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吴金花的身份(1)
两人跟着吴金花走进一间家徒四壁的屋子里。
穷。
是真得很穷。
大红色的砖瓦,看上去还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老房子,走近一看,墙面上都已经眦开了条条裂缝,每一个缝隙中都有不知名的小生物,攒动着滚圆粗壮的身子,几根麻利的小脚,不停地爬出来爬进去。
家中唯一一个还算是值钱的东西,大概就是吴金花儿子躺得那张木床,上了些年纪的木头,都已经呈现出灰黑色的年代烙印。
他躺在上面,干瘪的像是一具干尸,瘦成皮包骨的人架,饿得突出的眼珠,还有死灰色一般的嘴唇。
见家里来了人,吴金花的儿子勉强要坐起来和他们问好,舒安琴强装出笑容制止他:“不用客气了,大家都是朋友。”
他在朝她咧开嘴,露出几颗已经由黄变黑的牙齿时候,舒安琴闻到这辈子都没闻过的一股臭味。
就像那种臭鸡蛋和烂香蕉的混合物,闻了叫人心中一阵恶心,想吐又吐不出来,就是昏昏欲睡的人,估计都能给臭醒过来了。
“妹子,你看我这也没地儿给你坐,就委屈你们站着了。”
闻言,她和王曙凯都转过身去,只见吴金花在一桶散发着腐臭味的褐色木桶里洗了洗手,又在身上揩揩,把类似于灶台一般,一堆砖头堆起来的东西上给收拾干净。
那上面有破败的棉絮,还有已经碎了个边、仍旧在使用的塑料盆,还有个估计是在当大锅用的铁盆,里面放着一堆黑乎乎的东西。
见吴金花要给儿子孙子顺顺弄午饭,他们也不便久留,和她们打了个招呼,就拽着王曙凯走了。
俩人一路走过去,发现在吴金花家的周围,都是一些和她家中情况差不多的家庭。
丈夫早亡,儿子病重,如果有了孙子顺顺,孙子顺顺也都会患有白血病,然后买来的儿媳就会跟着别人跑了。
所以她们,作为家中唯一幸存的女性,就会挑起家中的重担,变着法子挣钱养家。
两人在宁芜村最繁华的街道里,找了家粉丝店坐下,舒安琴环视着周围的环境:虽不能和城市里的锦衣玉食相比较,和也丝毫不比城中逊色,落地窗的玻璃擦得锃亮,店内的装修也很是奢华。
出了店门,蛋糕店、美甲店、教育培训中心应有尽有,这仿佛不是在那个贫穷破败的小乡村,而是在一个缩小版的国际大都市中。
四目相对无言,随意吃了点东西,就拎包入住当地的一家宾馆。
在宁芜村,这不过是一家档次并不高的小宾馆,他们进去的时候,只见的母女二人站在前台,各玩各的手机。
见他们进来,母亲放下了手机,用一种半土不洋的话,说了一声:“欢迎光临。”
舒安琴报以礼貌地笑笑道:“我们大概要长住,能给点优惠吗?”
母亲刚要说话,女儿就玩着手机,头也不抬地插嘴道:“我们这价格已经是最便宜的了,你们爱住不住。”
女儿和母亲一样,说话都是半土不洋。
母亲瞪了一眼女儿,转而抱歉地冲她笑笑道:“这样吧,你们这周先按照原价住,要是下周还住呢,就在打九折的基础上加点钱,你们看行吗?”
舒安琴望向他身后的街道上,发现没有人朝他们这边看之后,和他对视了一眼,确定完全,才把两张身份证递过去说道:“麻烦给我开两间单人房。”
“不用了。开一个标间就可以。”一道清朗的声音,突兀地响在空气之中,女儿抬头看看他,只见他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一时间呆在了那里。
“216房间,这是房卡。”说着,女人把房卡递了过来。
舒安琴环视一下四周,感觉这么大的门面由母女两人撑起来比较奇怪,便问道:“你们夜间有人值班吗?我们晚上可能会回来的比较晚,这里最晚几点关门?”
