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住在城镇边缘的茅草屋里。
那边的茅草屋,还挤了很多和老人一样情况的人。
茅草房前面搭了一个大锅,里面装着白粥。
一眼看过去,茅草屋旁边,老的老小的小。
就好像一个难民窟。
林之沐和季全非向前走去,眼睛中俱是带了痛惜。
怎么居然是这样的情况。
这些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厌恶的人——冯藤。
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身上打了不知道几个青色补丁。
一个孩子搀扶着他颤颤巍巍走了过来。
老人上了年纪,眼睛也不是太能看得见。
他看着那老妇人的方向,“又是一个冯藤欠账的人?”
老妇人点头,“是啊。”
在路上碰到,就一块回来了。
林之沐看过去,那是二十几个家庭。
因为家里的劳动主力不在,全都成了孤苦无依的一个状态。
老人看着林之沐的方向,眼睛里也不知道能看到多少东西。
“你吃饭了吗?锅里还有粥?”
那老人摸着孩子的头,“小豆子,快去”。
那孩子因为瘦小,显得眼睛异常大。
他往那大锅的方向跑去,被林之沐拉到怀里。
林之沐蹲下身子看着他,“你叫小豆子,你几岁了?”
那小孩子看着他,眼睛里带着怯意。
“七岁。”
那老人眼睛望着林之沐的方向,“孩子爹走了,本来想着赚了银子供孩子上一个好点的学堂。”
“现在学也上不了,只能和我这瞎眼老汉相依为命。”
“简直作孽啊。”
孩子这一辈子算是完了。
林之沐放眼看去,一双双眼睛或是带着期望,或是带着无奈。
林之沐看向季全非,季全非点点头。
他的声音在一片茅草屋中响起,“冯藤欠我们的,一定要让他还回来。”
底下有人喊道,“还回来,还回来。”
林之沐正想着下一步该如何去做。
却见一辆两个人推着一个小平车,在轮子咕噜噜声中,向这边而来。
那小平车上放着大米和面。
那人说道,“面五袋,米七袋。”
“东西全了,你们清点一下。”
“没有问题,我们便可以回去向吴先生复命了。”
那人正自转身离开的时候。
站在林之沐面前的这位七旬老人颤巍巍走到那年轻人面前,
摸向了那年轻人的手,“一定替我们谢谢吴先生,他的大恩大德,我们今世无以为报,只有来世做牛做马,结草衔环以报了。”
“老先生严重了。”
那年轻人看着众人道,“我们先生本也不是为了求各位报答,他只求问心无愧。”
“先生嘱咐,各位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可以找他。”
那老人心下感动,“吴先生就是我们的在世父母。”
林之沐转过身来,看着站在身后的众人,“吴先生就是吴兢?”
那年轻人看着林之沐道,“可不就是吴兢先生,除了他又是何人。”
冯府内~
吴兢正立于一旁,看着侍女给冯氏上药。
冯氏一张脸煞白无比,她看着侍女端着她的手指,全身痛得直哆嗦。
吴兢在一旁一惊一乍的,“拜托我说小梨,你能不能轻点。”
“没看到你们家夫人痛得要命吗?”
