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愣神之后,陆洱在看到溯从骤然变得冰冷的脸色之后就知道糟了。
她一下跳起来,第一反应就是把日记本往背后藏。心中闪过了无数个注意——她可以继续装醉,可以假装是无意,但又被她自己一一否决。
他进门的时候,就像是她等待已久的,头上的宝剑落了下来。心里的恐惧被成倍地放大,她在那一瞬间根本无法掩饰自己真正的情绪。
陆洱脑中转过了乱七八糟很多念头,整个人都呆住了。她就眼睁睁地看着溯从朝她一步步逼近,她后退,他再逼近,她再后退。
到最后她后背抵在书架上,退无可退,他伸手,轻而易举地将日记本从她手上夺走。
她的心“咚”地一声,沉了下去。
溯从冰冷地质问:“看了多少?”
陆洱猛摇头。她确实没来得及看,他就回来了。
“说实话。”
陆洱小声说:“我,我没骗你。”
溯从闻言冷笑了一声。
他的表情像是对她失望极了,他说:“曾经有人劝过我……说和你们这些人……你们这些来路不明的女孩子,要保持距离,说你们狡猾、不诚实、满腹心计。我不信。”
陆洱心中刺痛,他每说一个字,就像是在她心上扎了一针。
他是在说她吗?
好疼啊……他说完,陆洱眼中已经情不自禁地蒙上一层泪雾。
“不是的……”她苍白地试图辩解。
可她能说什么呢?
陆洱的大脑拼命思考,几乎要转得嗡嗡作响。
溯从说:“所以,你是为什么来接近我?”
他抓着她肩膀的手在用力,她似乎都听到自己骨骼咔咔作响的动静:“陆洱,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想干什么?”
她该怎么回答?
情急之下,陆洱脱口而出:“因为我喜欢你!”
“……”
距离很近,她分明看到溯从一瞬间瞳孔的收缩。
他甚至像是被她吓到了。
但他的反应,好歹不是那种让她无法忍耐的冷漠和嘲讽。陆洱急促地喘了口气,皱着眉动了动:“很疼……你能不能先松开我。”
她突如其来的告白就像是散去人七魂六魄的邪功,溯从就像是个木偶,她说一句他动一下,直到两个人面对面地坐在了茶几两侧。陆洱打量他,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整个人毫无疑问是恍惚的。而这对她而言,是不被他厌恶的唯一的机会。
方才片刻的空隙,陆洱已经把整套说辞都整理好了。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了破釜沉舟般的勇气,她说:“溯从,我真的喜欢你。”
溯从放在沙发上的手,分明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
陆洱微微低着头,掩饰自己略微不自然的神色。她说:“因为喜欢你,所以很想接近你,想要了解你。可是能够和你待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找借口来找你,其实都只是因为你而已。”
她目光盯着自己的鞋尖,余光只能看到溯从的手。他的手攥了起来,指尖捏着沙发垫,用力到发白。
良久,她听到他微微沙哑的声音:“为什么喜欢我?”
她脸上做出吃惊的表情,看向他:“你这么好,这么多人都喜欢你。我喜欢你,很奇怪吗?”
溯从的脸很红。他又不说话了。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是一见钟情吧。”陆洱说,“我第一次在船上看到你,就觉得这是我的命运。”当然是命运,她第一次就觉得他可能和她要找的东西有关,事实证明,她的直觉很准。
“后来是我试图亲近你,所以想了很多办法来见你。”这句话倒是没错,只不过背后所图她不能说。
“后来……你在海里救了我的命。还有,你在警察局帮我。”陆洱的表情渐渐变得真诚,“我是真的,越来越依赖你,总是想要和你在一起。因为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说到后来,连陆洱自己,都有点分不清她到底是在撒谎还是在剖白了。
“可是我身边从来没有亲近的男孩子。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你开心。”陆洱低声说,“我做饭不好吃,点外卖给你却还惹你生气了。送礼物给你,但好像有点可笑……我真的不知道我该做什么才好。”
她说:“所以翻了你的日记,想知道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可惜又让你不高兴了,对不起。”
说完所有该说的,仿佛在等待法官宣判一样,她才终于敢抬起眼皮,窥探溯从的表情。
此时此刻,陆洱其实很紧张。
她根本没把握方才的话溯从会相信多少,会不会更加生气,然后把她直接丢出灯塔,再也不要见她。说到最后,她的心跳简直都要从喉咙口跳了出来,然她看向溯从时又一个骤停,她不由自主地闭了气,小心翼翼地观察起溯从的反应来。
溯从垂着眼,看不清他的双眸,他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唯一特别的是,他嘴唇紧紧抿着,手指仍然抓着沙发垫,似乎在努力压抑着什么情绪一般。
良久,他低声说:“……也这样吗?”
“什么?”
“其他的人类……情侣。也是这样互相在意的吗?”
陆洱有些不明所以。她诚实地答:“是吧。喜欢一个人,不就是想要拼尽全力地对他好,想要他开心吗?”
溯从问:“所以,你所做的这一切,都是想要我开心吗?”
陆洱的神色猛地闪烁了一下。但她掩盖得很好。
随即她用力点头:“是的。”
溯从咬着嘴唇,轻轻笑了。
他脸上红晕未退,笑得羞涩又可爱。也不看陆洱,就自顾自高兴自己的,高兴了一会儿,他仿佛突然想起来屋里还有一个人一般,“你回去吧。”
“哈?”
溯从说:“很晚了,我这里,不方便留你过夜。既然你酒醒了,那你就先回去吧。”
“……”这是什么神转折?
但看起来,他似乎不再打算追究她偷看他日记的事情了。
她蒙混过关,目的已经达到。陆洱就很干脆地站起来:“那我走了。”
溯从说:“明天见。”
陆洱扭头,心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他像是完全神思不属,连她出门都没想着要送。陆洱便留了个心眼,走的时候没有关死门,而是留了一条门缝,偷偷看了他一会儿。
看到溯从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时而皱眉时而发笑。
然后他从沙发上跳起来,把她送给他的锦旗掏出来,举着双手在墙上比划。
好不容易选定了一个位置,他踩着凳子,把它往墙上挂。但挂到一半,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身体前倾,整张脸都埋进了锦旗里,吃吃地闷笑起来。
陆洱突然不忍再看。
她替他带上了门,轻手轻脚地离开,然后回到了酒店。
之后,陆洱做了一宿的噩梦。
她怎么能这样骗他,他那么单纯,那么开心。以后如果发现她在撒谎……她不敢想。
她会有报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