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一下,在我面前踱来踱去,突然她侧过尖细的脸,闪过一道锐利光,“高三八班,你不会忘了吧?”
高三八班?我的心猛地忖了一下。这件事过去许久,仅是旧记忆里尘封的最底层。
“你是八班人?”我突然有点明白她听见我的名字的反应了,因为之前因为高三八班的事,我还专门去义正言辞地支持了我们学生会成员的工作。
“是!党米儿,你没听过那句话吗?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所以。请你离开!”她的语气并不客气,似有若无地加重了每个字词的发音。
“可是这件事”
“安妮,快call警卫!”
我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那个叫安妮的助理“请”出了会议室,我恍然听见别的工作人员在议论,“CEO怎么会选中她呀?”
“喂,”我很不甘心地冲门里大喊,“我一定会证明:学生会不会针对哪一个班的。”见周围有人注意到了我,我却还是反白了她们一眼,装作很骄傲的样子——面子掉了也不能输了尊严。
即使是离开,我也要正大光明地离开。
可刚一出WHITE,我所有的士气都消殆了,像个焉了气得气球,无精打采地随意漫步在去酩悦的街道上。
果不其然,萌娜在最不凑巧的时候打来了电话,“喂,”我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依旧漫步在小河街边,凉凉地海风吹拂在脸上有种被抚慰的温柔。
“米儿,你怎么了?怎么感觉快断气了?”
“是啊,我快断气了。”我长叹了一口气,很无奈地抱怨着。
“今天面试最后一关你猜我碰见了谁?”
“谁呀?”
“八班的人。”
“高三八班?”
我不说话了,我需要平复一下心情。
“那她们一定会报复的,那一次早操的事情她们班可被全校通报了的,哎,米儿你说你怎么这么倒霉呢?”
“你说。我真的错了吗?难不成这其中真有什么误会?”我没了在人前的伪装,即使我站在我所领导的学生会这边,但若是是非颠倒了,我们也要尊重事实的。
“嗯这个嘛,可能只有问邓婉才会真相大白,否则你永远都只能背黑锅。”
邓婉邓婉,我我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逝去了十年的名字,又一次飘回我的脑海。
“可是人海茫茫,我上哪。萌娜,我优势先挂了。”
我语锋一转,挂了电话直奔向马路对面,我看见了一个穿着墨绿色吊带连衣裙的女人从人海中穿过,我急切地寻找,跟着身影追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巷。
在巷口,我驻立了一下,巷子很深,一眼望不到头,也很僻静,附近几乎没有什么人家。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一步步靠近巷子中间,瞥见右手边有个通往地下室的门,门是开着的,隐隐能看到里面摆满了各色绚丽的油画。
突然,有人撞了一下我的右肩,不小心把金粉色的油料撒到了我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
“我没事。”
那人一个劲儿地用围裙帮我擦裙子,一个劲儿地道歉,弄得我怪尴尬的。
“不好意思,小姐,如果你”她一抬头,便停止了说话,眼神故意躲开了我。
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总觉得这人很眼熟,“廖玉?你怎么在这儿?”
她愣了一下,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苦笑着应我,“呵呵。米儿呀,好久不见哈。”
她望着我,却在我对视她的时候迅速躲避我的目光,我分明发现她面对我的不自然。
“廖玉,是收画儿的来了吗?我刚出去耽搁了一下,你叫他等一下。”突然,一个女人从里面拿着画笔出来了。
再精细的眉笔与脂粉都抹不去她曾经的模样,对于这样一张曾让我惊艳的面庞,我万是不能轻易忘记的。
“邓婉?你们怎么?”我的目光在她们之间流转,沉默的氛围是最无声的答案。
她们带我进了她们的工作室,里面画的都是些低俗的妩媚姿态,我换了一件很暴露的衣服。
“凑合着穿吧,这里没有适合你的衣服。”
她依旧拿着画笔漫不经心地画着,神无光彩。
我实在很难想象,当初的她是怎样狂热到放弃了高考。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的。”她的语气陈诉多于疑问,甚至是害怕见到我。“哦,为了WHITE的面试?”
“你怎么知道?”
“呵我怎么知道。”她一声讽刺,目光不禁落在了在一旁默默调颜料的廖玉。
“知道她为什么在这儿吗?”她又一指那些画作,露出鄙夷的表情。
“看到那些画了吗?——够伤风败俗吧,我热烈追求的艺术啊!”
