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天宸握着信笺的手,忽然一抖。
那信笺轻飘飘的从手中滑落。
“公子”
“公子,那座山已经全部翻过,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君成引着白河烟推门而进,“公子,先用点东西吧。”
“只要不是落到前太子手里,林姑娘都会逢凶化吉的。”
白河烟跟在君成身后,将手中汤蛊放到桌上,“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君天宸扫一眼君成、白河烟,声音降了几度,“若是这个人便是李暮炎呢?”
君成、白河烟对视一眼,彼此呆住了。
他视线落在桌上刚刚写好的字体之上,冷眸在那几句诗上。
林之沐的消失和突厥使臣脱不了关系,恨林之沐入骨的,除了李暮炎,他不作他想。若是如此,那突厥使臣便是和李暮炎勾搭在一起。
君成惊然出声,“难道先太子竟说动突厥为其所用。”
君天宸嗤之以鼻,“蛇鼠一窝,不过为了暂时的利益。”
又一碗苦涩的药灌进了喉咙里。
林之沐咳嗽着,却一口一口将那不知放了什么的药物吞了进去。
她在山洞中,已不知过了多少日夜。她却知道,只有这每天一碗的药物支撑着她的生命。
虽然知道那药喝了绝无好处,却也只能吞下去。
狰狞的面具下也带了几分佩服。
他亲手用的刑他自己知道,多少人受不过这样的痛苦咬舌自尽,这个女人却挣扎着求活。但是,想到她就是自己从天堂到地狱的罪魁祸首,一抹狠辣重新充满眼眶。
冷冷的一鞭落在了老者面前的地面上,“她还有多久能想起以前的事。”
那老者哆嗦着跪在地下,“药剂已经下到最大,但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呵~”那狰狞的面具带着无穷无尽的狠辣,“林之沐,当初你放手对付本宫的时候,怎么不会想到如今的下场。”
“你一定要恢复记忆,想想当初让你义无反顾寻死的原因是什么,这样你会比如今更痛一百倍。哈哈哈~”
林之沐胳膊已经麻木,她全身伤口干涸了再裂开。
林之沐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听到沙哑难听的声音,那是自己的声音。
“就凭你这阴鸷毒辣的性格,若真的登上帝位,那便是天下百姓之灾。”
“我虽没有之前的记忆,但也知道当今天子自登位以来,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和乐,也知道自己做的不错。”
“啪~”重重的一鞭狠狠地落在了林之沐身上,阿木咬紧嘴唇,没有发出半点呻吟,却再也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阿木本能地反抗着属于林之沐的记忆,她知道林之沐的记忆她不想承受也承受不起。
铁链之下,阿木浑身颤抖,一颗心痛得让她克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成年后的林之沐深深爱着君天宸,这样的感情不能被任何人发现,侍卫每两个月可以出宫一次,她便站在君府附近,远远地看着君家高墙。
不要看他一眼,只要能靠近他,知道他在里面便可。
她喜欢听他命令,只要是他的命令,纵然是死,也绝不会让他失望。
她爱得那么卑微,那么可怜,她要的不多,只要他记得有她这么一个人,林之沐三个字偶尔出现在他脑海里就行。
再次被盐水泼醒的时候,阿木已有些撑不住眼睛的重量。全身痛入骨髓,骨子里撕裂的那种痛让她只想打颤。
迷迷蒙蒙中,她感觉被人推推搡搡。
十一月的天气,山间的风吹在身上,漫天发黄的树叶在空中打圈,久久不能落地。
她的下巴被人狠狠捏了起来,脑袋不受控制的往后仰着。
她听到那个冰冷阴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两世一生你都选择给君天宸卖命,看看你自己有多悲哀。”
“他派了五拨人马前去探访前朝宝藏,却没有一拨人来寻找你的下落,君天宸从来没有顾及过你的性命。”
“看看你自己和蝼蚁有什么区别,我真替你感到悲哀。”
林之沐浑身血污,像烂泥一般躺在地上,在山风的招抚下,让她想要蜷住身子,却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杀,了我吧。”
“杀?”那人冷笑一声,“我连杀你都不屑,我要让你的记忆十倍的复苏在你脑海,让你看看自己有多可怜。”
“启禀太子,十吨火药全部运输完毕。”
李暮炎笑了,“很好,下去吧,重重有赏。”
林之沐的头发被人从后抓起,迫使她向前看去。
林之沐微微缩了下身子,就看到阴沉沉的,天似明未明,就像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黑暗牢牢地压在心上。
那如蛇一般冰冷的声音响起,“你看这景色美吗?”
“这是我精心挑选的,”那声音忽然柔和下来,像是对情人的低喃,却说着最恶毒的话,“你和君天宸的葬身之地。”
“我等不及了,你自己的记忆你到下面回忆去吧,这下面全是火药,”李暮炎打起一个火折子,在阿木一脸血迹的脸上一闪,然后呼的熄灭~
“只要这个火折子一点,就算是大罗神仙也逃不出这个罗网。”
阴冷的山洞内,白河烟脸上俱是焦躁。
李暮炎看到她,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你怎么来了。”
白河烟美眸中带着压抑的怒火,“为什么还不杀了她?你是心软了么?你忘了是谁害你落得这般下场。”
“若不是我,你以为你活得了吗?”
李暮炎眼中露出几分狠辣,他双手一拍,两个人将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扔了进来。
即便是白河烟,心头也不禁怵了一下,那个浑身血污看不清面目的东西,是林之沐?
她伸出脚尖,拨开地下那人的头发,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她敢肯定是林之沐无疑。
“果然是你。”
林之沐睁开眼睛,白河烟心头猛然一怵,便踩上了那虚弱却依旧黑白分明的眼。
林之沐声音轻轻响起,“因果报应,世事轮回,白河烟,你不怕你所做的事一件不少报应在你身上吗?”
