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媚然哼了一声:“她算你哪门子的姨娘,还大姨娘?不就是个青楼的娼妓么,值得你这般的尊崇?”
尚妈妈正想再说,窗外传来了一声如唱曲的声音,悦耳动听:“夫人,你是这贬我呢,还是想给老爷戴绿帽子?”
佟媚然一听,脸色更是难看,眉宇间的那道黑线,如黑虫般地僵卧着,“你的出处,天下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贬你?本夫人没这个空闲,更嫌口脏!”
珠儿也不待人掀帘,自己一把掀起,径直走到佟媚然的跟前,仰起光洁娇媚的脸蛋,笑悠悠地说:“自然,天下人都知道,我珠儿出自乐坊。只是,我虽然是那种出处,却比某些人干净,至少没有揣着毒蝎心肠!夫人,你嫌弃我不打紧,可这些难听的话可千万别让老爷听见。咱们老爷最爱护姐几个的名声,你一毁再毁,一旦惹怒了老爷,我担心会出事!”
什么?
佟媚然下意识地举起手,气急败坏地骂道:“一个娼妓也敢在本夫人面前口口声声你我起来!今儿不教训教训你,你还不知道主子二字是如何写的!”
珠儿一把抓住佟媚然的手,依旧是笑模笑样:“夫人,你当我是娼妓,老爷却待我是心上人。伤了我的脸面是其次,但我担保,老爷定然不依。所以啊,举手之前,你最好想想后果,想想清楚!还有,主子二字我当然知道是咋写的,而且,我写出来的字,定比你写的好看!”
尚妈妈赶紧上前劝和,笑道:“好了好了,夫人还要去帐房查账呢,不得闲,大姨娘,你还是先请便罢。”
珠儿松了手,用手绢细细地擦了擦手,笑道:“夫人,我让丫头来知会一声,那是照着府里的规矩。若不然,我自己便派了车,老爷早给我指派了府里最好的马车与马夫,我想上哪便上哪,任人也管不了。之前吧,夫人的性子我略知一二,是个眼里没人的主。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夫人竟然还不会当现成主子,反让丫头看了个笑话。听我一句劝罢,从今往后,我与迎月的事情,夫人最好少管,少过问。你费心巴力地管多了,不仅惹得人怨,很可能惹老爷不快。若是我,便会知情识趣,只当个清闲的贵夫人也罢,免得讨人嫌。”
说完,珠儿扭着窈窕的身姿往外走。
佟媚然气了个倒仰,冲过去便朝珠儿的后腰踢过去!“死娼妓,还敢人五人六跟本夫人论起长短来?你嫌小命太长还是”
尚妈妈忙挡在前头。
实打实地挨了佟媚然一脚。
珠儿却权当不知,扭答着走到门外,又转回头,笑咪咪地说:“差点忘了正事。夫人,老爷回来说,武王妃,也就是原先的佟五小姐,她奉着皇太后的旨意,前来凤起国烧香还愿。今日,大队人马已进入凤起国的边境。老爷让你准备准备,届时准备接驾!对了,老爷还说,武王妃是奉太后懿旨,又是太后老佛爷干闺女的身份,所以,你不能端着见旧日姐妹的礼数去觐见,而是要以最高的规格,朝见公主的礼节去迎接武王妃!”
佟嫣然出使凤起国,佟媚然早就得到了襄王妃的密报。从得知这一消息后,她每日每夜琢磨如何让佟嫣然神不知鬼不觉地魂丧异国他乡!
便一脸寒霜冷哼道:“公主的礼节?见她的鬼去!你告诉曹太监,他要以最高的规格去迎接佟嫣然,他滚去好了。本夫人出身高贵,是皇上的嫡亲妹子,迎接那个贱人?她不配!”
“这话我可不敢回老爷,”珠儿淡淡一笑,又故作娇羞道:“夫人管老爷叫曹太监,这若让老爷听去,事情可大发了。夫人,老爷是不是太监,你说了不算,因为老爷根本就没进过你的房!嘻嘻,倒是我和迎月,也就是你眼里口中的贱人,倒是最知道不过,咱们的老爷可不是什么太监!”
吧答一声,甩帘而出。
“死贱婢,你给我滚回来!”佟媚然先是气得说不出话来,待珠儿走了,她才回过神了。气急之下,口不择言地大叫。
“算了,那种货色,小姐不待见就少见她,免得气坏自个的身子。”
佟媚然抓过博物架上的一只古罐子便狠狠地朝地砖上砸去!碎片,如飞花般向四处溅去!“你没长眼哪?哪是我想见她?分明是那个贱人肆无忌惮地到我跟前挑衅!哼,死贱人,且等着,不整你个生不如死,姑奶奶便不是人生父母养的!”
