鳗婆脸色沉了下来，“你又和她联系了。”她不是在疑问，只是陈述。
“这次不一样的。”溯从微笑，“她说她喜欢我。”
他的眼神在远处飘忽了片刻，又回到了手机上，“她喜欢我的话，她就会想要经常跟我联系。手机也是她送我的，她找不到我的话，她应该会很着急。”
“你……”
“她说，她想我的时候会给我打电话，也会跟我视频聊天。人类有什么有趣的事，她也会和我分享。”溯从眼角眉梢流淌的都是温柔，“她今天晚上还主动给我发消息，告诉我她正在做什么，真的很有趣。”
鳗婆的表情很复杂：“真的是她喜欢你吗？”
“是的，她亲口说的，我没听错。”溯从很认真很坚定地说：“连这个手机都是她在外面跑了整整一天为我买的。她真的很喜欢我。”
鳗婆望着他，欲言又止。
“手机很好看吧？她真的很有眼光。”溯从低着头摆弄手机，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他的尾巴尖在不自觉地一摆一摆，“咦，要怎么打开拍照？鳗婆你会吗，为什么它一直黑屏了？”
鳗婆长长地叹了口气。“手机是不能在水里用的，”她说，“而且还是这么深的海底，水压太大了，手机进水了，就坏了。”
溯从短促地“啊”了一声，一瞬间神情非常地懊恼。他问：“能修好吗？”
“很难。”鳗婆说，“但你可以去买一个一模一样的，就不会被她发现。”
“好办法。”溯从很佩服，“您不愧是在人类学校里教了十几年书的老人。人类的知识，您了如指掌。”
鳗婆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往事，脸色一瞬间变得冷硬，“我去人类当中，只是为了了解他们，然后更好地对付他们。之前你成年，我同意让你上岸，也是出于同样的考虑。”
她说：“没想到适得其反……如果我早知道你上岸会反而如此亲近人类，当时我一定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早已成年，有着能够改变海洋命运的恐怖能力。而且……如果说鳗婆原来是不愿意干涉，现在则是不敢。
“幸好您做出这样的决定。”溯从小声说。他在鳗婆身边，总会表现得像个孩子。
鳗婆看他的眼神也渐渐变得慈爱。“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很无奈，“你这么喜欢，我也没办法。”看他提起她时的神态，就知道这次无法阻止。
溯从不满意地重申：“是她喜欢我。”
“好，好，她喜欢你。我知道了。”
另一边，陆洱正在走神。
电视里放着当下最热门的台剧，当红小生主演，姚美美看得长吁短叹：“做神仙还要还债的？你看这个男主角，好惨，去人间历劫，还要被一条狗折磨。”
陆洱没应声。
过了一会儿，姚美美撞撞陆洱：“快看！这个狗居然是女主角！大变活人了！哈哈哈！”
陆洱：“哈哈。”
姚美美终于察觉到陆洱的异常，她疑惑地问：“姐姐，你怎么了？”
陆洱问：“什么情况下，你会不回别人的信息？”
“忙的时候……或者忘了？”
“连续发好几条也不回呢？”
“可能没看见吧……如果是讨厌的人，不想回，也有可能啦。”
陆洱扭头盯住姚美美的脸：“我哪里讨厌？”
“谁敢讨厌你！”姚美美义愤填膺地一摔薯片：“告诉我他的名字，我去看一眼他帅不帅！”
陆洱把她的脸推开：“你还是看你的电视吧。”
姚美美笑嘻嘻，陆洱长叹了一口气。
她再次拿起手机，按亮屏幕，对话页面还是安安静静。
【lur今天暴富了吗没有】：晚上好！在做什么？
【lur今天暴富了吗没有】：
【lur今天暴富了吗没有】：这边卖的这个薯片很好吃！
【lur今天暴富了吗没有】：已经睡觉了？不会吧。
“难道是不会用微信吗……？”陆洱小声嘟囔着，食指指甲抠了抠他的头像。她刚才刷新的时候就发现他已经把头像换成和她一样的了。陆洱想想溯从的脸，再想想粉红猪，有一种奇妙的违和感，让她有点想笑，但又笑不出来。
她咬咬唇，站起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她的这个房间朝向很巧，恰好能看见灯塔的一个尖。陆洱望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有些失落地收回目光，整个人却倏然定住了。
酒店门口站着一个人，米白色的风衣，卡其色的工装裤。他低着头在大堂外的门廊徘徊，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洱转身朝门口冲去。
“欸？姐姐你去哪儿？”姚美美的询问声已经被她甩在身后。
陆洱疾步跑出了门。
甩上房间门带起了一阵风，混杂在酒店走廊的穿堂风里卷出窗外，通过凛冽的寒风送到溯从的耳边。溯从眉毛稍稍一动，他不再犹豫，直接转身进了酒店，走到电梯门口时，电梯恰好“叮”地一声抵达一楼。电梯门打开，气喘吁吁的陆洱和溯从目光相撞，两个人都停住了。
陆洱撇撇嘴，从他身边擦过，走出电梯。溯从的目光跟着她，人也就跟着转了小半圈，她问他：“你过来为什么不给我发消息？”
又在楼下傻等。万一她没有偶然看到窗外，他是不是就打算一直等下去？
想到这种情况陆洱就忍不住有些生气。因此她忽略了溯从表情中一闪而过的心虚。只觉得溯从的声音格外低沉：“啊……没有习惯用，忘了带在身上了。”
她才不会简单放过他：“那你到了，为什么不上楼去找我？”
“你朋友和你在一起，我怕……”
“姚美美你又不是没见过，在就在了……”陆洱的声音一滞，她挑眉打量他：“你害羞？”
怕的不是见到“姚美美”，而是怕见到“陆洱的朋友”。
没有等到溯从回答的陆洱倏然就笑开了，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到自己的声音变得甜腻：“你来找我干什么呀？”
“我看到你的消息了，但是忘了回复你。”溯从认真地说，“所以过来告诉你，我刚才在海上，划船，看星星，今天海上没有浪。”
这句话里的逻辑其实问题很大。但此时此刻，傻子才会去追究逻辑。陆洱“喔”了一声：“那什么时候我也能去海上看星星呢？”
“你要想来，随时都可以。”溯从抬起睫毛看向她，“但明天，你有没有时间，先去另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