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厌倦中原,厌倦那里的一切。
那里藏着她不堪回首的过往。
“是。”
侍女点头应是。
前方的烛台上,正自烧掉之时。
林远忧忽然想到了什么,“谁的信笺。”
“君家的。”
长安君家?林远忧忽然顿住。
即便她不出闺门,也知道这长安君家在朝堂中的地位。
她看着丫鬟,目光变换,终于出声,
“把信取过来。”
林远忧将那信笺展开,墨香味迎面而来,那是上好的松烟古墨之香。
只见那纸张上,字迹沉稳暗敛。
如果林之沐在此,她一定会惊讶的发现,那是她自己的字迹。
林远忧看到最开始的两句话,“林之沐,二十又二”
林远忧登时一呆,二十又二,林之沐?
她嫁入突厥之前,与一人曾秘孕一女。
她被迫远嫁突厥,将亲生女儿留给他,而今算起来正好是二十二岁。
林远忧心下发颤,继续向下看去。
只见那信笺上这样写道。
“林之沐,二十又二,少孤苦,身凄寒。自幼父母俱无,与哑妇生长于竹林中,八岁,哑妇亡,君某捡拾回家,君府滞留四年,后宫十年,遭遇诸多纷难,几欲丧命者众……”
林远忧眼睛越睁越大,她看着那信笺快要滴出泪来。
少孤苦。
身凄寒。
自幼父母俱无。
……
几欲丧命者众。
林远忧每看一句话,心下就好像有重锤重重击打在心上。
那一锤一锤只击得她不知所措。
林远忧忽然捂住嘴巴,抽泣出声。
她林远忧所生之女,竟然少孤苦,身凄寒。竟然被君府收留,后在后宫十年。
还遭遇诸多纷难,几欲丧命者众……
林远忧捂住嘴巴,大滴大滴的泪从面上滴落。
好样的,真是好样的,她林远忧所信之人,就是这样对他们的女儿。
“更衣。”
林远忧擦干面上眼泪。
她从来都知道,哭是世界上最无用的事情,她要亲自去问问那个人。
这二十几年来,他是如何对待他们女儿的。
“夫人,你要去哪儿?”
林远忧走到门口,却被突厥可汗拦住。
突厥可汗从另一个帐篷走来,他看着面前这个汉人女子。
她不是他的妻子,他甚为惋惜。
昔年可汗登位时,是她凭着一己之力,在妇人间游走,让他们的夫君鼎力相助可汗。
她嫁给了他的哥哥,他哥哥既死,他便成了突厥的可汗。
虽然弟承兄妻,这女子却刚强到让人不敢有丝毫的亵渎。
是以,虽然她是她名义上的妻子,二人却没有丝毫的关系。
她的功劳无人敢否认,因此,也便在突厥被人敬重到而今。
突厥可汗看着林远忧,“夫人二十几年对突厥诸事不闻不问,”
现在大元和突厥对战,夫人就忍不住了么?
林远忧看着他,“你要拦我?”
突厥可汗笑睨着她,“你认为呢?”
林远忧向前跨出一步,“我既决定要走,那就非走不可。”
林远忧站在众人面前,负手而立,眼中透着毫不妥协的坚毅,和林之沐执着时几乎是一模一样。
突厥可汗笑,“突厥兵力虽则分散,拦住一个妇人还是绰绰有余。”
他看身后随从一眼,只说了三个字,
“拦住她”
四个突厥兵,将林远忧拦在帐外。
林远忧视线从他们脸上一个个看去。
那四个突厥兵都是熟悉的面孔,都是跟着先可汗立下汗马功劳的。
也都或多或少受过林远忧的恩惠。
林远忧的视线在众人身上一一看去,看得他们心下松动。
有人将胳膊放下,不欲为难林远忧。
却听突厥可汗声音响起,“违背可汗命令,你们应该知道是何下场。”
他是对将士说话,看得却是林远忧。
林远忧看一眼可汗,冷哼一声,重新回帐。
边境之城。
君天宸修长的手指在地图上来回勾画。
在君天宸到达边境期间,加强军队训练,提高部队战斗能力,派出大量谍报人员。
不过短短时间,边境将士战斗力陡然提升。
突厥可汗率领突厥军队来势汹汹,直面大元军队。
倒不曾料到,大元军竟主动退后五十公里,竟然主动让了一座城池出来。
突厥可汗是一个精干的人,他料想此必有诈。
底下士兵却竭力要求趁势攻打大元。
“我军士气正盛,何不一鼓作气。让他们知晓我们突厥军的厉害。”
突厥可汗正自犹豫,副将已经率领军队,赶往敌军阵营,掳获了牛羊二百匹。
城楼之上,君天宸远远看着,他的声音随风传到敌方耳边。
“与君某一战,若是失败,归还大元城池五座,将义安公主归还大元。”
突厥可汗看着君天宸,“你若输了呢?”
