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车站风云
王曙凯把汽车停在城郊地带的公交车站,从后备箱里,拎出事先准备好的两个大行李箱。
为了装出他们是打车来得,而不是熟人送来的,舒安琴在关车门的时候故意说了一句:“谢谢你啊,师傅。”
邱浩天带着笑意一点头,摆了摆手,开着车,一溜烟地走了,他先开着车去村里探探口风,再决定是否让他俩潜入。
九月天,还有些许酷热没有散去,但是村民家家户户都已经在清洗晾晒夏天的衣物,看来是在为冬天做准备了。
举动很平常,看来今天是没有大人物会到。他给俩人发出了安全的口音信号。
但在得到这个“安全”信号之前,他们俩就险些把自己推进危险的漩涡。
他们站在路边的公交站不久,就有一大窝操着土话的敞篷车车主,围上来问东问西。
“小伙子,你们ki(去)哪?”
“五奎其,气哪拐?吾带你们。(五块钱,去哪里?我带你们。)”
舒安琴仰起头和他对视了一眼,他和她一样,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若是说去宁芜村,可万一村里有高水平的国际间谍,到时候,不仅连信息诈不出来,有可能还会被那些间谍给抱团灭了。
可如果什么都不说……
舒安琴的身旁,就是一个抱着大口罩孩子,操着一口标准农村话的中年妇女,她凑过来说:“吾胡海子两故人,ki宁芜村,你闷ki哪,吾闷一起抱个车,这样贼,皮衣点。(我和孩子两个人,去宁芜村,你们去哪,我们一起包个车,这样子,便宜点。)”
如果不回答她,那回头到了宁芜村就会暴露,怎么办?缓兵之计虽好,但也是有有效期的。
舒安琴伸了下袖子,瞄了一眼腕表,离邱浩天离开的时间才仅仅过去三分钟。
从这开到宁芜村,至少要二十分钟,他还需要时间考察侦探,他们就这么一直一言不发,不是个办法。
她装作捋头发,往站台后面看了看,一栋住房下面的小二楼商铺,楼下是一家五金店,一家牛肉面面馆,还有一家烟酒店。一间窄窄的楼梯上去,就是一家宾馆。
无疑,牛肉面面馆是首选,慢腾腾地吃啊吃,大概能等到邱浩天来消息的时候,可是这一定,是得建立在周遭没有人跟着的情况下。
可这个宁芜村的妇女,长着三角眼,眼睛珠子转得股溜溜的,一看就知道是个非常精明的女人。
她就像个蜜蜂一样,围着他们转来转去,还一直絮絮叨叨个不停,如果不是性别不同,舒安琴都有种金飞采空降的错觉。
舒安琴观察过她,之所以她会跟着他们不放手,原因之一,是因为看到他们俩是个大学生的模样。
所以,比起其他喜欢斤斤计较的老妇女而言,这个女人可以在他们身上刮到更多的油。
但对他们而言,如果真是给俩个钱,就能让她离开倒也还好,就担心她会变得愈发贪婪,以为自己榜上了金主,反而会更加寸步不离。
她仰头看王曙凯的时候,他的眼神快速地扫了那个女人一眼,然后抖了一下眉毛,示意把她支开。
舒安琴皱了眉,微微晃了晃脑袋。这种不要脸的敛财奴,她也没办法对付,只能装出比他们更加贪婪的模样,让她们知难而退,可如果这么做,他们未来在宁芜村的日子可就不好混了。
现在只能找一个地方躲起来,等待邱浩天的消息,牛肉面面馆?她死了这条心,他们能去,那女人一定会跟过去,回头抱着个戴着大口罩的孩子,坐在那可怜巴巴地看着你吃,请问你怎么办?
给她也来一碗,就是助长了他们的气焰,不给她们吃,自己的良心也过不去。
公共场合不适合,那就去私密一点的场合吧。比如……宾馆……虽然那是舒安琴最不愿意去得地方,但是目前看来,这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主动挽过王曙凯的手臂,掂起脚在他耳畔说:“我饿了。”
王曙凯马上会意,宠溺地看着她,扫了身后的一条商铺一眼,拉开行李箱说道:“走。”
那女人很是聪明,眼睛利落地一扫,把手里哭闹的娃娃往身边一按,也跟上他们的步子。
王曙凯扫了身后的尾巴一眼,对怀中的舒安琴说:“她跟上来了。”
舒安琴翻了个白眼,无可奈何地说道:“我就知道她会跟上来,你身份证带了没?”
“嗯?带了。”
“去开个钟点房,进去之后我有办法。”
王曙凯没说话,他其实正有此意,在隔离的环境中,暴露的风险会大大降低,但他顾及舒安琴的感受,所以想到了,也一直没说。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做出会让人想入非非的举动。
俩人开了房,插上门销,刚把行李放着坐下来,就听到外面有一阵吵杂的声音,之后,便也消停了。
王曙凯从洗手间里洗干净了手出来,正想和她交流几句,舒安琴就竖起中指,给他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她的眼睛指了指门下面的方向,在门下的缝隙里,可以看到有一双鞋底的影子。
见状,王曙凯又折回浴室里,把水龙头的水和淋浴头都开到最大,“哗哗”的水声从房间里传来。
本以为听到别人在洗澡,那女人就会走了,可是她依旧在门口站着,一动不动。
舒安琴甚至都有些怀疑,这个人不是那个女人,而是宾馆的工作人员,不然怎么敢抱着孩子,敢这么大张旗鼓地站在房间门口?