她有些激动了,说话颠三倒四,让我有些糊涂了。
“我后悔了。”她的情绪终于平复了些许。“我后悔当年没听葛以肖和李奈的劝了,男人,果然都是虚情假意。我以为,我们会是艺术中最完美的恋人,可以不受尘世污染,可当我清华美院毕业不到一年里,家里就一夜之间破产——本以为可以靠画技为生,可他笑我太天真——呵,是啊,我太天真,真正的艺术根本不会有人懂,只有这些,这些肤浅下流的垃圾才能供给我的生活。”
“你家里破产了?”
“怎么?想嘲笑我?你还不能,因为廖玉还是我仆人,她永远都会是。”
她的眼里充满了血丝,狠狠地拧过廖玉的脑袋,掐着她的单薄的下颚。
“不不不,我只是想问十年前的事。”
“十年前,哪件事?”
“你们班早操迟到的那件事,我想知道真相。”
“你觉得有什么自信我会告诉你。”
“过去那么久了,也没有隐瞒地必要了吧。”我说。
可她却轻笑一声,“我知道张婷现在是WHITE的经理,没有我去澄清误会,只怕你是进不了WHITE的。”
她口中的张婷应该就是我今天遇上的那个精明的女人,我想。
“误会?这么说这其中真的有隐情。”她顿了一下,放下画笔去端了一杯咖啡,小抿一口,“是,当时我们的班主任去洪雅开零诊研讨会,若是期间出了什么问题,班干部都是要受过的。我作为班长,怎么可以让学生会通报我们班?心想只要我们班干部一致咬定没有人迟到,学生会也不会硬性查出,可逆偏要多事站出来说话哎,想起那时,还真是幼稚!”
“那你为什么不跟张婷解释。”
“解释?我为什么要在我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时候帮助别人过得更好呢?我家破产的时候有谁帮过我,我伤心难过的时候有谁真正关心过我?”
她一下子蹭到我面前,死死地逼近我,目光里布满着血红的血丝。
“葛葛以肖和李奈会的,如果当时他们知道的话。”我一句话确是戳中她的心窝,她的神色平和了许多。
也许,李奈和葛以肖是难得的几个想起来便会由衷地笑了的发小吧!
我静静地环视了一下四周,打算要走了,萌娜那边还等着我呢!
“我是不会去跟张婷说的,”我一听,止住了刚跨出的一步。
“你自己好自为之,哦,对了陈婕太幸运了,我有些看不下去了,凭什么她能过得很好!我可以提醒你一件事,还记得你挨处分的事吗?”
我心一怵,这件事是封闭了的,她怎么会知道。
“你最好还是去问一问陈婕,我只能说,我和廖玉只是谋划者之二,想知道更多,就去找陈婕吧!听说她最近爆红,要是有个人爆个学生时代的丑闻”
她没有再说下去,我也不想再听下去,我知道她是在暗示我什么,可我压根儿厌恶了朋友间的勾心斗角,难道要因为她抢过李奈,我就要报复她吗?不,感情是双方的,两情相悦才能相恋——并不是谁对不起谁,只有谁不珍惜谁。
看到邓婉那天的遭遇,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在家里的那段日子不断回旋邓婉说的话,我想:必须要去找一个人了。
“当年高三八班的事情,跟你有关系,对吗?”
“没有,那只是邓婉导自演的一部戏。”
女人冷冷的声音响起,表情没有一丝波澜。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一切都如我的猜测。
陈婕家华丽,明亮宽敞的大厅让我有些不习惯。连口中的话都要酝酿半天。
“你……和当年的处分……或者说你有什么隐情?”
我本想问是否和她有关,但觉得这样太露骨,也许会错怪好人,拼命的在脑海中想出了另一种委婉的问法。
可似乎对方并不领情,她很干脆的承认,始作俑者就是自己!
“那你那么做有什么意义?”
在我的记忆中,我似乎和她没有什么过节,她对我也一向亲切。
可我这一切都错了。
“我只要抢走他,就可以毁掉你!”
陈婕猛然间从沙发上站起来,双手拍在茶几上吓得我一个寒颤。
她的优雅销声匿迹了,也许她早已不再是那个十年前我所认识的陈婕了。
“可是你为什么还要伤害他?”
他,是李奈!我们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