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下藏宝阁到方丈厢房,林之沐一步一步地走。
她脑子里想着当日的情景,尽力的将情景重现。
她把自己设想成方丈,那日,院内众僧弥就站在他身后。
他检查好佛雕,将佛雕锁好在铁箱之后。便和众人一起离开了地下藏宝阁。
林之沐从地下藏宝阁模仿着当时情形,一步一步向厢房走去。
经过一汪湖水,经过一处假山,再经过那荐福塔。
林之沐忽然转过身来看向身后的僧弥,“你们是亲眼看着方丈走进厢房的吗?”
那僧弥奇怪地看着林之沐,“是啊。”
他们清楚地记得那日方丈从藏宝阁出来,然后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住所。
“但是方丈推开厢房门走进去,这是我们大家都看到的。”
林之沐反问道,“既然你们都在此地分手,那你们又如何亲眼看到方丈回到厢房呢。”
那年轻的小僧弥说道,“方丈回到厢房便熄了灯,还有师兄说,方丈毕竟年纪大了,休息的时间越来越早了。”
“当时大家还都怪他胡说,所以,那日方丈回到厢房,这是大家都见到的。”
谁曾料到,这么一进去,就再没了影踪。
林之沐听着小僧弥的表述,嘴角忽然便牵起一抹笑。
果然是如此。
午后,林之沐和丫头用罢午饭,林之沐凝眉看从外传回来的资料。
丫头摸着胖乎乎的信鸽,将卷好的纸条绑到信鸽腿上。
林之沐看她一眼,那信鸽马上就吃得飞不动了。
丫头还在乐呵呵地喂它吃食。
那信鸽也是不管不顾的,有吃的就吃。
难为它还能坚持到现在,用生命坚持替她传递消息。
丫头手指摸摸信鸽脖子,信鸽舒服地“咕咕”叫两声。
丫头现在只觉得开心,以前她身为君家人,总是偷偷将林之沐的消息传递出去,搞得自己好像一个坏人。
现在不一样了,哪怕真的看到她将消息传递出去。
林之沐也会笑一笑,再不过问其他。
丫头被林之沐那一眼瞧得不太好意思,她慢吞吞挪到林之沐身后。
偷眼看林之沐在看什么。
然后将视线挪回来。
“姑娘,那案件可有什么进展?”
林之沐笑,“你这个小叛徒,每天忙着通风报信,还能想到这边的案件吗?”
丫头笑得很是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丫头毕竟是丫头,脸皮不厚也待不到林之沐身边。
林之沐看着丫头,“有一些眉目了,但是还是有一些问题想不通。”
说话间,林之沐将放在右手边的一纸信笺交到丫头手里。
云中歌传来的。
林之沐见丫头懒得看那一堆的字符,只好替她解释。
他一个人挑了嵩山,把嵩山那老头气得够呛。
现在又准备前往华山,说是要拿个掌门来当当。
丫头嘴巴勾起来,“偌大一个云家堡,好好的堡主他不做,非要去当什么掌门。”
“到时候掌门之位一到手,他估计溜得比兔子还快。”
林之沐也笑了。
那云中歌的确是一位很潇洒肆意的人物。
倒是有许久不曾见他。
等她结束了这边事情,一定要找他对酒当歌。
好好的潇洒几天。
林之沐看着屋外景色,一会儿还需要再到荐福寺一趟。
如果没什么差错,她想她就可以到城郊去了。
重到荐福寺,林之沐看一眼那合起来的塔,转身便走。
林之沐注意到,平日在塔前佝偻着脊背扫地的那僧人,今日却不在寺内。
不过她心下有事,对于那僧人的下落,林之沐倒也不曾在意。
出了寺门,林之沐穿过长安,和丫头驾马向城郊去了。
走到城郊,季全非居然也在。
林之沐看着他,“你来了。”
季全非笑,“潇洒闲人一个,你一声令下,随时便可赴汤蹈火。”
林之沐笑笑,嘴唇有些干裂。
季全非驾马走到林之沐身边,“你不要乱想其他,我现在真的是挺好。”
不为政事操劳,想做什么便随心去做。
而且,只要你开心,我便开心。
郊区的风缓缓吹来,林之沐嘴唇勾起一抹笑容。
她看着季全非,“不要想那么多了,现在开心就好了。”
荐福寺后山山洞里。
黄参看着瀑布之后的人影,“林之沐果然去了城郊。”
那黑影冷哼,“三日内,她是绝对回不来的。”
林之沐去的地方,是长安的东郊。
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乐游。
就是以前诗人诗中写道的“登乐游原”的乐游。
站在乐游之上,俯瞰长安城可尽在眼中。
在那高地之上,林之沐向乐游的中心摸索而去。
走到那乐游中心,林之沐嘴里念叨着:
坤下乾上,万物不长,上下不交。
是为否(pi)。
“姑娘,你在念叨什么呢?”