尚妈妈的心思却不在这,她的目光,落在身后的雕花大架子床上。那里,铺着两床一红一绿,锦缎质地绣有百子图案的婚被,枕头也是成双成对,并排摆着只是,自打进入凤起国的都统府,这屋里的男主人就没有踏进过一步。每个夜晚,还算是新婚燕尔的佟媚然,孤坐在窗下,临风望月,听着隔壁院里传来的阵阵嬉笑声,气急之下,她便胡乱砸东西,高声叫骂,体罚下人,将都统府闹了个人仰马翻,鸡犬不宁。
曹家驹只当听不见,夜夜偎红倚翠,搂着新近的那两房小妾,浑然将佟媚然弃之脑后。佟媚然嘴里冷笑不止,她从未把曹家驹瞧在眼里,嫁给他,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可看到他如此放浪的行径,心里却虫啃蚁噬一般,那股难受的劲儿,吐不出来咽不下去,活生生地折磨着佟媚然。
别人只看到佟媚然孤傲的表面,她背地里的那份孤苦与嫉恨,却是一一地落在尚妈妈的眼里。
只有尚妈妈明白,佟媚然会如此与珠儿与迎月较着劲儿过不去,一大半是出于女人的嫉妒心理!试想,佟媚然出身名门,模样又可以算是是极美丽的,加上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绣活女红,样样拿得起放得下,站在女子堆里,她确是鹤立鸡群,确可以压倒一片。可偏偏,在曹家驹的眼里,她还不如一个乐妓,一个丫头,这让她情何以堪?假如,曹家驹对佟媚然多几分关心呵护与疼爱,佟媚然似乎会安静些许。
“小姐,方才大姨娘说啥?说老爷不是太监?她这是啥意思?”尚妈妈疑惑极了。
当时,曹家驹被人暗中伤了命根,这事传得满京城家喻户晓,佟媚然如此嫌弃曹家驹,这个原因也有一家的缘故。试想,天下女子,哪个愿意守空房,守一辈子的活寡?
可是,当尚妈妈看到曹家驹夜夜宿在珠儿或是迎月的房里,看着她俩扬着粉脸开开心心地进进出出,又实在看不出她俩有什么不满与失落。
珠儿刚才撂下的那句话:咱们的老爷可不是什么太监!
听去别有深意啊。
佟媚然没把话听全便又发作了,猛地转过身,恶狠狠地瞪视着尚妈妈,破口大骂:“她是你哪门子的大姨娘?你如此抬举她,莫不是想转移门庭,到那个娼妓的门下去混口饭吃?姓尚的,若真有这个打算,你趁早滚,姑奶奶容不下你这种背义弃主的老东西!”
一通骂,骂得尚妈妈面红耳赤,羞愧难当。
幸亏她是习惯了的,很快便恢复了常态,给佟媚然斟了杯莲心茶,笑笑说:“是妈妈我一时着急口误了,小姐别往心里去。”
佟媚然的跟前,只有尚妈妈这么一个心腹了。走了的迎春,如今如仇人般的迎月,也曾是她得力的心腹。
也便慢慢地缓过语气来:“妈妈着哪门子的急?”
尚妈妈倏地红了脸,在佟媚然的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然后道:“珠儿如此说,只有两个原因。一是,她故意刺激小姐;二是,老爷很可能是个真正的男子。否则,那两丫头会如此欢势,夜夜笙歌?”
佟媚然这才回归正题:“你的意思是,曹家驹故意在我的面前玩花腔?”
“是不是,我不敢断定,只是有这个疑心。”
佟媚然咬牙切齿,一脸的鄙视:“就算那只花脸犬的男人根还在,姑奶奶也瞧不上!姑奶奶委曲求全嫁给他,实出于无奈!一旦有机会,姑奶奶转身便走。”
尚妈妈看了哼声连连的佟媚然,心里明白,若不是曹家驹婚事占了佟媚然的便宜,若不是被皇上与襄王妃严逼着,佟媚然也不可能屈就。
她的这几话,确是发自肺腑。
只是,如今已嫁人为妻,哪能说走便走?
“小姐,咱们当务之急,是弄清事实真相,至于其他的,咱们以后再论。”
佟媚然冷笑道:“花脸犬是不是真男人,于姑奶奶我有那么重要么?”
“依我之见,这事确实重要。”
佟媚然梗了梗脖子,不明白!
尚妈妈孜孜指点:“老爷若是有意隐瞒,那么,事态便有些严重。”
“如何个严重法?”
“是有意冷落小姐,或是逼小姐求他的休书。”
什么?
佟媚然跳起来,怒骂道:“他花脸狗算是什么东西,竟敢休我?姑奶奶宰了这只花脸狗!”
“小姐别急,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不过,这事得上点心,咱们不能让他人牵着鼻子走。”
“哼,你也太高看他了。”
正说着,一个小丫头急吼吼地掀帘进来,慌乱地回道:“夫人、夫人,钦差大臣来了,来了好多人……”
佟媚然扬起手便打了过去:“乱嚷你的娘!再不好好说话,我拔了你的牙!”
小丫头想哭又不敢哭,捂着脸道:“真的是钦差大臣……她坐在绘有一只凤凰的轿子里,跟前身后有许多金晃晃的仪仗……”
佟媚然还未醒悟过来,尚妈妈便想到了,有些着急道:“定是五小姐来了。也是怪了,她到咱们的府邸做什么?”
佟媚然咬了咬牙,扭身就走:“我倒要见识见识,这个钦差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