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懒懒响起,“乏了~”
就这样,消失在众人视线。
众人既已散去,林之沐带着丫头回到自己卧房。
丫头将门推开,看到坐在桌前的那个人,心忽然跳漏了一拍。
只见桌前,一人斜斜靠在椅背上,灯光下,他看着自己修长洁白的手。
看到她二人进来,眼皮掀起来,看了她二人一眼,复又将视线放在自己手上。
这云中歌为何会出现在她二人房内?
即便是丫头都没有问这个问题。
丫头坐到云中歌面前,倒一杯茶给自己。
她看着林之沐,“姑娘,丫头这易容术是不是越来越高明了,连那自称‘智慧第一’的李蓬莱都没有发现,丫头简直越来越佩服自己了。”
丫头看着面前坐着的云中歌,“别说,你装得还真挺像。”
“如果不是我亲自易容,我真的会以为是那云家堡的堡主来了。”
云中歌眼皮微掀,他看一眼林之沐,林之沐整好以暇地看着他。
她没说话,不知道她知道了什么,又不知道什么。
适才李布衣就坐在林之沐身边,看到诸葛师开始不对劲,他低声在林之沐耳边说道,“怎么办?”
林之沐看一眼丫头,再看一眼李布衣,便来了这么一招“偷天换日。”
林之沐在丫头耳边嘱咐。
丫头在易容时便告诉李布衣,
云中歌生性不喜多言,对于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能说一个字,绝不会说两个字。
一会儿你进去时,只需说这么三句话。
如果他们都向你跪拜,你只需要说一个字,
“起”
要是李蓬莱问你该怎么办,你便说
“至于如何去做,李蓬莱,你真的不知道么?”
他们再说其他的,你只管“恩”。
最后为防待得时间过久,出了破绽,你只管找个借口溜出来就好了。
于是,“云中歌”照听嘱咐,全程不过三句话。
李蓬莱卧房~
李蓬莱一张面色阴晴不定,他看着座下跪着的侍卫,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冰冷,
“你的意思是,无人看到堡主进云家堡?”
李蓬莱声音太过冰冷,以至传话的侍卫不敢抬起头来一回。
李蓬莱思量着,云中歌回堡,乃是大事,侍卫不可能没有一人看到他回来。
李蓬莱摸着自己的胡子,若是没有见到他进来~
忽然他抬起头,那便是他压根不曾进堡来。
那么,他原本就在堡内!
他看着另一个侍卫,“你说堡主出来后去了哪里?”
那人回答,“去的是林姑娘的住所。”
就好像醍醐灌顶一般,李蓬莱忽然警醒,果然如此,当时那样的环境,他竟丝毫没有想到,云中歌竟是别人假扮的。
李蓬莱目光幽深,李布衣出去后不久,“云中歌”就走了进来,那“云中歌”十有八九便是李布衣所扮。
李蓬莱看着侍卫,“君天宸去了何处?”
侍卫低着头,“他吩咐请了医生,亲自往诸葛师住处去了。”
李蓬莱点头,“你去,带人看住君天宸,无论如何,不要让他从诸葛师那里出来。”
“是!”
他看向另一个跪着的士兵,“你去率领三百军士,跟我走。”
时间紧迫,现在前去,定能将他们捉个现行。
李蓬莱一行踹开房门的时候,“云中歌”就坐在椅背上,丫头正将他全部头发打乱开来。
看到来势汹汹的李蓬莱,丫头手一抖,面色大变。
看到倏然变了脸色的丫头,李蓬莱更是百分之百的肯定。
面前的云中歌,一定是假冒的。
丫头眼睛看向林之沐,眼睛中带了惶急。
林之沐对她安抚一笑,看向李蓬莱,声音不急不缓,“虽然是你云家堡的地盘,但是就这样闯入别人的房间,也是极为不妥的吧?”
