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沐果然在王总管安排下进了厨房。
她看着一旁剥豆角的厨娘。
也蹲在一旁,拿起豆角和厨娘一起剥了起来。
“大娘,我听说您在府里待的最久,您也算府里的老人了吧。”
厨娘眼睛一斜,她看着林之沐,“你想要说什么。”
厨娘换了一个豆角,“你要是想探听隐私什么的,我可告诉你,想都不要想。”
林之沐笑了,“不是什么隐私,隐私什么的,您老敢说,我也不敢听啊。”
那长得又高又壮的厨娘转头看着她,“你想知道什么?”
林之沐看着她,“我在进府以前,遇到一个大娘姓石,她说她一双儿女都进了府,可这都过了两三年,二人再也没有传出消息。”
“大娘,这两个石姓兄妹,您可曾听说过?”
那个厨娘倒是想了想,一根豆角拿在手里。
那厨娘眼睛一凝,“姓石的,难道是她?”
林之沐看着那厨娘的眼神,不失时机地问道,
“大娘想起来的那个人,可叫秀儿?”
厨娘猛然回过神来,她看着林之沐,声音变得粗噶起来,“不知道,没听过。”
“你有这闲工夫,去把那土豆切了,还有少夫人刚刚派人来要燕窝,你赶紧去把那燕窝炖了。”
林之沐知道她定是想起了什么,但就这样瞒了下去。
林之沐心中有数,知道这个女人这里有东西,可以往更深一步地挖。
待燕窝炖得差不多了,一个穿着粉色衣服的女人姗姗而来。
“金妈妈,我们夫人要的燕窝炖好了吗?”
原来这厨娘姓金。
“小桃姑娘啊”,那金妈妈瞬间换了一副模样。
“少夫人要的东西,厨房什么时候怠慢过了。”
就在说话间,林之沐观察着这金妈妈口中的小桃姑娘。
王家不是官宦人家,丫头的服饰没有太多讲究。
但是这个丫头,身穿粉色锦缎,腕间带着玉质精致手镯。
面貌姣好,竟是比寻常人家的小姐也不差。
金妈妈笑容可掬地看着小桃,“这不,早就炖好了,只等趁热给少夫人端上去呢。”
金妈妈看向林之沐,“你个木头,还愣着干嘛,还不端好了,给少夫人送上去。”
林之沐点头,“是。”
小桃看一眼林之沐,“又是新来的丫头吧,看着面生。”
未待林之沐说什么,金妈妈接口道,“可不是新来的么,笨手笨脚什么都做不好。”
“要是冒犯了姑娘您哪,姑娘您只管调教。”
林之沐只作充耳不听,端了燕窝和那小桃丫头一道离开。
小桃人倒是不坏,一路上絮絮叨叨。
说府里也没那么多规矩,府里主子也就那么几个,把主子伺候服帖了,也就不用担心什么。
林之沐连声应是。
他们去的是少夫人的卧房。
早在来以前,林之沐便了解了这王家的情况。
主家姓王,膝下一个独子,在刚一成年的时候便娶了朱家的女儿为妻。
成亲几年,到现在也没有一儿半女。
推开房门进去,一股暖流扑面而来,六月的天气,这里竟闷的一点气都不透。
林之沐看着手里的燕窝,这样的环境,再吃这样大补的东西。
这少夫人能健康了才有鬼。
一个红衣锦袍女子斜倚在榻上,头上簪子斜插着。
看她二人进来,只懒懒地动动眼皮,“你来了,可有少爷的消息?”
