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从很快将慌张的表情掩盖了过去。他别开眼,说:“如果你以后不需要我出现,我就不出现了。”
“哎,别别别,我没这么说,我错了。”窥探的表情一秒消失,陆洱诚恳地赔出一个笑:“救死扶伤,堪称当代活雷锋!应该给你发锦旗的,你大人有大量,刚才我说话你就当放屁,你什么也没听见。”
溯从别开脸,陆洱笑眯眯地围着他转来转去,非要看他脸上的表情。搞得溯从有些恼羞成怒,直接一转身快步去了厨房,还硬邦邦地扔下一句“你别过来”。
脸皮太薄了吧,真可爱。
陆洱心里想着,脸上的笑容退都退不下去。她蹭到厨房门口,并不进去,靠在门框上问他:“不过话说回来,当时水下究竟有什么啊?”
溯从背对着她:“我怎么知道。”
“当时你不是下水救我了吗?”陆洱循循善诱,教他回忆:“我感觉那东西都从我小腿缠到大腿了。你当时有摸到我的腿吗?有没有看到什么类似于藤……”
溯从忍无可忍地说:“我没有碰过你的腿,我是直接把你拽上船的。”
陆洱瞪大眼睛。
“这么粗暴的吗。”她抱怨道。
溯从耳根有些红了。
“我觉得你们一定有人知道这东西。”陆洱却偏偏像是和那未知物较上劲了,话锋一转又把话头转了回去:“不然好端端地,干嘛要在海边竖一个严禁下水的牌子。在我们之前,那东西一定害过人吧?”
“……”
陆洱抄着手靠在门上,漫不经心地分析:“你虽然是海象观测员,但对于这片海域的生物状况总会有个基本的了解吧?”
“没有人跟你提过这片海里有怪物吗?不管是植物还是触手动物……难道就没人为了保护这片海民的安全,做一下清理吗?”
“我听说,现在好多渔民都有那种电击网,这怪物只要是活的,就应该怕电……”
“够了!”
溯从厉声喝止,他倏然转身,怒气冲冲地逼近陆洱,陆洱吓了一跳,下意识闭上眼睛,下一秒,他的手“咣”地就拍在了她脑袋右边的厨房的玻璃门上!
耳边是溯从急促的呼吸声,陆洱惊讶极了,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
溯从一只手撑在她身后,将她圈在了一个狭窄的空间里,低头迫视着她。窗外阳光扫过,陆洱觉得她似乎在溯从暗含薄怒的眼底搜寻到一抹幽蓝色。
他胸膛快速起伏,显然是被她气得不轻。但片刻之后他便把情绪控制了下来,呼吸恢复了平稳,但声音仍然冷得过分。
“人类想要安全就应该老实生活在陆地上,海洋不是他们的领土,因为一己私欲,用电伤害海洋里无辜的生物们,这种行为自私又可耻。”
“海里的东西好好生活在海里,它们从来没有喊过人类怪物。人凭什么就辱骂它,想要杀死它,它只是好好地在自己家里活着,它做错了什么?”
“对于它们而言,人类才是入侵者。拿走海里的东西,倾倒垃圾……只会一味从海洋中索取,从未给过海洋回馈的人类,是怎么能够理直气壮地对海中原住民指手画脚的?”
她第一次听到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陆洱听完不由得眨了眨眼。原来他认真的时候的声音是这样的,低沉而脆冷。
她又眨了眨眼。
溯从一直近距离看着她,看她没什么反应,脸上明显划过一丝失望。
就在此时,客厅里的电话响了。
溯从轻咳一声,把手臂放了下来,快步走去客厅接电话。陆洱被留在厨房,她也没动,总觉得现在的气氛,好像两个人各待在一个房间比较好。
她从门缝里偷看溯从。白色的座机摆在靠近阳台的小桌子上,溯从弯着腰接起来,陆洱只能听个大概。
“劫匪……生还……”
“指认……”
“我过去。”
他挂了电话直起身来,陆洱躲闪不及,恰好对上溯从看过来的目光。
于是她就不躲了,挑了挑眉问:“是有人找你吗?”
“我要去花莲警察局一趟,有点事找我。”溯从微微皱皱眉:“你……”
陆洱立刻心领神会。她果断抱住厨房门,寻死觅活地喊:“求求你别让我这个时候下楼!”
她是真的害怕那个电梯。溯从目光扫过,看她吓得嘴唇都发白了,惊慌不似作伪,他有些无奈。
“那你就呆在这里,等我回来。”溯从说:“再说一次,不准……”
“不准乱动你屋里的东西,”陆洱并起食指中指举到耳边做发誓状:“我保证。”
溯从离开之后,屋里恢复了安静。陆洱倒也就真的老老实实地坐在凳子上发呆。
她虽然的确是故意想要留下来,但并没有什么恶劣的心机。
恐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就呆在他住的地方什么也不干,她就觉得挺愉快的。
陆洱做事很少思考太多,既然这么想她就这么做了。但还没到一个小时,她就有些坐立难安起来。
但她又不知道溯从的手机号码。陆洱想了想,用座机给花莲警察署打了个电话。
“您好,请问溯从现在在那边吗?”
接电话的人似乎非常地一言难尽,停顿了好久才不可置信地去叫人:“溯从有人给你打电话……年轻的,女的!从溯从家里打来的!”
最后几个字顺着话筒遥遥飘进陆洱耳朵里,八卦之情溢于言表。
她听到那边零碎的打趣声,溯从似乎是被推搡到电话边。他的语气听起来有点无奈:“又怎么了?”
“那个……有件事情想要请示你。”
“什么?”
“就是……我……”陆洱尴尬地清清嗓子:“咳……能不能用一下你家厕所?”
“……”
电话那头一片寂静,而严格遵循“东西不能乱动”原则的陆洱,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良久。溯从干巴巴地说了句:“这种事情,你下次不用来问我。”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就像是扔什么烫手山芋一般,留陆洱愣在那里。
陆洱抓了抓头,自言自语:“他什么意思?这是同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