“不妥?”李蓬莱冷笑,“还有更不妥的。”
他站在大门正中,扬声下令,“把这些大逆不道的人抓起来,乱棍打死。”
林之沐倏然站起身来,“李蓬莱,你这是何意?”
李蓬莱看着她,“在我云家堡之内,就敢假冒堡主,实乃胆大包天。”
“既然你们不想要性命,我便成全你们。”
李蓬莱看着身后侍卫,“还不动手?”
那侍卫们看着坐于一旁始终未曾说话的“云中歌”,那张脸实在是太像堡主,他们如何敢动手。
李蓬莱看着犹豫的士兵,“别忘了,你们听谁的命令。”
“违背命令,你们承担的起码?”
有人跃跃欲试,反正是假冒的,即便是真的打死了,也没人知道。
那座位上的人忽然站了起来,一袭银袍如水般流泻而下。脖间露出的雪白肌肤让人不敢直视。
他转过头,“你要杖毙哪一个?”
他眼皮懒懒掀起,连抬眼的力气都不想多费。
所有人都呆住了,这不是堡主,谁会是堡主?
就连丫头都呆住了,这句话她家姑娘可没有要他这么说。
说的这样煞有介事。
李蓬莱也是僵立在当下,忽然他冷冷“哼”出声,“到现在还要欺瞒,真当我李蓬莱是好欺瞒的不成?”
云中歌看他一眼,“既入云家堡,必全力辅佐,若起二心,刑罚天降。”
“这句话是谁说的?”
云中歌一字一顿,他居高临下看着李蓬莱,周身气势就这么缓缓地释放出来。
李蓬莱面色由白转青,由青转黑。
这句话是他说的!
十年前,他初入云家堡,他对云中歌发誓到,一字一句句句清晰。
十年来,他对别人提都不曾提过。
面前之人,竟然真的是云中歌!
即便这样,李蓬莱眸中划过狠意,“这样的话,本关主从未说过。”
他看着云中歌,冷声下令,“死到临头还蛊惑人心,把他给我绑起来。”
云中歌看向众人,眼眸中是一片漆黑,嘴角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云家堡命令,令出必行,你们动手,本王不怪你们。”
云逆天当时创见云家堡,手下众人竭力劝诫云逆天学大理段氏一族独立为国,云逆天却一直以云南王自居。
云中歌继承父业,自然以王自称。
这一点,林之沐倒没有丝毫意外。
那士兵们面面相觑,李蓬莱转过头来,勃然大怒,“要我亲自动手么?”
看着李蓬莱吃人的眼光,众将士牙齿一咬,就向着林之沐三人攻来。
就在那银色兵刃要碰到三人时,
一条鞭子忽然凌空而来,那鞭子带着雷霆之势。
直将那最前面的兵刃打得齐齐飞出。
一个女声随之而来,“敢对堡主动手,你们不要命了?”
卓清涟一袭红衣随着鞭子而来,她站到云中歌旁边,冷冷看着面前那些将士。
“欺下犯上,谁给你们的胆子。”
卓清涟话是对着诸位将士说,眼睛却是看着李蓬莱的方向。
赵吴钩和卓清涟一起进来,他看看卓清涟,看看李蓬莱,再偷眼看一眼看不出情绪的自家堡主,武夫的脑子有些糊涂。
李蓬莱面色阴晴不定,“谁能证明他就是堡主?”
“我证明。”
门口,有声音传来。
坚定而有力。
君成搀着诸葛师走来,君天宸走在诸葛师左边。
君天宸看着李蓬莱,“十年前用过的招数故技重施,李关主就是这么点能耐吗?”
诸葛师看着面前的云中歌,喉咙动了几动。
终于,他拉着铁楼兰一起拜了下来,“诸葛师”
“铁楼兰”
“拜见堡主!”
