再来登门拜访。”
方柔眼睁睁的看着他出了门。
看到他一双本来就长的腿被昏暗的灯光拉得更长了一些。
她咬了咬牙，追了上去。
姐姐似乎有些诧异，在后面喊了一声：“小柔！”
她没理会姐姐的喊声，横冲直撞的追到男人跟前。
男人停了脚步。
她抬头看了一眼男人的脸，“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跪下去的同时，一双稚嫩的手拉住了男人的衣角：“爷，带我走吧。小柔十三了，妈妈说下个月就要让小柔开苞接客。”
这真是一段让人羞耻的话。
可……她现在的身份，实在优雅不起来。
男人眉目微垂，从这个角度看她，仿佛是在看一只粘人的，不识趣的狗：“怎么，你知道我是谁吗？”
方柔仰着头，一双眸子黑白分明：“我不知道爷是谁，可我知道爷是好人。爷能救我脱离苦海。小柔可以给爷当牛做马，这辈子当，下辈子还当。求爷……要了我吧。”
男人又撇了她一眼。
眼神里有抹怜惜，也有抹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