林之沐看向丫头,“我在荐福寺假山后面发现这个,那是方丈留下来的。”
所以,我才会找到这里。
万物不长,上下不交的地方。
林之沐向下看去,只见一个地方荒荒凉凉,门口寸草未生。
林之沐看一眼那方,“就是那里了。”
三人便摸索着向下走去。
林之沐猜想的没有错,一进那荒凉的山洞,三人一眼便看到了摆放在桌子中心的那个佛雕。
佛雕大概两个巴掌大。
通体雪白,在那桌上放着,竟似乎泛着微光。
即便让人想忽视都不行。
“果然是那佛雕。”
丫头眼睛一亮,待要走过去。
却被林之沐拦住。
那荒凉的山洞之后,挂满了荆棘杂草。
那杂草之后,一个老者被铁链贯穿了琵琶骨。
那老者悬挂在铁链下,早已是只有出得气,再无进得气。
那老者看着面前的三人,气息若有若无。
但三人还是听清了。
他说,“别过来。”
过来便是死路一条。
过来下场比他还惨。
老者声音未落,林之沐三人面前的地忽然就动了。
那地面向下塌陷而去。
就在三人摇晃的站不住脚的时候,头上一个精钢铁笼直接向下罩来。
不过眨眼,就将三人罩在其间。
季全非忽然就笑了。
“咱俩也算是落难鸳鸯了。这情景你熟悉吗?”
林之沐也笑了。
如何不熟悉了。
昔日傅家宅院,他们被困在傅府。
那时候,他们还能借傅员外之力,从囚牢出去。
现在,却只能被困在这铁牢里。
周易卦十二,否(同痞)卦,闭塞,恶坏之卦。
的确是出师不利。
林之沐正自苦笑,却见牢笼之前多了一个人影。
那人身穿黄色束腰劲装,端的是干练无比。
不是仕女阁黄参,又是何人。
林之沐笑了,“果然是你。”
黄参亦笑,“现在还能笑得出,林之沐果然是林之沐。”
下一秒,黄参的眼睛变得狠辣起来。
“再过几日,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她低头看着林之沐,“李暮寒还有几日便要踏入长安境界,只要他一踏入长安,他必死无疑。”
林之沐看着站在铁牢之外的黄参。
“你的仕女阁发展到今天殊为不易,一旦事情失败,你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你不会心痛么?”
黄参笑了,“且不说我们的计划不会失败,若是真有失败。”
黄参转过头去,“一切都抵不过心甘情愿四个字,不是么?”
黄参身后一人忽然拔出刀来。
“就这样结束了她几人的性命,以免夜长梦多。”
黄参面色一变,尚未来得及阻止,那人已经将刀挥舞了出去。
不过是眨眼间,那把刀已经插在了那人的小腹间。
林之沐看着倒在地下的人,薄唇勾起,说出四个字来,
“不自量力。”
黄参看着身后之人倒下,眼睛眨都没眨。
“确实是不自量力。”
黄参看向笼内的三人,“我自问没有杀你的本事。”
“但是你再怎样厉害,一日不吃不喝,会怎么样呢。”
“一日无所谓的话,那么两日呢,三日呢?”
黄参看一眼林之沐,笑着离开了原地。
“几日后我来收尸,若是你们还有命活着,我便告诉你,李暮寒是如何死在我等的手上。”
说罢,黄参再不回头,转身离开了山洞。
山洞内,丫头叫道,
“喂,你别走啊。”
好歹把这具尸体拉出去啊。
丫头的声音回荡在洞内,却早已再没了回音。
那边,李暮寒一行已向长安而来。
李暮寒面上不露丝毫声色。
心下却带了几许的焦急。
一个月之期已过了大半,他不知道林之沐这边的案件进展到什么境地。
他身不在长安,长安竟然出了这么多状况。
他无论如何也要尽早赶往长安。
于是帝驾在不失素日的华丽的同时,却也比往日更要快了几许。
鸦声阵阵从銮驾之后飘过。
预示着前路可能会有的不详之兆。
銮驾中的李暮寒自然没有漏听,他面上却更多了几许坚韧。
自从一脚踏上这皇位,他就做好了应对一切突如其来可能变故的准备。
身为九五至尊,既能享受得了一切荣华,也能应对得了一切可能的变故。
这是为帝所必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