小桃将那燕窝端着,将燕窝吹凉一勺一勺喂给她。
“夫人不要担心了,这个时候,少爷应该和老爷一起在处理政务。”
那女人“恩”了一声,“忙一点也好,只要没去那个贱女人那里总是好的。”
喝了两口燕窝,那女人接着道,“你给我捶捶背吧,我近日困顿的手指都不想动。”
林之沐在心中低声说了一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这少夫人空有一副皮囊,一看便是娇生惯养,怕是一阵风过去,就要吹得七零八乱。
小桃转过身来,看林之沐还站在那里。
转身吩咐道,“你过来给夫人捶背,不要太重了。”
林之沐喊一声,“哎。”
便站在那女人身后,有一下没一下垂起背来。
她听那女人背脊微微一直,林之沐手下一顿。
这个女人竟是有些紧张。
然后她便听她问道,“那个人还没回来吗?这都有段时间没回来了。”
林之沐继续锤着,耳朵却竖了起来。
那个人,是谁?看这女人竟然对那个人充满了好感。
小桃看一眼林之沐。
拿眼睛看了一眼少夫人,示意她屋中还有人。
那少夫人没有转头,只懒懒地说了一句,
“行了,你下去吧。”
林之沐点头离开,却无法抑制心中好奇。
便走在窗下,细细听了起来。
“夫人,”小桃的声音带了急怒,“夫人可是已经嫁给了少爷,那个人夫人即便再想,也是不能的了。”
“不然,少夫人不但害了他,也害了自己啊。”
那少夫人叹了一口气,“我何尝不知道,听说他快要回来了。”
“我就想多听一些他的消息,多看他一眼,仅此而已。”
林之沐远远看到有人过来,转身便离开了。
她心下纳罕,这女人虽然嫁给了这王家的少爷,心中却有其他想法。
再者,她口中的那个贱女人是谁。
她口里说的那件事,应该就是人皮皮影的那件事了。
林之沐心里忖度,既进了这王家大院,总要找有机会去看看那王家的老爷。
还有那王家的少爷。
这般想着,林之沐就在厨房挨到了深夜。
她被安排的屋子,这几日也正只有她一个人。
到了夜间,她换上夜行衣,摸到了白天探听到的王老爷的屋边。
去了那里,一个白衣绸缎男人正走了出来。
他从那里出来,看着关上的屋门,面上露出一个笑容。
似诡似异。
看这人打扮和气质,应该就是这王家的少爷了。
林之沐心下一跳,这王家少爷和他父亲竟然也不是一条心。
偌大一个王家,可是各自打着自己的算盘。
就在那王家少爷走了之后,林之沐跃上屋顶,掀起瓦片,低头向下看去。
这王家老爷做生意没人敢说一个不好,屋内的摆设竟然是力所能及的俭朴。
屋内的人端着茶盏眼睛看着前面,眼中闪现出一抹回忆。
林之沐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竟然在窗台看到一盆怒放的菊花。
菊花本是九月开,现在却怒放的不可方物。
“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
王老爷盯着那盆菊花,就好像看着自己的情人。
“有芳,你离开已经二十年了。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可记得。”
他吞掉杯中的茶,眼睛中带了沉思,“当年我母亲太过决绝,一定要拆散咱们两个。”
“不然我们现在一定过得很幸福。”
他看着那怒放的菊花,“希望你在那边能过得好。”
林之沐看着这五十多岁的王老爷,他眼中的深情做不了假。
即便他再如何的家大业大,也有太多的不尽如人意。
回到自己屋,换掉了身上的夜行衣。
这王家的大戏倒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直到穿了里衣躺在床上的时候,林之沐忽然笑了。
一进这王家,她时时成了窃听消息的。
就在她躺在床上想事情的时候,眼睛忽然直了起来。
感觉到旁边异乎寻常熟悉的气息。
她抬起脑袋,几乎要脱口而出,“君天宸?”
掀开被子,躺到她身边的,不是君天宸是谁。
她看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周旋在诸国使节中间,送他们离开。
或者朝堂上那么多事情,吏部、礼部、刑部、工部安插了那么多人手,什么事情不需要向他请教。
君天宸躺在床上,眼睛中带了困倦。
“送走吐蕃使者,一转脸你已经离了长安。”
他转头看她一眼,将胳膊放在她腰间,重重闭上眼睛,“济州官盐出了问题,我要去济州,正好经过这边,便顺便过来一趟。”
林之沐看着君天宸,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长安到济州,完全不必经过这乐亭县。
心下明白他是特意绕路过来看她,林之沐心下暖暖。
却听君天宸继续说道,“不会给你带来麻烦,我明日一早就走了。”
林之沐知道他素来做事是极有分寸的,这便也不说什么,依在他身边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难得的踏实,再睁开眼睛,他果然已经不在旁边。
整理好床铺,林之沐心中是难得的踏实。
在枕头边,她发现了一个玉佩。
上面写了一个字:君。
将那玉佩妥帖地放好,林之沐出了门。
刚一到厨房,金妈妈看着她说道,“大少爷的心腹回来了,让厨房尽快送一份饭食过去。你收拾一下赶紧送过去。”
林之沐点头道,“哦。”
林之沐来这里几日,素来是勤快的,又从不忤逆金妈妈什么。
她说得对,自己便听。说得不对,便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装傻弄痴就过去了。
金妈妈刚开始看她还各种不顺眼,看得多了,也心下欢喜起来。
看林之沐说了一声“哦”便去干活。
抬起眼皮说了一句道,“大少爷的那个心腹,听说是叫石萧。”
林之沐端着托盘的手愣住了。
石秀、石萧~
石萧竟然成了王家少爷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