白河烟一脚落在林之沐脸上,她伸出了自己的手,“若怕报应,这个世间就没有白河烟,多少十恶不赦之人享受众人膜拜,而多少可怜之人冻死在路上不为人知。”
“你说报应,这双手已经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那么多报应也不过是我白河烟一条命罢了,你认为我怕么?”
她手腕一抬,一枚银针便直直地向林之沐飞去。
李暮炎将那银针打落,“你越界了,我自有我的打算。”
白河烟亦是同样强硬,“李暮炎,别忘了你承诺我的,我只要她死。”
“三日之后,我给你一个死去的林之沐。”
白河烟走出山洞,她看向快要圆满的月亮,公子,林之沐必须死,我绝不能让她活在这个世上。
“欲得林之沐,子时枫叶林。”
君天宸将手中的纸条扔进了香炉,香炉的火蛇噗~的弹起又熄灭。
君成站在君天宸身后,静静地看着这个年轻的公子谋略。
正如公子所料,李暮炎果然要用林之沐引他出现。正因为料到这一点,他才选择以静制动。
君成看向屋外,马上又是一个月圆之夜,想想自家公子也不过二十五岁,别的男子这样的年龄刚刚娶妻生子,他却以一己之力扛起了大元大半个江山。
白河烟将精心调制的参汤盛在白玉碗里,白玉碗冒着热气,香味随之散开,直让人食欲大开。
君天宸最后一抹笔墨结束在纸上,他的声音响起,“到君家多久了?”
白河烟执着白玉碗的手一顿,她抬头,“回公子,十年了。”
“那你可知道背叛我是什么下场?”
白河烟猛地抬头,却看见君天宸执了汤勺,将一勺送进了嘴里。
白河烟微微松一口气,“逐出中原,永不录用。”
君天宸站起身来,浅浅“恩”了一声,离开了书房。
白河烟惊疑不定,将目光看向了君成,君成笑笑,摇了摇头跟上了君天宸的步伐。
夜黑的令人发指。
阵阵冷风刺骨,山外十一月都冻的人抖抖索索,更别说山内此时的天气。
大片大片昏黄的树叶在冷风中飘荡,
林之沐被吊在铁吊环上,周身围绕着全是浓浓的苦意。
夜色,火光充斥在周围,她知道,四周埋伏了大量的弓箭手,这地下全部是可以将人炸的粉碎的火药。
全身重量落在两只手臂上,她被吊在空中,就像是一个快要丧失生命的破布娃娃。
“不,不要来。”
她的头疼的快要撕裂,身上的疼痛远抵不过脑袋炸裂的疼痛。
“那合何散是他亲手放到你汤蛊里的,你的喜欢只会让他恶心。”
“活成这样,林之沐,我都替你感到可怜。”
“君天宸不会喜欢任何人,永远不会。”
“看看你自己和蝼蚁有什么区别,我真替你感到悲哀。”
林之沐,你是多么可怜~
一滴泪顺着眼睛滑落,伴着血水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深秋的风更加刺骨了。
“报~君天宸来了。”
阿木费力地抬眼看去。
火光中,君天宸一袭银袍缓缓走来,他每走一步,前面的人就后退一步。
君天宸,你若无心,何必过来?
“君天宸,看看她是谁?要想让她活命,让你的人全部退出去。”
君天宸笑了,“李暮炎,你还是一样的不聪明啊,你若以为这样便可以威胁到我,你未免太天真了。”
“弓箭手。”
阿木费劲的晃着脑袋,前面的君天宸成了两个重影。
“不,不要过来。”
她口中轻喃着,却似乎又陷入一片幻境,“君,君天宸。”
那是日日夜夜心里口里念着的名字啊,她将他放在心尖上,视他若神明,生死之际,他从来都不会顾及她的性命。
“放箭!给我射死他!”
“君天宸,我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哈哈哈哈哈~”
李暮炎的笑声戛然而止,竟无一人回应,哪里有万无一失的箭阵。
君天宸嘴角的笑容带着深深的嘲讽,“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我,你真以为我会坐以待毙?”
“放箭啊,都愣着干嘛?第一个放箭者本宫封为万户侯。”
君天宸的声音带着冷意,“早在三天前,他们就已经不是你的人了。”
李暮炎面色怵然大变,他忽然想到了三天前的事。
三天前他见了那个突厥使者,却把那使者扣押下来。
“突厥使臣不信任我,自然更不信任你,我不过利用他这个心理和他做了一笔交易。”
他擅驾蛇,一旦被你扣留,就知道他们全都中了你的计,于是当天晚上就有一条蛇到了我的住所,在那个时候,我便知道了你的藏身所在。
于是当夜,我便派人出发,表面上是去寻找财宝,实则陈仓暗渡,将你用来埋伏的人全部换成了我的人。
李暮炎惊疑半晌,却还是笑了出来。
“君天宸,算你厉害,但你今天敢踏入这里一步,你就输了,他们在这里又怎么样,一样做你的陪葬。”
李暮炎右手一挥,右边山头轰隆隆炸成了碎片。
听到意料之外的声音,李暮炎得意的大笑。手中的火种在阿木眼前一晃。
“你既然不在意她,那就让她先去死好了。”
李暮炎右手一扬,手中的火种已经点燃了台上的火药引。
君天宸面上带了冷凝,为防打草惊蛇,他虽知道这里有火药存在,却只能选择临场应变。
那火药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呲呲”燃开 ,
“公子。”
君成失声大叫。
在君成惊恐的声音中,在火药“呲呲”炸裂的声音中,君天宸长身而起,向林之沐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