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谁是骗子
一看到他们有说有笑地从窄窄的楼梯上下来,在多次被人拒绝拼车之后的女人,两眼冒着金光,抱着孩子迎上前,凑上去问道:“吾闷拼车吧,吾ki宁芜村,你闷ki哪拐?(我们拼车吧,我去宁芜村,你们去哪里?)”
她就像依赖自己丈夫的一样,看了他一样,他薄唇微抿,随后说道:“宁芜村。”
“忒好了,柴费吾闷一人一部。(太好了,车费我们一人一半。)”
王曙凯眨了下眼睛,已是默许。
坐上车,四人两两面对面坐着,心愿满足的女人就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扒拉两个年轻人的底细。
王曙凯始终是一言不发地坐着那儿,双手放在张开的双腿上,目光朝着外面,他知道自己不擅长玩弄人心,于是把这件事情,全权交给舒安琴。
女人问得多,但是见对面拘谨的两人回答很少,便开始自我介绍,很好,这正是舒安琴所期盼的。
“吾叫吴金花,节系吾顺子顺顺,宁芜村dai(我叫吴金花,这是我孙子顺顺顺顺,宁芜村的。)”
舒安琴这才向她礼貌地点点头,说道:“这是我男朋友,他有点害羞。”说完,满脸笑容,很是喜欢地看了他高冷的脸庞一眼。
“哪拐人?(哪里人?)”
“佟霖人。”
“在吾闷这拐腻得打血?(在我们这里念得大学?)”
舒安琴点点头,自此,便和女人打开了话匣子。女人一看就知道是惯犯,在套完了她的话之后,眼里闪过贼兮兮的一道光,然后突然变了一副梨花带雨的弱弱姿态,抱着孩子抽了抽鼻子说:“小妹啊,姐姐命苦啊。
死了丈夫,儿子又得了重病,好不容易给他买了个媳妇回家,本以为能抱上孙子顺顺,一家人过上好日子,哪晓得这个孙子顺顺,又得了白血病。
唉,他妈跟人跑了,只能让我这个老太婆,天天带着他进出城里看病。这一边给儿子省钱吃药补身体,一边还要带着孙子顺顺看病,我命苦啊——”
舒安琴这才仔仔细细地把那个孩子打量了几番,他的眼神中很有灵气。
他也很会伪装,看上去是老手,他双手死死抓住奶奶的裤子,很是害怕地往奶奶的怀里钻,时不时地会冒出一两句颤巍巍的话,“奶奶我疼。”
别说是一般人,就是舒安琴这样一个收到专业心理训练的人,都有些心动,想施舍一点钱财救助。
但是她知道,她不能让宁芜村的人把她当摇钱树,这样只会拉开和他们的距离,只有和她们达到共情的效果,才能从她们口中套出更多的话出来。
于是,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大姐你命可真够苦的,如果手头有闲钱一定都给你。只是我们也不容易,把钱给了你,我俩也都活不下去了。
这人活在世上,谁还不是为了混口饭吃呢。要不然我们两个今大的学生,放着好好的企业不干,怎么会跑到乡下来当老师。”
女人的眼中有一丝迟疑,问道:“你俩今年不都26了,咋才毕业呢?”
舒安琴的新历一惊,她知道女人势必是在刚才的宾馆中看到了他们的开房信息记录,灵机一动说道:“研究生毕业吶,你说这家里花了这么多钱把我俩培育出来,不能毕业了,我俩还让家里人供着,对吧?”
说着,担忧地看了王曙凯一眼,她是博士毕业,当然对硕士的东西了如指掌,但是王曙凯这个公安大学毕业,就在刑警队扎根的人,估计对数学的掌握仅仅局限于加减乘除吧。
他就像知道她的心事似的,温柔地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朝她报以暖暖的一笑,眼中是说不出的绵柔和温存。
妈呀!
