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沐赶往五台山,却不见释空。
释空亲自写信给她,却连个踪影都看不到,这是何道理。
年过七十的住持方丈亲自接待林之沐。
他见林之沐不住的向外看,慈眉善目的脸笑了出来。
“林施主可是在看我那释空师弟?”
释空年纪虽然不大,但辈分却不小,因此住持方丈称他一声师弟,是理所当然的。
林之沐被说破心事,忍不住老脸一红,“方丈识人甚清,释空和林之沐多年好友,这一次没见他,确实有些不习惯。”
“老衲也听我那师弟经常念起你,他说这次你上山来,他却不能亲自和你饮茶论道,实是遗憾。”
林之沐看着老方丈,“那释空去了哪里?”
下山了不成?
住持摇头,“释空到了闭关之时,故而虽然想亲自接待,却有心无力。”
“这样。”
林之沐低下头,然后抬起头来,“恕林之沐冒昧,可否请方丈带林之沐到释空闭关的地方看看。”
不知是她敏感还是其他,释空应该知道她收到信必会尽快赶来。
可他却选在这个时候闭关,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住持笑了,“果然是释空的朋友。”
释空闭关之前,便对老衲交代,“若她想要到我闭关的地方一看,你便带她到菩萨顶来。”
菩萨顶位于五台山灵鹫峰上,先帝曾三次来五台山朝拜,便住在灵鹫峰菩萨顶上。
菩萨顶也是先帝驾临五台山的行宫。
昔年先帝闻听释空“活佛”之命,特意宣召释空。
释空第一次见先帝,便是在菩萨顶。
因此这帝王的行宫,还特意为释空留了一间屋子。
住持方丈伸手说,“请。”
住持走在林之沐身侧,“此地距菩萨顶尚有一些路程,老衲便将这案件说予林施主。”
“林之沐洗耳恭听。”
这是一个很是离奇的案件。
半月前,五台山失踪了两个和尚。
五台山的弟子日日做早课,所有的弟子到大殿齐诵佛家经典。
但就在十五天前做早课的时候,两个和尚不见了。
一连三日不见踪影。
五台山弟子将五台山翻遍,都不见二人下落。
后来,山下有人来报,说归来客栈后院的枯井里发现一具尸体,那尸体面目已认不出,但身上却穿着僧袍。
因此特意上山一问。
大弟子慧明亲自前去,他仔细辨认,赫然发现那便是山上失踪的慧能。
慧能不在山上,怎么会死在客栈的井里?
这是慧明第一次经历这人命案件,死的还是自己朝夕相处的师兄弟。
他既伤心,却也六神无主。
另一方面,慧明又想到,慧能死在别人家的井里,那慧果又去了哪里?
他特意找了客栈老板,“我小师弟下落不明,您这客栈可还有另一个小和尚。”
那客栈老板一眼都不想看慧明,一个和尚已经够让人倒霉了,更不要说再来一个。
但五台山的和尚素来遭人尊敬。
虽然是没好气,老板还是压抑着心中火气,“没有见到,师傅如果没有其他要事,请带着小师傅的尸体离开。”
慧明道一声阿弥陀佛,却听小二慌慌张张跑着过来。
“老板,不好了,客房又发现一具尸体。”
客栈老板面色大变,也顾不得慧明,急匆匆跟着小二离去。
慧明心头一跳,心头念一声阿弥陀佛,只希望那人千万不要是小师弟慧果。
小师弟最后一个进山门,却是师傅最宠爱的弟子。
他跟在老板身后,也向那客房走去。
慧明挤在众人之后,只看到那人穿着深蓝色的书生布袍,他稍稍放下心来,准备挤出人群,去找小师弟的下落。
他正要走出客房门时候,众人推推搡搡,慧明不经意扭头一看,忽然面色大变。
他看到那书生脚上,竟然穿了一双僧鞋。
慧明一下子面色发白,他感到自己手脚都带着冰冷。
他推开人群向里挤去,终于看到那躺在地下的那“书生”的脸。
那张脸胖胖圆圆,还带着少年初长成的稚气。
不是小师弟慧果又是谁?
