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美有了归宿,倒也是让陆洱放下了一桩心事。两人告别后,陆洱倒是从美美的话里得到一些灵感。
——警犬尚且需要闻着味儿才能找到人,溯从常住的花莲离这里千里之遥,她怎么能要求小鱼凭空告诉她溯从的去向?
陆洱最后一次买菜回家,给自己做了一道酸菜豆花,一道番茄炒蛋。S给她的海底生活到底还是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她,她现在再也没办法吃鱼吃虾,哪怕只是看到,都会立刻联想到陪了她半年的那些海生物们……还有她的小海鬼毛毛。
陆洱摇摇头,把回忆从脑海里晃干净。她吃完饭后认认真真刷了碗,一个一个擦干,然后收进柜子里。垃圾倒掉,关掉水阀和网络,最后,她去了父母的房间,挑挑拣拣,拿走了父亲的一个袖扣,和母亲的一只胸针。
她把它们放进背包,拿上外套,关了灯打开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小屋。
“我走了。”她的声音回荡在静悄悄的屋里。
姚大壮说的对。她已经卷入太深,走不了了。找到溯从之前,她不打算再回来。
花莲。
封渔节早在半个月之前就已结束,冬日的海港冷冷清清,走半个钟头都看不到一艘船。
陆洱走到灯塔下方,又一次见到了那块鹤立鸡群的礁石。
之前她为了结识溯从,冒着被淹死的危险跳到大礁石上自导自演了一处意外落水的戏码。陆洱再次爬上礁石的时候心情有点复杂,没想到她再次和这块礁石亲密接触,是为了把溯从找回来。
但动作仍然熟练,陆洱三两下就跳到了礁石顶上那块平台上。
她从怀里掏出瓶子,小海鱼仿佛不甘心被关在狭小的塑料瓶里,一见到阳光,就疯狂撞击着瓶壁。
陆洱连忙把它倒出来,捧在手心。她说:“小鱼……啊!”
她半句话还没说就痛呼出声,那小海鱼溜出瓶子的第一件事,竟然是狠狠咬了她一口!
它口中有利齿,这一口下去,直接见了血。陆洱吃痛,下意识一甩手,小海鱼就滚进了海中。
小海鱼一头扎入水中,银蓝色的身体在海水里打了个滚,然后一个猛子扎下去,消失在陆洱的视线里。
陆洱仿佛静止般死盯着小海鱼小时的地方,心一点一点揪起来。
不会就这样消失了吧……
当然不会!
小海鱼猛地冲出水面,在空中翻出一个小浪花,又落回海里!
陆洱又惊又喜,冲着海风大声问:“你知道溯从在哪里吗——”
“知道溯从在哪里吗——”
“溯从在哪里吗——”
“在哪里吗——”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海面上来回回荡,小海鱼痛快地围着她游了两圈,然后径直冲向西南方!
冲了一段,看她没有跟上,又冲了回来。
然后抬着头露出半个鱼头,像是在等她。
陆洱简直激动得手都在发抖,她慌慌张张掏出电话,拨通了附近一个认识的渔民的电话。
“叔叔,您的渔船,能租给我几天吗?”
小海鱼在前面带路,小渔船跟在后头乘风破浪。
陆洱满心激动,手上的伤口都顾不上包扎。
而正因为她太激动,激动到忽略了很多细节。
——小海鱼怎么会突然发疯自残?又为什么会突然伤害她?
——如果说它对她有敌意,或者精神不正常的话,那么来自敌意或者精神不正常的小鱼的指引能够相信吗?
显而易见的矛盾,却被陆洱粗心地直接忽略。
即将要付出的代价就在前方,陆洱却仍然心怀欢喜,一无所知。
直到小海鱼把她带到了一个人面前。
无边无际的大海中央突然突兀地多出一块礁石,一个男人背对着她正眺望着远处。灿烂的阳光几乎遮蔽了对方的整个身形,陆洱直到近前才分辨出是谁。
她心中无端一沉,几乎立刻操纵着小船往后退。
可惜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一簇水浪浇上了船,恰好钻进船尾的发动机内。发动机不甘地“突突”两下,冒出一股白烟,彻底熄了火。
“陆小姐不想见到我吗?可真让我伤心。”管笠嘴角含笑,慢慢回过头来:“毕竟这些日子,我无时无刻不想见到陆小姐。”
陆洱一看到他的脸,就想起他那恐怖的巨大翅膀,和最后被S戳了个对穿之后带着血腥气的那个笑容,她心里有点犯恶心:“你又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管笠的眼睛很特殊,眼白很多,瞳仁很小,看起来像是什么冷血动物。他说:“我只是想帮你。”
“你看,你的船坏了。”管笠一挥手,红色帆船从海中破水而出,立在了陆洱面前。
“如果你固执地想要留在这里,我也不会勉强,但我保证三个月之内,都不会有活人从这片海域经过。”管笠彬彬有礼地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但是你看,我的船是好的,你可以选择上我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