她刚想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看看猫眼外面的人,却被王曙凯突然拽到了洗手间里。
“啊——”
一个没站稳,她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腰部正好磕在洗手间的台阶上。
正是这一摔,才让她看到趴在门缝下的一只小手和一只眼睛。
她连滚带爬的缩进洗手间里,合上门,压低了声音对王曙凯说:“那个孩子一直趴在底下呢,会不会给他们看到了?”
王曙凯一边低头滑动着手机,一边和她说话:“别担心,他们还不知道我们的身份,不然也不会紧跟着我们不放。
别再靠近猫眼了,猫眼反向看,虽然看不清楚东西,但是能感觉到光线的昏暗。你过去看她,她肯定有所察觉。”
语毕,他把一张半个小时的音乐专辑递给她,羞红了脸说道:“既然是装扮成男女朋友,有些时候,这个身份还是有用的。我觉得,现在这是最好的伪装。”
舒安琴看着上面的一排小字:日本***激情***
她的内心:O__O “……
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这不就是有名无实,传出去,不过也就是名声难听一点,可是……
“这不能用。”舒安琴如梦初醒,把手机还给他。
王曙凯尴尬地笑笑,耸耸肩说:“没事,那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不是这个身份不能用。”她连忙解释道:“是这个音频不能用。”
王曙凯的后背冷汗津津,这下,她是不是理解他是那种龌蹉猥琐的小人了?
“这个音频……是合法的,咳咳,因为……某些任务的特殊性,所以局里一直有备。”
舒安琴笑着摆摆手说道:“不是。我当然知道你行事风格正,不会做出违法的事情,我是说这个音频不合适。
毕竟,中国人的传统思想,是不允许婚前那啥的,你这么做,给她听到了,还以为我们是那种人。那种人,怎么能教得好孩子呢?
回头,等到了村里,她和村民们一说,大家对我们不就都有了戒心了嘛。只有把老师的那种贞洁表现得完美,才能赢得她们的信任。
但是也要表现得稍微露骨一点,这样,她为了不让小孩子听到成人世界里的东西,就会带孩子走了。”
“奶奶。”
门外传来奶声奶气的声音,但很快就听到女人轻轻的一声“嘘”。
舒安琴拉开了门,带着哭腔跑出去,王曙凯会意之后,马上追了出去,一口一个:“安琴,安琴,你听我说,我真不是故意的。你说你饿了,我就想办法满足你,我不知道——”
“闭嘴吧!你满脑子除了色情之外,还能想些什么东西。我当时怎么就看上了你这样一个人渣!不行!我要回家。”
说着,她就故意把箱子弄得伶仃哐当响,要出门。
“安琴,安琴,我错了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会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发誓,在我们结婚之前,我都不会再对你有任何逾界的行为。如果有,如果有,如果有我就去阉了!”
就在这说话的空隙,门外响起一声低低的童声:“奶奶,怎么阉人啊,是不是像家里过年时候那样腌腊肉啊。”
女人没有应声,而是把孩子从地上抱起来,从门缝下的世界里消失了。
两人相视一笑,舒安琴刚要爬上床准备补觉,手机就响起来,是邱浩天打来的平安电话。
王曙凯收拾了一下就要动身,却被舒安琴拦住了,她隔着床边白纱的窗帘看着车站的一举一动,说道:“等一会,让那个女人再去找其他人周旋几下,等她快要绝望的时候,我们的出现,有助于快速地俘获人心。”
他放下了手中的行李,笑了笑说道:“没想到你还挺有心机的。”
舒安琴抱胸望着窗户外,头也不回地说:“是啊,要是再拿不出自己的心理学特长,恐怕下次和你一起出任务的聪明豆,就要易主了吧。”
语气里有些酸酸的味道,像是在讽刺,王曙凯让她把咨询室工作推掉的动机。
“还有一点,我觉得有必要和你事先说好。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刑警队和安全局,对这次任务的态度是什么,但是为了安全,我们自己要明白自己的定位。
首先我们对外的身份是今大毕业的学生,我是历史系的,你是……对了,你什么专业稍微好一点?尽量避免和刑侦有关的专业,但也不能出了自己的掌控范围。”
一听到她说这话,他的脑海里马上就浮现出一幅数字,几乎是脱口而出:“数学系。”
“嗯嗯,数学系最好,数学是主课,容易上位。”舒安琴点点头,继续往下说:“我们是今大毕业的学生,老家都在佟霖市,因为找不到工作,所以报名了大学生支教的活动。
只要找到了工作,我们的支教生涯,也就结束。这一点,事先一定要先说好,不然容易被人怀疑动机。
在他们的眼中,每一个人都是为了钱而生存的,所以如果我们大爱无疆地说来免费支教,第一,我们会给累死,第二,不容易获取他们的信任。这是身份层面,还有任务层面。
邱浩天他们安全局,对我们的身份要求就是挖到信息,获取证据,至于是否要动手抓到那帮国际间谍,我想我们也做不到。为了避免被人发现,我们连耳麦和定位都没带,更别说防身的武器。”
“别怕。”不知道什么时候,王曙凯走近她的身边,看着她抓着窗帘的手有些微微颤抖,说道:“有我在,是不会让你死在我前面的。”
她心中的某一根弦被轻轻触碰了一下,发出很大的回声,她见车站的火候已经给炖得差不多,便侧过身,走过他身边说道:“可以了,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