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
陆洱背后突然一声怪响冲来，接着耳边一阵凉意，一股水柱直接冲到男人的脸上，把他冲得一个倒仰！
她诧异地回头，只见厨房的水龙头不知何时竟然爆开了！喷涌而出的水分成两股，竟然拐了个弯分别攻击两人，直冲得他们睁不开眼！
“哪儿来的水！”
“见鬼了！”
两个人捂着脸惨叫着连连后退，那水柱仿佛有生命一般，逼得他们朝门口退去。
陆洱也终于反应过来，在两个人退到门口的那一瞬，她冲上去狠狠推了他们一把，然后猛地关上了门，反锁，搬来柜子挡住，一气呵成。
然而刚做完这一切，砸门声又响起。
“陆洱，别装神弄鬼！开门！”
“别以为我们拿你没有办法！”
“呲——”
“啊啊啊——有鬼！真的有鬼！消防栓开了！消防栓炸开了！”
“快跑！”
陆洱背靠在柜子上，听着门外声音渐渐远去，她激烈的心跳却无法平复，她急促地喘了口气。
屋里恢复寂静。但一地的积水，仿佛昭示着方才的险境才刚刚过去。
“溯从……”她忍不住问，“是你吗？”
说着，她朝前踏了一步。
余光却看见地上的积水在她抬脚的瞬间迅速后退，陆洱一低头，看见她落脚的那片地，清清爽爽，干干净净。
积水像是听从指令的士兵，战斗之后，立刻迅速地褪去。逆转时光一般倒流，从客厅流回厨房，倒着攀爬上水池，然后顺着水管咕噜噜涌下去。
陆洱没来由地一阵鼻酸。
一滴泪径直落下，“溯从，是你在帮我，是不是？”
那滴泪落在地上，竟没有碎。它转了两圈，随即圆润地朝厨房滚去，陆洱抹抹眼睛，跟了上去。
厨房的地砖上还有一点积水。那粒泪珠混进了积水里消失不见，陆洱就看着那一小滩积水突然扭动组合起来，慢慢组成了两个字。
——“别哭”。
停滞了半分钟，积水又扭动起来。
——“等我”。
当晚，眉城毫无预兆地下起了暴雨。
起初还好，但到了凌晨时分，雨势就仿佛失了控。就像天上的盖子直接被掀开，有人拿着盆往下倒水一般，整个城市完全被笼罩在密不透风的雨水中，隔着玻璃窗朝外看，竟模糊分不清这是陆地，还是海底。
这么大的雨，已经完全把窗户上的脏东西都冲干净了。陆洱打开窗帘，搬了根板凳，就静静地坐在窗台旁边。
雨还没有这么大的时候，楼下七七八八还聚集着一些人。到现在，一个也不剩了。
陆洱轻讽地笑了笑。
一个个摆出一副恨不得以命换命的姿态，却连一场大雨都抵不过。
她轻轻靠在窗户上。脸碰到玻璃，冰凉，却能让人清醒。陆洱心想，啊，她赶走溯从那天，也是这样的一个暴雨天。
他站在雨里，浑身都湿透了。分明心里什么都知道，却一言不发的样子。
他问过她：“你就这么想知道真相吗？”而她没能仔细去听他的话，错过了他暗藏的意思。
他瞒着她，是真的为了她好。背后残酷的真相，她无法相信，也承受不了。
她让他这样伤心，但他却一个字都不澄清，沉默着被她赶走。
心脏酸涩而疼痛，像是有一只手用力攥着，连呼吸都痛苦。溯从，你为什么这么傻？
陆洱眼睛直直盯着窗外，眼前却渐渐模糊。
仿佛又看到她的溯从站在雨中的那个样子。他那样清瘦，像一杆不知何时就会被暴雨折断的翠竹。
他仍然没有打伞，穿着简单的衬衫长裤，踏雨而来。
他走到楼下，仰起头来，她分明能透过雨帘，看到他寒星一般的双眸。
陆洱猛地晃晃头，定神再次朝楼下看去！
不是幻觉！
大雨中孑然而立的那个人，是溯从！
她猛地推开窗，双手抓着窗框，几乎整个上半身都悬空在了窗外。大雨瞬间将她的颈背淋透，可她顾不上这些，她只看得到溯从对上她的目光，然后微笑着张开了手臂。
风声送来他温柔又坚定的声音。
“陆洱，跳下来。”
陆洱几乎连半秒都没有犹豫，直接翻过窗框，纵身一跃而下。
五楼的高度，几乎瞬间就会落地。失重的一瞬间，陆洱猛地闭上眼，然而几乎是下一秒，水的阻力就温柔地托住了她。
雨水在她的周围加密，汇成了一条水池，陆洱像是直接落进了三层楼高的水里。她慢慢下降，足尖碰到地面，雨水倏然散去。失去平衡，陆洱往旁边一歪，恰好倒进了溯从的怀里。
溯从伸手想要扶她。陆洱却不管不顾地箍住溯从的腰，紧紧抱着他。
“对不起，溯从。”她踮脚试图去亲他，“对不起。”
溯从却一偏头，躲开了。
“我们先走。”溯从说，“雨持续不了多久。”
溯从开了车，两人直接连夜赶往隔壁省会的机场。方才在雨中看不清，上了车陆洱才发现，溯从的脸色苍白，眉眼中显见得有些疲惫。
一个红绿灯路口，他抽出空微微闭眼，伸手掐了掐眉心。
陆洱一路提心吊胆地不停看他：“你怎么了？还好吗？要不然换我来开？”
“不要紧。”溯从闻言反倒打起精神来：“眉城离海太远。调动雨水更难……我有点累。”
陆洱想了一会儿，若有所悟，腾出一只手拧了一把还湿润着的衣摆，放到嘴边抿了一口。
咸的。
陆洱震惊地想，方才那场神鬼皆避的暴雨，竟然是他运了海水，运到眉城上空，专门为她的逃跑所准备的。
她忍不住问：“……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在家遇到危险的？”
溯从简单答：“你养的鱼。”
鱼是溯从前段时间养在家里的，是海鱼，养在陆洱亲自去超市挑的大玻璃缸里，水是溯从专门弄来的海水。陆洱想了想，忍不住短促地笑了一下：“你能通过它看到我？你故意的？”
他虽然走了，但却留了眼睛在她屋里。一向单纯天真的溯从，会对她生出这样的小心思……陆洱心里像是被猫挠，不重不轻地痒了一下。
没想到溯从却摇摇头：“我根本没想起来屋里有那条鱼。”
他说的是实话。
被她一样一样把东西扔出来，她脸上的表情那么决绝，那时他已经心神俱碎。怎么可能还惦记着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今天也是看到新闻。怕她危险，才想起她家里还遗留了一个“眼线”。在这之前，他根本连有关她的任何东西都不敢触碰，哪怕只是看到，都觉得痛彻心扉。
但这些他都不会说。溯从反问她：“为什么那天不把鱼还我？”
陆洱不说话了。
老半天才嘟嘟囔囔地说：“鱼缸是我买的……”
溯从偏头看她一眼，无奈笑笑。
她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只要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有再多的灰暗偏激，都会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