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洱被S锁进了在了他的城堡中。
海底城堡是真的城堡,用银色珠光的各式贝类取代了灰黑色的砖瓦,和陆地上的城堡造型相似,但更加璀璨夺目,耀眼得像是沉在海底的另一个太阳。
可是陆洱并没有心思关心这些。
她满心都想着,溯从竟然就这样消失了。
——他怎么就舍得在她身边就这样消失了呢?
陆洱不止一次地回忆起他消失的那一个夜晚。他带她逃跑时,脸色苍白得可怕。
陆洱试探S:“让你调动海水去一个内陆城市下一场暴雨,会很难吗?”
“这算什么?”S浑不在意地回答:“不费吹灰之力。”
那和他共用一个身体的溯从怎么可能这么吃力?除非他那说辞根本就是在安慰她,而她对他知之甚少,没有看透他的谎言。
寂静又寂寞的海底,陆洱心中的情绪像是有了绝佳的滋生温床,每过一秒,都成倍地发酵扩大——对溯从的思念逼得她几乎发疯,她怎么也无法相信,那么好,那么完美的溯从,竟然只是S的次人格。
明明偏激的S看起来更像次人格的样子。
但心里一个微弱的声音又在提示她,S说的可能真的是事实。毕竟每次人格切换,S总能对溯从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而溯从却似乎不知道S的存在。从属关系这样明确,她以往却从未留心过。
一天一天过去,虽然身在无边无际的海水中,陆洱却像是一株过于缺水的植株,等不到溯从,她眼见着一点点委顿下去。
S却完全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他作为海神,却整日哪里也不去,就在城堡里围着她打转,就像是稀罕新得手的宠物一般。
“我带你去看新出生的海马吧?”
“你知道海底其实也会有彩虹吗?”
陆洱不想和他说话,逼急了才答应两句,S有点不高兴:“你不是喜欢我吗?”
陆洱说:“我不喜欢你,我喜欢的是溯从。”
恼怒从S眼中一闪而过,他不说话了。
但过不了多久,S又会转悠到她身边,期期艾艾地:“不要不说话嘛。”
“……”
“大海里本来就只有我一个人,”S说,“你好不容易来陪我,还不说话,我很无聊啊。”
他这样说着时,眉眼低垂,神态有几分孩童般单纯的委屈。陆洱看他一眼,原本封闭得滴水不漏的心里像是被猫爪轻轻踏了一下。
陆洱忍不住问:“溯从成熟稳重,怎么会是你的次人格?我不信。”
“你爱信不信!”S这下真生气了,眼中闪过深蓝色的乱流:“他在的时候,我想出来就出来,不然你试试,现在你能把他从我身上喊出来吗?”
说完S就气跑了。
……因此陆洱也并没有机会“试一试”。
但陆洱现在已经摸透了七八分S的性格模式,她无动于衷地看着S走远,无动于衷地低头继续自己手上的事。
S给了她一种草,就长在海底城堡周围,细长且柔韧,像是金子做的丝线,陆洱拔了一把,给自己编项链,打算把之前溯从送给她的海哨穿在上面,挂在脖子上。
果不其然,项链没有编到一半,她就听见背后有簌簌脚步声靠近。
S站在她背后小声问她:“……这个是给我的吗?”
陆洱心想,如果以后溯从回来,她也给溯从编一条一模一样的。这样S醒来看到自己戴着她编的项链,应该也会高兴。
——她甚至没发现她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反感S了。
谁会一直生一个小孩子的气呢。哪怕他手握逆天之力,又任性妄为,可仍旧像是个孤单的小王子。
S的大城堡里只有一张床,是给陆洱准备的,陆洱以往从来没有注意过夜晚S去了哪里,在这一夜却留了心。等到贝壳上的银光渐渐黯淡到入睡模式,周围的海生物们都三三两两趴在珊瑚和海沙中不动弹了的时候,陆洱起身,光着脚走了出去。
城堡外是一片平整细腻的白色海沙。像是普通院子点缀的园林景观一样,有大团大团的海草随着海水流动而微微荡漾。陆洱绕过那些海草,穿过千奇百怪的礁石林,在一个浅浅的石洞里,看到了沉睡的S。
他仰躺在石洞中,身下铺着厚厚的海草。尾巴肆无忌惮地搭在石洞外面,安静地垂在沙地上,尾巴尖时不时轻颤。
陆洱跳上礁石,走到石洞旁边,蹲下身看他的脸。
只有这样安静地闭着眼的时候,才能最大化地模糊S和溯从之间的界限。陆洱伸出手指悬停在离S脸颊只有一寸的位置,虚空描摹他的轮廓。
她心里默念着,溯从,如果你还在的话,听听我的心声,睁开眼看看我吧。
溯从,你去哪里了?
你这样不告而别,是不要我了吗?
可是无论她心里怎么渴求,S仍然安稳地睡着,并没有如同她期望的那样睁开眼睛。
那个被她的绝情逼走,又因为她的无助心软回来的男人,好像是真的蒸发了。
陆洱无声地叹了口气,眼底湿润,微光一闪而过。
因此她没能注意到,S的呼吸频率已经变了,尾巴也弯成了一个僵硬而静止的弧度。
她转身离开,赤脚踩在沙上,细微的簌簌声。S睁开眼,深蓝的瞳仁风雨欲来,静静地望着她沉郁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