“多谢堡主救命之恩”二人齐齐说道。
云中歌看着跪倒在他面前的二人,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他伸出右手,将诸葛师和铁楼兰搀了起来。
云中歌嘴角的笑容带着慵懒,“无妨~”
诸葛师转头看着李蓬莱,“你不是很好奇,十年前明明对我二人痛下杀手,我二人却能安然无恙。”
诸葛师右手向云中歌恭敬一鞠,“堡主活命之恩,我二人没齿难忘。”
李蓬莱眼睛看一眼云中歌,继而触电一样收回来。
铁楼兰看着李蓬莱,“难怪那日比武的时候,老铁般若掌使不出来,后来才知道是你小子搞得鬼。”
“赵吴钩一掌拍的我心脉俱断,却不知堡主暗中使力,护住了我心脉。”
李蓬莱想起那日,确实是云中歌亲自去检查铁楼兰伤势。
却不知那时候,他便使计瞒住了所有人。
丫头看着林之沐,“姑娘,我都糊涂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丫头看着林之沐。
他不是李布衣吗?
这是她亲自易容的啊,这李布衣怎么就真的变成云中歌了?
丫头不记得她的易容术还有这样的功能。
丫头的话在众人中悄声响起。
因为屋内并无一人说话,所以丫头声音虽小却传到了每个人耳里。
林之沐笑了,“因为李布衣就是云中歌,云中歌就是李布衣。”
云中歌眼皮微抬,他看向林之沐,“你是何时知道的?”
林之沐笑,“并非何时知道的,可以说从不曾信任过。”
林之沐看向君天宸,见君天宸朝她看来,赶忙移开视线。
“李布衣第一次出现时,我家公子心生警惕,那是对一个旗鼓相当对手该有的直觉。”
但是对方不过是一个文弱书生而已。
当时我不知道,只能将这疑惑压到心里。
让我第二次怀疑的时候,是罂粟花的出现。
罂粟花既在云家堡多时,从未被人发现,何以你就在河边游玩一次,便发现了罂粟的影子。
林之沐似笑非笑。
第三次怀疑,是你与我家公子对弈,我家公子棋艺经当今国手陈樵柯指点,当世能胜出之人没有几个。而你却和我家公子打了个平手。
云中歌笑,“既是下棋,便有输有赢,书生嗜好下棋,有一番际遇,这有什么奇怪吗?”
林之沐笑了,“这本身并不奇怪。”
“但是,同样是下棋,你却输给了诸葛师,还输了整整九目。”
两场棋艺,不巧林之沐都看了,诸葛师棋力虽高,但还比不上我家公子。
所以,我便知道你二人一定用这棋局传达我所不知道的东西。
当然,这只是猜想。
真正确信,就是适才李布衣装扮云中歌。
她看向云中歌,“云中歌既已达到自己的目的,便再没有隐姓埋名的必要,李布衣到云中歌,只需要一个契机。”
林之沐眼睛看向云中歌,“我说得对与不对?”
云中歌点头,眼睛中带着欣赏,提出最后一个问题。
“李布衣的脉搏是你们亲自检查过的,他没有丝毫武艺。你怎么会将李布衣和云中歌联系到一起。”
林之沐笑,“这也是曾经迷惑我的地方。”
李布衣当时取出云中歌交给他的东西,所行所为,和云中歌截然二人。
我曾诸多试探,李布衣表现的堪称完美。
一个人可以说谎,但他的眼神骗不了人。
李布衣的眼神就太过干净,我一度怀疑自己猜错了。
林之沐眼睛看向赵吴钩,“直到那日赵关主说他看到堡主站在湖面上,第二日却好像什么都不知情,我便忽然有个胆大的猜想。”
若你没有骗我们,若你真的与云中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却自己都不知道。
那就只有传说中失传已久的——催眠术。
将记忆封存,即便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先前的记忆。
铁楼兰看着林之沐,“你说我们堡主目的达到,我们堡主是什么目的呢?”
这样的话,也就只有铁楼兰问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