女人生怕一个顾客就这样溜走,连连说道:“我们这都是24小时有人看着的,又安全又方便,以前有好多人都在我这舍不得走。”
“晚上就你们母女俩看着啊?”舒安琴凑到前台上问道,故作紧张地问道。
“当然不是。”女人连连摇头道:“晚上都是他爸看着,这时候他在家睡觉呢。”
“哦。”舒安琴拖着箱子正要走,就听到王曙凯问那个女孩子道:“这里有5米左右的粗绳吗?”
女孩子赶忙放下手机,慌张地抓抓头发说:“这没有现成的,但我记得有几根跳绳,连起来大概也有5米吧。”
说话间,女孩就进了里屋从里面扯出两根跳绳来。
“谢谢。”王曙凯朝着她勾起嘴角,俊朗的脸上带着笑容,舒安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居然有些生气?赶忙拉着这个“红颜祸水”走了。
在进了房间确定门外无人之后,舒安琴还没来得及和他说话,只见他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说:“希望你不要介意,我是觉得我们住一间会更安全一些。如果你很介意的话,我晚上可以睡卫生间。”
“好啦。”舒安琴被他的绅士风度逗笑起来,面带笑容地说:“你能不能别总把我当成那种……很不解人情的女性。
你为我做得,我都知道,包括你要安全绳的事情,但我想问你件事,我不确定是不是我的感觉出错了,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村子很奇怪?”
他把两根跳绳绑在一起,确认是结结实实地扎好之后,抬头回复她到:“贫富差距悬殊。穷人家里,只有婆婆一个人健康。”
舒安琴严肃地点点头,情不自禁把右手食指放到牙齿间咬着,皱着眉说:“是啊,但是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呢?难不成是基因有问题?男性的Y基因上携带了致病片段?”
王曙凯伸手把她的手指从嘴里拔出来,说道:“不太可能,如果真是Y基因上的问题,他们那帮人早就断后了。”
那倒也是,如果真是基因问题,在以前医疗水平并不发达的年代中,那些孙子顺顺生下来,过不了多久就会去见他的爷爷了。
她点点头,从包里翻出一枚白色的圆形药物,往嘴里一丢,脖子一仰就下去了。
坐在床沿上的王曙凯看到这一幕,怔怔地看着她,她跟个没事人似的说:“咋了,吓到你了。”
他迟疑了一会,双手反复交叠了一下,说道:“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该问不该问。”
舒安琴倚在电视机柜上,朝着窗外笑笑说:“这是电视剧里的老梗啊,说这话的,最后不都问了吗?我们之间,不需要客气。”
“你包里的那么多药片,都是你吃的?”
“是啊。”舒安琴满不在乎地走到窗边,把白色的纱帘拉上,懒懒地伸了个懒腰,背对着他说道:“躁郁症的药就那么几种,但是副作用都挺大。
有时候为了减少副作用,也为了避免大脑的耐药性。所以会经常调着吃,每天的情绪都不一样,只好把所有的药都带着了。”
说完,舒安琴突然反应过来,她刚才在王曙凯面前是不是太随意了?
伸懒腰、吃药、咬手指等等,这些从来都是偷偷摸摸背着人进行的事情,为什么在他面前,就这么自然地说做出来了?
好像在他面前,她可以卸去所有的完美武装。亦或是,在他面前,她无论怎么做,永远都是最完美的人,所以她不需要刻意地要求自己?
说她心里一点都不慌乱,那是假的。
一个专业的读心师,在这一刻居然读不懂自己的内心,还有比这更恐怖的事情吗?
她的世界里,突然只剩下那颗“突突突”跳动着的心脏,这时他低沉稳重的声音传到她的耳朵里,也算是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我有一点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