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就像被碾过一样，尤其是难以启齿的那个地方。但眼皮外的光线又太雪亮太刺眼，陆洱痛苦地呻吟一声，撑开了沉重的眼皮。
无遮无蔽的雪白天光兜头而下，蓝天如盖，占据了陆洱的全部视野。陆洱大脑缓慢转动——不对啊，昨晚睡前，我分明被溯从抱到了床上。
他躺在她身边，虔诚地亲吻她的指尖。
“溯从……”
“我也爱你。”他低声说，“希望以后，我每时每刻都能和你在一起。”
而此时，身体下微微摇晃……
陆洱猛地睁大眼，翻身一骨碌坐了起来。
微微摇晃着的是小船。她竟然被带到了海上。
陆洱压下心中的疑惑，目光一晃，搜寻到了她想要找的那个熟悉的背影。溯从盘腿坐在船头，仍穿着昨天的衣服，衣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哪怕隔着衣服，陆洱也能立刻想出那衣服下的每一寸皮肤肌理的样子，她脸微微一红，叫：“溯从。”
溯从像是没听见，仍然坐在那里，没有回头。
陆洱提高了点声音：“溯从！”
这下溯从回头了。
他回头看了陆洱一眼，陆洱悚然一惊，心直接沉进了谷底。
只因为他在笑。笑容和眼角的弧度邪气横飞，仅仅只这一个表情，整个人的气质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仿佛血液都被冻住，陆洱失声问：“溯从在哪里？”
S听见她的质问，倒也不慌不忙，拍拍屁股，慢吞吞站起来。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轻声问：“溯从怎么样？”
“什么？”
“技术好吗？”
陆洱勃然变色，伸手用力一推——没能推倒溯从，反而被他眼疾手快地拉住手腕，整个人重重跪坐了下去。
“问问而已……别生气嘛。”S无所谓地耸耸肩，松开她。
陆洱听见自己的声音止不住地尖利：“别打岔！溯从去哪里了！”
“他啊……”S手指摸了摸下巴，淡笑：“我也不知道啊。”
陆洱咬牙：“你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S一摊手，“这次和以前都不一样。以往我醒来，能够感受到他的存在，甚至能够被他的情绪和思维影响。但这次——他彻底不见了。”
陆洱瞳孔骤缩。海风声、海浪声瞬间模糊远去，她只听得到S慢条斯理的声音——“他的意识，他的感情，他所有的东西，我都感觉不到了。”
“怎么可能……”极度的心惊伴随着一丝寒意攀上心头，陆洱突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你、你取代了他？”
S仿佛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短促地嗤笑出声。
“我取代他？蠢货。”
他的话像是最寒冷的冰针，扎进她心底，印证了她模糊而不详的预感——“原本就是他抢走了我的位置。”
“S的主人格是我。他，只是我不知哪一年不小心衍生出来的附属品而已。”
陆洱失魂落魄地跪坐在那里，头上阳光刺眼，晒得她一阵阵晕眩。
她喃喃道：“不……这怎么可能？”
“爱信不信。”S像是对她失去了耐心，小船陡然加快了速度。陆洱抬头：“你要带我去哪里？”
“当然是带你躲起来。”S理所当然地说，“溯从那个蠢货，以为把你带出眉城就没事了。MN019可是轰动全国的大案！他太低估人类了，我只好亲力亲为，把你带去任何人类都找不到的地方。”
“不行……”陆洱根本不想和这个喜怒难测的S在一起，比起人类，这个陌生又残暴的海神更加危险。她爬起来，努力维持着平静，“谢谢，但我不需要你的帮助，请你把我带回陆地，我自己有办法躲开那些人。”
S又嗤笑一声。
“你笑什么？”
“你看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不是溯从。”S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他的唇色嫣红，唇角一个细微上翘的弧度，说不出的坏和放肆，“你觉得我像乖乖听你话的人吗？”
不像。
陆洱当然知道，但她真的不能任凭S摆弄。她回头望了一眼，海的尽头是天际线，此处已经完全看不到陆地了。
陆洱心里有些急躁。她刚想说点什么，S就打断了她，“啊，终于到了。”
小船毫无预兆地在海面上停了下来。S扭头笑道：“抓紧了。”
什么意思？
陆洱下意识伸手抓住船舷。几乎是同时，小船“嘎吱嘎吱”作响，突然船尾上扬，整个船九十度竖立了起来！
“啊！”
陆洱只来得及短促地叫了一声。然后她的声音就被海水吞没。
船一头扎进了海里。像是扭转了重力方向，它径直往海底开去。
最远最深的海底，银光连绵一片，耀眼得像是拥有另一个太阳。
S的声音含笑在耳边响起：“欢迎来到我的城堡。”
冰冷的海水毫无预兆地没顶，陆洱下意识闭气闭眼。但就像是在五官上有一层无形的薄膜一般，海水刚碰触到她的皮肤就改道而行，陆洱抬手摸摸鼻子，然后慢慢睁开眼睛。
“果然如此。”
陆洱一扭头，S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背后。小船义无反顾地扎向深海，无数海鱼避向两侧，S一抬手，一只金红色的小鱼就擦着他的指尖掠过。
“你们人类，最喜欢自作聪明。管好地球上那么几块可怜的陆地我看就差不多了，还非要妄想着染指海洋。天生无法在水中呼吸，无法忍受海底的高压，这是上天给人类的桎梏，其中的暗示多么明显？”S说，“可你们非要违背天意而行，靠着那些笨重的瓶瓶罐罐又如何，隔着镜片，插着氧气，勉强看到的海洋，也不是真正的海洋。”
话锋一转，他突然靠近陆洱，鼻尖都快要碰到鼻尖，陆洱能清楚地看见他暗蓝色双眸中的笑意，“但你做了海神的女人就不一样了。你的身体里有海神的馈赠，人类的短板不再能限制你，能够在海洋中自由行走和呼吸的感觉，很不错吧？”
S的话太过轻佻。陆洱在他直白的暗示中耳根发烫，她别开头，“我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S出人意料地答，“溯从能喜欢你，我也能喜欢你。”
陆洱倏然抬头。
他笑意满满，“我要把你关在我的城堡，每一天、每一刻都要看到你。他想要的东西，我也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