君天宸看着突厥可汗,“君天宸率众离开边境,再不踏入一步。再割城池五座。”
“君天宸,你太狂妄了。”
君天宸看着突厥可汗,冷笑,“对付狂妄之人,不是应该比对方更为狂妄么。”
突厥可汗朗声大笑,“怕你不成。”
这场战役,君天宸并没有亲自主持。
他和诸葛师在房间内,一步不曾出去。
铁楼兰、赵吴钩、卓清涟等人参加对决。
副将从来不将大元军队放在眼中,大元人弱马瘦,哪比得上他突厥兵强马壮。
而今他们亲自参加的战役,不过初至,便让大元军队大吃苦头。
突厥副将带兵巡视,竟在溪边发现有人牧牛。
那副将眼睛放光,将这新鲜的牛肉储备起来,便可在冬季食用。
副将命人偷偷上前,有人拦住。
“怕是有诈。”
话音未落,副将已带人冲了过去。
那牛马周围,设置了一个又一个陷阱。
君天宸和诸葛师既设下陷阱,又如何会让对方有机会逃开。
那一个个士兵,就这样惊叫着命丧当场。
消息传到突厥可汗耳里,他瞬间站起。
几乎就在同时,突厥可汗也接到另一个消息。
突厥大本营,遭到大元军队攻击!
早在他们率军前往边境,因为占领一座城池沾沾自喜的时候,大元军队已经绕到他们大本营。
火烧粮草,
劫走了义安公主林远忧。
大本营被动,突厥可汗即便想留下了也是不能。
大元长时间的马瘦人弱,即便是突厥可汗,也想不到他们竟会主动绕到突厥腹地,攻他个出其不意。
战马之上,突厥可汗远远看着君天宸,
“城池丢了,还能再取回来。”
“只要本汗不死,与你大元的争端就永不休。”
君天宸冷冷睥睨,“乐意奉陪。”
突厥可汗将战马一牵,“我们走。”
大败突厥的消息传到五台山,李暮寒虽则心潮澎湃,面上却不能表现出丝毫的开心。
萧婉兮尚未找到,
萧相正勃然大怒。
这厢,君天宸带了林远忧,向五台山而去。
林之沐将五台山整个地皮都快要翻遍,却没有丝毫头绪。
大白塔下,林之沐绕着大白塔顺时针正转了三圈,继而逆时针转三圈。据说在这个大白塔下许下心愿,它会帮你很好的实现。
林之沐并不是说有多良善,他却只希望萧婉兮能尽快找到。也算是为了不让一个老父亲能这样悲伤。
林之沐正沉思着,她说不上有多信佛,但总也会寄予一些期望。
山风静静吹来,林之沐逆时针走到第三圈的时候,一个小丫头跑来。
她面色凝重,“林姑娘,相爷有请。”
林之沐看着那小丫头,“找我做什么?”
丫头向着林之沐摇摇头,“这个相爷没说,但是,”
那小丫头看着林之沐,眼睛中带了关切“据说相爷面色很难看,所以姑娘一定要做好准备。
山间的风缓缓吹来,林之沐转身,向萧相方向而去。
令林之沐诧异的是,萧相的举动和萧婉兮的举动惊人的相似。
他将一个铁盒子推到林之沐面前,林之沐不用动脑袋也知道里面是什么。
真金白银,与女儿比起来,那连粪土都不是。
萧相一张脸几乎要滴下水来,“本相无论你与婉兮有多少仇怨,但既然是你参与调查此案,本相都希望你全力以赴。”
林之沐没有说话,良久,她的声音冷冷响起。
“萧相疼爱女儿天下皆知,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如萧相想得那般。”
萧相看着林之沐。
林之沐抬起头,看向萧相,薄唇吐出四个字来,“自私自利。”
“你放肆”萧相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他居高临下看着林之沐,“老夫这般举动是看得起你。你不要不识抬举。”
林之沐看着萧相,薄唇勾起一个冷笑。
“非是林之沐不识抬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