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嫌疑人也是受害者
因为是那个男人开着救护车送她来得,而他们仨要回警局,理所当然,舒安琴只能坐王曙凯的车去。
上车之后没多久,被岳父大人灌了不少酒的金飞采,就在副驾驶座,系上安全带睡着了。
安安静静的车厢里,只能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许久,王曙凯扭头看了正望着窗外发呆的舒安琴一眼。
他从车前拿起手机,一边瞄着路况,一边单手操作,打开手机的视频。
他把调出来的视频递给后排的舒安琴说:“这是另一桩强奸案拍到的监控,你看看能不能确定嫌疑人范围。”
舒安琴从窗外灯红酒绿的马路上收回思绪,从他手中接过手机,看着看着,他觉得这个强奸犯有些眼熟。
皮肤黝黑,动作粗鲁,脖子上有一条象征着财富的大粗金项链。
这不是下午咨询室男子吗?!
他自己的女儿不也是强奸案的受害者,难道他是一个畜生,强了自己的女儿,反过头又带她四处求医?
从心理上,这种情况只可能存在于某些无法控制好情绪的丈夫,在对妻子的家暴情节中。
一个丈夫因为某些小事殴打妻子,但是事后非常后悔,于是又突然对妻子千般万般的好起来。
这是存在的,但是对于女儿,因为人类大脑边缘固有的原始功能区还没有进化,所以对待自己的下一代繁衍物,是会比对自己的配偶友好的。
如果说女儿成为了她泄欲的工具,那这个男人也算是在反社会人格的形成期间。
可是根据舒安琴和他的接触,她并没有感觉到这个男人很冷血、很仇恨社会。
他的性格,更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哭闹撒泼样样来。
再说,家暴丈夫的性格里是有温存的一面,这本身和反社会人格障碍就是矛盾的。
舒安琴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顺势转变了思维,问他道:“这个案子最早是发生在什么时候?”
王曙凯的大脑里就像存了一部档案,一一数来:“最早的报案记录是在今年三月,但随着进入夏天之后,性骚扰事件频发,派出所民警忙不过来,就都没有在意。
直到八月底,有一个男人到公安大楼下大闹了一场,说他的女儿被强奸至孕,并且落下了终身残疾,刑警队才把案子接过来。
调查之后,发现从今年三月开始,拉萨中路一带,频繁地发生强奸案件,仅报案就有三十多例,应该至少还有一大半,是被强奸之后没有报案的。”
三月份就开始了……
监控上的人有点像他,但应该不会是他。
那个男人应该不太会是这么多起案件的嫌疑人。不然也不会自投罗网,到八月底才去公安部门大闹。
他一个报复心理非常强的人。所以,他不是连环强奸案的嫌疑人,而应该是报复社会的受害者家属。
舒安琴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下今天下午和他交往的全过程,突然想起当时他的侧脸右边有一个黑痣,但是因为皮肤颜色太黑,并不是太容易注意到。
她把这个发现告诉王曙凯,然后继续把目光投向窗外,靠在窗沿上的手,有节奏地敲打着黑色的塑料板。两人保持着沉默,但是喝醉酒的金飞采还在絮絮叨叨着说着醉话。
已是夜深,路上行人渐稀,车子开得飞快,不一会就已经到了公安大楼的楼下。
两人把打着呼噜的金飞采从车里一路拖出来,放到门岗的值班室里睡觉。
夜幕一片漆黑,只有一盏白色的大探照灯,把公安大楼前的广场照得苍白。
一阵凉风吹来,舒安琴不禁缩了缩身子,随着风而来的是一阵睡意,她的步子渐渐慢了下来,眼帘也有些低垂。
要是这时候能回家钻进软软的被窝,睡上一觉该多么好啊。一想到自己那张舒舒服服的小床,她的脸上不觉浮上笑意。
但是案子还没有破,多耽搁一分一秒都有可能让无辜的人受害,为了让更多人睡上好觉,她辛苦熬几晚又算是什么呢?
她伸手拽了拽自己的脸蛋,重重吐了口气,赶忙快步跟到王曙凯身后去。
他们俩前后脚出现在办公大厅里就马上有人惊呼起来,“哇哦,我们加班,大王和情人约会去了?”
“就是!大王请客!发喜糖!”
舒安琴微微侧头看了看他的脸:薄唇微抿,目光深邃地俯视着办公厅小方格中的起哄分子。
她也不好插手,只是低下头去,看看自己的小黑鞋有没有弄脏,然后双手拎着包,背在身后,等待着王曙凯发话。
然而他一句话都没有解释,只是挺拔地站在众人面前,等到他们安静下来了才说:“注意你们的用词,不是和情人约会,是陪女朋友见婆家。”
这下,下面闹得更欢了,估计如果不是案件缠身,他们会把王曙凯抬起来从窗户口抛出去。
有这么虐狗的吗?!
真是的?!
舒安琴想怼他,但是他也没说女朋友就是她,回头要是点破了,说是她自己自作多情,不是让自己尴尬嘛。
所以,对于王曙凯说过之后,那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她只能像个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傻傻地笑着,敷衍他。
但又怕笑得太儍,引起他的误会,让王曙凯以为她会对他有意思。她保持着那个笑容几秒之后,就问道:“强奸案查清楚了吗?人骨案有结果了吗?没事的话,我回去了。”
他会意,马上重重地咳嗽一声,转向众人问道:“让你们调查的事情怎么样吗?技术科的照片处理过送来了吗?”
刑警甲递过来一沓黑白色打印的纸:“送来了,请过目。”
王曙凯接了照片,舒安琴也探个脑袋伸过去,果然,右侧脸颊上有一颗比皮肤色更深的黑痣。
她小声地嘀咕道:“就是他。”
“嗯?”
“八月份在你们楼下闹得那个。”
“你怎么知道?”
“他今天去了我的咨询室,带着他女儿。但他不是原始案件中的嫌疑人,不过是为了报复,不小心让你们拍到罢了。
说实话,我不觉得,你把这个案子交给金飞采,是很明智地选择。虽然他话多,会和受害者走得很近,但是受害者不一定会和他说真话。
人在受到巨大创伤之后的反应,是本能的保护。大脑为了保护不再受到刺激事件的折磨,会选择遗忘或者改变案发时的场景。
所以受害者回忆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案发场景。如果想破案,现在只有一个办法。”
舒安琴从低头看鞋子中的状态下抬起头,偏着头看他说:“总结过去案发时间的规律,然后让我去把他钓出来。”
他迟疑了一会,什么也没说,然后很快就把目光转向众人:“人骨案,有进展了吗?”
“报告:受害者的确不是中国人,今大基因学教授说,她的母系是少见的N1b(16093C-16145A-16176(G)-16223T)——”
“说重点。”
“路易王朝血统,法国贵族。”
舒安琴用上牙磨了磨下唇道:“法国贵族,21岁,女性,受害者范围应该不难找。”
“是!但是,我们查了外来人口资料之后,并没有发现任何一例法籍女性失踪。”
这就比较尴尬了,法国贵族……
也许贵族和贵族之间,联姻了?
舒安琴抱胸,晃了晃手说:“不对,受害者范围,不应该划定是哪一国人。
欧洲贵族联姻现象普遍,所以我们不能确定,她母亲是否嫁给了法国人。
唉——那这不又回到了原点吗?算了,先往后说。”
“凶手乘坐的船已经找到,但是从中提取出的七个女人的DNA,在犯罪人员资料库中,都无法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