慧明颤抖着手将他头上的书生帽摘下来,那帽子下的脑袋果然没有一根头发。
一下子丧命两个弟子,大弟子命人立时将尸体带回五台山,将此事禀告方丈。
住持看着林之沐,“我五台山弟子向来循规蹈矩,这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啊。”
老方丈微微弯下腰来,“请林姑娘一定要给我五台山一个公道啊。”
林之沐看着七旬老方丈,他已不再健硕,身子已有些佝偻。
他就那样在一个年轻小辈面前弯下腰来。
林之沐赶紧将他搀扶起来,“方丈宅心仁厚,林之沐佩服。”
前往菩萨顶的路,二人已走了一半。
掩印在山林里的台阶,一眼望不到尽头。
林之沐自幼习武,老方丈年龄虽大,这条路却是常走的。
是以二人走得并没有费多大力气。
忽然,老方丈走到一个地方停住了。
他站在台阶上的一个平地上,转身向山侧看去。
“菩萨顶老衲常来,并不是为了去看香火。”
他眼睛看着前方,“只是为到这里。”
林之沐到五台山时,已是下午时分,现在走到这里,正是华灯初上。
林之沐随着老方丈的视线向下看去,忽然呆住了。
山下,万家灯火一盏盏亮起。
就好像变魔术一般,一盏接着一盏,就这样亮在她的眼前。
他们站的地方,正好将整个五台山美景尽收眼底。
白色的是大白塔,据说塔尖在五台山,塔身在西藏。
大白塔旁边,亮起了一盏又一盏的灯火。
山风吹来,林之沐的发缓缓飘起。
这是林之沐第一次从这个方位俯瞰五台山。
已接近暮色,天边暗下来的云几乎伸手可触。
林之沐忽然不知该说什么。
在这一条小道上,有信徒三步一跪五步一叩,虔诚地向山顶爬去。
有信徒看到方丈,虔诚地合掌,方丈亦坦然回礼。
这便是五台山的日常。
净~
住持将视线收回,他看着林之沐,“这些孩子是老衲亲眼看着长大,他们就像老衲的亲生孩子,所以我希望林姑娘能早日查明真相。”
“无论林姑娘要老衲做什么都行。”
林之沐看着已过耄耋之龄的老住持,发自内心的尊重油然而生。
“莫说释空对林之沐有救命之恩,就凭住持方丈这一句话,林之沐也一定竭尽全力。”
“老衲在此谢过了。”
直到到了菩萨顶,林之沐看到摆在中间的一个桌案,那桌案上放了一个紫色茶壶。
茶壶旁边一白一紫两个茶盏。
里面俱是倒了半杯茶。
方丈看着这副装备,看向林之沐,疑问出声,“释空师弟这是何意。”
林之沐却笑了,她转身向方丈深深鞠躬,“特意劳烦方丈陪林之沐走这一趟,林之沐这便放心了。”
原来林之沐赴约而来,却不见释空,心下率先担忧的是释空的安危。
是以无论如何都要来释空闭关的地方看看。
住持方丈听着林之沐的解释,眼睛里也不禁带了笑意。
“那现在呢,林施主连释空师弟的面都不曾见到,你怎么知道他平安无事呢?”
林之沐看着那院中摆着的两个茶盏,“诸色之中,林之沐尤爱紫色。释空却喜白。”
“是以释空常常会特意将餐具换成紫金茶具,他用的却是自己的白盏。”
所以,看到这一套茶具,林之沐便知道,释空确实平安无虞,林之沐便放心了。
老方丈听了,眼眸中带了欣赏,“难怪我那师弟引你为知己,林之沐果然是林之沐。”
林之沐当下再不停留,和老方丈连夜下山。
次日一早,林之沐便到了停尸的后院。
看守尸体的师傅告诉林之沐,
“尸体本来是要火化,但两位师弟死因不明,便停在了这里。”
几日不见,尸体已成了干尸,
林之沐细细查看着伤口,那师傅向林之沐解释到。
“这是慧果,被发现时是藏在柜子里。”
“这个是慧能,是在井里被发现的。”
方丈实在不忍心看自己的弟子就这样冷冰冰地躺在自己面前,忍不住地转过身去。
然而,下一瞬,就听到门外一个声音响起。
“县太爷到了!”
林之沐闻言抬头,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匆匆赶来。
他身体颇为肥胖,跑起来一步三喘。
竟是比七年前还胖了不少。
县太爷看着站在这里的众人,他并不曾将站在他面前不起眼的女人放在眼里。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不赶紧把人火化了,一直留到这里做什么,烧了烧了。”
县太爷脸上带着汗,急匆匆指挥众人。
林之沐笑了,她看着县太爷,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县太爷瞬时面色大变。
他看着林之沐,面色发白,直气得浑身哆嗦。
“原来是你!”
林之沐笑了,她转身继续去查看尸体,再不管身后的县太爷。
众人讶异,这林施主到底在县太爷耳边说了什么,竟让他气成这样,却不敢再说一句话。
林之沐没有回头,她刚刚说的,不过是,
“大人的头发算起来已有七年之久了,需要林之沐再剃一次么?”
一句话,不过是告诉这颇为糊涂的县太爷,七年前,夜入县衙的就是她。
在县衙一番折腾的就是她。
七年前她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县衙,七年后照样能。
再不管身后众人反应。
林之沐开口,“丫头记。”
丫头拿出笔来,将林之沐说的一一记到纸上。
“和尚慧能,是被人从脑后以重物砸伤,重伤而死。”
丫头刚记完这句,就听到林之沐声音继续响起。
“和尚慧果,是被人从正面以利器所伤,利器入体而死。”
林之沐顿一顿,“杀人利器,长刀。”
她看向被气得不清的县太爷,“凶手练过武,武器是刀,五台境内,有这样特征之人的名单能拿到吗?”
县太爷看着林之沐,几乎是用吼的,“五台境下那么多人,你要本官如何去找这样的人。”
再说,他们有没有习过武,用的是何兵器,会乖乖的告诉县衙吗?
尤其这事还涉及到人命案件?
此条路不通,林之沐看着旁边的小师傅,“带我到客栈看看。”
走到山门口,却见两个和尚拦着一个老人。
那老人头发俱白,身材瘦削,看到林之沐忽然跪了下来。
“您就是传说中的林姑娘吧,小老儿丢了姑娘,请姑娘无论如何帮小老儿找一找啊。”
那年轻和尚也是颇为无奈,“五台山发生了人命案件,林姑娘亲自过来查探。”
“这位老人听说林姑娘过来,非要说他家丢了姑娘,要林姑娘帮着找找。”
林之沐摸摸鼻子,她本想拒绝,却看到这老人头发花白,
脸上刻满了皱纹。
拒绝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老人家,您放心吧,若有可能,林之沐一定帮您留意姑娘的下落。”
那老人千恩万谢,要给林之沐磕头下跪,被林之沐赶忙拦住了。
(马上就是好朋友生日了,那我就用尽洪荒之力祝生日快乐,希望能每天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