这个男人怎么跟个妖精似的,这么邪魅,这么有魔力。
为了不被他分散注意力,舒安琴赶紧把手抽回来,对吴金花说道:“你看我俩是今大的学生,混得人五人六的,其实吧,我们都是精神病。”
她注意到吴金花在听到“精神病”这个词的时候,不是像正常人一样,表现出瞳孔骤缩的表现,而是身体微微向前倾,流露出一种好奇,一种同情,一种想要听下去的欲望。
吴金花此时的心理,稍微说得过分一点就是:我倒要看看你是咋忽悠我的,我就是专业忽悠30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难不成你还能比我更能忽悠。
她这么这么表现,说明舒安琴表演得非常专业,她的内心倍受鼓舞,抓住她的内心深处的痛,接着诉苦:“现在大学啊,压力真得挺大。
就比如他的那个导师,是个女的,孩子都好大了,结果还看上了他,说他不陪她那啥,就不给他过论文。
后来吧,他也老实,二话不说,就跑到学校里,把他老师给举报了。
这下好了,业是毕了,可是他那老师气不过,倒打一耙,在外头放了风声,说他勾引老师不成就举报,活生生是把他名誉给玷污了。
我俩都是从小城市考过来的,家里也是没人没背景,他找不到工作,这么一着急,就把自己脑子给急出毛病了。
你看看,前几天还闹自杀,给送医院去抢救了呢,药都不敢给他,都在我这保管这。”
说着,她真得从包里掏出一大把各式各样的药出来。
女人被她打动了,凑近了翻了翻那一沓药片和各种瓶瓶罐罐,咂咂嘴说:“这药要不少钱吧,全是他的?”
“是啊,一个月光这些药就要好几千呢,还有我的。”她拉开包的另一个隔层,里面又是一堆药片,“我和他,不是一个病,我那是慢性的精神病,都有十年了,医生说只能控制,说不准哪天就会突然疯了。”
“那你们也真是挺惨的。”吴金花感叹着,拍了拍舒安琴的手。
她抓住了机会,马上在话语上吊住她说道:“我们哪,就是半斤对八两,反正都有病,干脆就这么凑合凑合得了。
城里咱们干不下去,那咱们就到村里干,对吧,只要能还能有一口饭吃,在哪吃不是吃。
倒是你,吴大姐,我听你这么一说,你真是觉得你啊,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整个人都扑到家里。”
“谁说不是呢……”吴金花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她心里的苦一直都无人知晓,今儿还真算是遇上个明白人,让她把掏心窝子的话,都说出来了。
下车的时候,按照原先的约定,各付一半钱,老板从吴金花手里接过钱,很是诧异地和她开着玩笑:“腻今故木吊到啊!(你今天没钓到啊!)”
吴金花笑着指了指他,凶他道:“ki腻呆,宅系吾小妹哎!(去你的,这是我小妹唉!)”
王曙凯见状笑笑,转身走路的时候,偷偷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贴在她耳边说道:“能让骗子自掏腰包,厉害。”
她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又是一个上课不听课的。”
“嗯?”
她凑近了低声说:“你还没明白?正常家庭,就算家里再穷,也没有哪个奶奶会咒自己的孙子生病。
所以吴金花不是骗子,她说得是事实。她缠着人和她拼车,只是利用了大多数好人的心理,想在车上诉苦,让人施舍一点给她。”
他勾起了嘴角道:“看来,你并没有把自己划到好人的范围。”
“那当然。”舒安琴骄傲地一抬头,“我要是做了好人,那任务可就要泡汤啦。她要是把我们当作摇钱树,我可就玩不转他们了。”
“还有件事情。”王曙凯向周围张望了一下,见到吴金花和她孙子顺顺,在前面差了他们一截的时候,才放心地说:“尽量弄到村里人智能手机的电话号码,邱浩天他们安全局有设备,可以定位监听并且拦截他们的信息。”
天哪!
还有这么神奇的操作?
弄得她下次都不敢到处乱玩手机了,简直就是一机在手,隐私没有。
舒安琴扭头看看他,阳光下他巍峨严肃的侧颜,不禁被这个可怕的男人吓出了半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