小梨看他一眼,无动于衷,继续自己的工作。
小梨原来不叫小梨,她有自己作为丫鬟的名字,无非就是小红什么的。
名字之于她也不过是个代号。
第一次见吴兢时,她正端着一盘梨子。
一盘四个大鸭梨,最顶上的那个就被吴兢光明正大拿了去。
小梨以后只要见到吴兢,都一定会绕着走。
只这吴兢,似乎有意捉弄。
有机会见到这侍女,便唤她小梨。
吴兢唤得多了,冯氏也索性随着叫起小梨来。
小梨自己倒也无所谓,也便就应了。
小梨正待将药擦上去,就听吴兢声音又起。
“”哎呦,我说你轻点”
小梨脸上带了不耐烦,她看着吴兢,“我说吴先生,我还没上药呢。”
“夫人都没说什么,好像受伤的是你一样。”
她将手中调好的药膏往吴兢面前一递。
“要不吴先生,您自己来。”
吴兢吓得往后一跳,“可别了,你的活做得可比我细致。还是你来吧。”
小梨再不理吴兢,轻轻的边吹边给冯氏上药。
冯氏牙齿咬着下嘴唇,硬是没吭一声。
吴兢在一旁喃喃出口,“那无良县官,简直太没良心了。”
你手受这么重的伤,还怎么做那么多好吃的。
吴兢很是难过。
他天性好吃,对冯氏的一手好厨艺垂涎无比。
再加上冯氏身上温婉的气质,就像是一颗致命的毒药,深深吸引着他。
对于吴兢来说,他就像一个游子,时常在外面漂泊。
冯氏这样的女子,对他有着致命的诱惑。
他见到冯氏的那一刻,就有一种归属感。
但是,吴兢对冯氏的感情,向来是发乎情止乎礼,他只希望能守在她身边,从她身上获得一些安定感,这就够了。
这也是吴兢心甘情愿为冯藤做事的一个重要原因。
林之沐走在回程的路上,没有停止脑子的转动。
如果是这样的话,冯藤的死,会和吴兢有关吗?
林之沐袖中的拇指摩挲着中指。
冯藤死的时候,吴兢是和他们在一起的。
没有谁比他们能更好的证明,冯藤死的时候,吴兢不在现场。
青石街向前方不断蔓延。
继乔老板之后,吴兢也成为有动机杀害冯藤的人之一。
乔老板的别业之内。
院内栽了大片上好的紫罗兰。
冯柔蔓在秋千架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荡着秋千。
她光着脚丫子,脚上是上好豆蔻涂好的指甲。
喜欢一个人,就是看她什么地方都顺眼到极致。
乔老板看着她一晃一晃的,心满意足喝着杯中之茶。
拥有偌大家业,还有美人在侧,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愉快的事呢。
乔老板现在很满足。
冯柔蔓斜眼看着乔万金,纤长的右手就放在秋千架上。
她的声音忽然响起,“冯藤是你杀的?”
乔老板的一口茶差点卡在喉间。
他看着冯柔蔓,谨慎地向四周看看。
“蔓儿,饭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说。”
“不小心会有杀头之罪的。”
冯柔蔓噗嗤一声笑了。
就在那一院春光下,笑得花枝乱颤。
把个乔老板都看得呆了过去。
冯柔蔓看着乔万金,“我喜欢的是谁,你心里应该是知道的。”
她看向院墙的方向,那里的墙上也挂满了绿色的不知名的植物,煞是好看。
“我想不只是你,你接待的两个客人心中也应该明白。”
冯藤既死,我便只能依附你一人,你说,你是不是最大的受益者?
乔万金面色忽然变得白了起来。
但他依旧笑着说道,“蔓儿,你相公我胆子小,你可不要吓唬相公。”
冯柔蔓笑了,“吓唬不吓唬什么的,你自己心里还不知道吗?”
乔万金看着冯柔蔓,眼睛中忽然带了正色。
“我知道你心里的那人是谁,但是,我们结婚这么多年来,你难道始终就不能放下他吗?”
是的,冯柔蔓喜欢的是冯藤。
她喜欢的光明正大,她与他并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甚至连堂表兄妹都算不上。
她为何不能喜欢。
自少女时起,她一心想着要嫁给冯藤,做他的妻子。
这个梦,一做便是十几年。
真的快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冯藤告诉她,
“山上的那块娲皇石,我心心念念已久,你要是拿拿到手,我便真的娶你为妻。”
那是冯柔蔓最开心的时候。
她想,他心里一定也有她,不然为何会给她这样的机会。
于是她兴匆匆收拾东西向娲皇山而去。
谁知道,就在娲皇山上碰到了这个乔万金。
两人齐齐掉下洞口,便成了一夜之间的露水夫妻。
在山中待了整整三日,再回去的时候,冯藤已经娶那个女人为妻。
从此,她与他再也有缘无份。
心痛之下,她只能答应乔万金的求娶,嫁他为妻。
冯柔蔓抬起右手,那里缺失了一根小指。
就是她在冯藤面前亲自斩断的。
从此,她与他再没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