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很顺行地进入了乾元国。
“这里是我的地盘,容我尽一尽地主之谊吧?”一停车,云风便率先跳下了马,守在马车旁,很自然地伸手去搀扶佟嫣然。
而同时,司马逸也伸过手去。
佟嫣然稍一怔忡,便将手扶在一侧的梅晴肩上,小心翼翼地下了车。
云风有些尴尬地站在一旁。
司马逸却没察觉出什么,而是一边将马绳丢失给马夫,一边四下打量:“这不是长洪街么?我记得云风老兄的王府就在不远处。云风老兄,你可是打算请我们大家上你王府大吃一顿?”
云风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司马逸,率先朝前头的一家悬着酒晃子的酒肆走去。
司马逸不满地嘟嚷一句:“真小气,说是尽地主之谊,却把人带到这种简陋的小酒馆去。”
豪叔看着,欲言又止。
他心里明白,有件事必须得说出来了。
路上,云风曾提及一二。豪叔担心司马逸年轻,不沉稳,所以一直忍住没说。
进入酒馆,这才发现,里头的装璜纯不逊于富家豪门的豪华宅院!
豪叔压低声音对佟嫣然及司马逸道:“此处是七王爷会见友人的私所,外人一概不得而进。”
原来如此。
司马逸没心没肺地笑道:“我说呢,云风老兄富甲天下,怎能如此简慢咱们?”
云风看了豪叔一眼,转身离去安排酒菜。
豪叔便让一个随行小厮守在门外,自己却站了起来,对司马逸深深地作了一个揖:“大王子,恕在下隐瞒之罪!”
大王子,在下?
司马逸一愣,随即笑道:“干爹还没喝酒呢,却说起醉话来了。”
豪叔一本正经,肃穆地说:“在下此刻清醒得不能再清醒!大王子,请您听着,紧接着,在下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不能再真的话!”
在司马逸的记忆中,还从未见豪叔如此严肃过。好模样的,竟对自己使用起尊称来!
“干爹,你可别吓唬我,我只是一个不知父母的弃儿,若不是蒙干爹收养,抚育长大,这会子我还能不能活在世上还两说呢。”
佟嫣然也惊诧极了,豪叔这是要唱哪出啊?
司马逸,突然变成了大王子!这个玩笑也开得到太大了吧?
倒是奶娘,她一直很镇定,也一直默默地看着,不吱声。
“没错,是在下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遇见了大王子,并有幸抚育大王子。其实,大王子的生母是乾元国当朝皇后,皇上膝下只有大王子您这么一个子嗣。所以,在大王子三岁前,皇上是极其宠爱大王子的,并在大王子满周岁的那日,当着众臣将大王子立为储君!只是,那年,一名妖娆的女子进了宫,很快就掳获了皇上。这妖女不是别人,正是襄王妃的亲妹子!从此,皇上便渐渐地疏离了皇后与大王子。大王子三岁多的某一天,突然失踪了。皇上自然也是着急的,命人四处寻找。”
奶娘插了一句:“其实,大王子是被那个屠氏暗中让人带出了宫外,丢到野外去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大王子被偶尔路过的豪叔给遇到了。当时,豪叔并不知道大王子的真实身份。后来,豪叔成了乾元国的御前侍卫长,又与七王爷成了莫逆之交,便将大王子的遭遇告诉了七王爷。经七王爷辩认,认出大王子当时穿的一件内衣上,绣有大王子专属的图案,又见大王子的面貌与皇上十分酷似,便认定司马逸是失踪多年的大王子!”
啊!
不仅司马逸愣住了,连佟嫣然也傻眼了。她不仅惊叹司马逸离奇的身世,更惊讶豪叔多重的身份。
表面上,他是财源达三江的商人。身后,是凤起国前朝的侍卫长敬仕诚。再揭开一层,竟又是乾元国的当朝侍卫长司马剑锋!
佟嫣然曾听武王殿下提起过,说司马剑锋为人仗义,功夫甚是了得……没想到,他便是敬仕诚,便是豪叔!
司马逸回过神来,仍有些不信:“我……我从未听云风兄提起过啊……”
云风掀帘进来,亲昵地敲了一下司马逸的脑袋,笑道:“论起来,你应该称我一声七王叔才对。你这小子,动辄便跟我论兄道弟的,实在是没大没小,该打!”
司马逸唯一的一点点疑心,被云风的最后这几句话给释怀了。
“我之前叫什么?”
云风笑着说:“你小名叫元元,大号叫嘉德,字轩墨。”
司马逸大手一挥,不满道:“什么嘉德轩墨的,太难听,我还是叫司马逸!”
“叫什么都是次要的,关键的是,你是乾元国名正言顺的太子,未来的储君,在乾元国日渐没落的情况下,你不该挺身而出么?”云风一改往日的淡然,义愤填膺地说:“你父王已被屠氏迷得渐失了人性,百姓怨声载道。如今不顾众臣反对,执意要与龙翔国联合起来攻打凤起国。你父王的如意算盘是,打下凤起国后,联合凤起国的力量,再将龙翔国的领土收归于乾元国。珠不知,龙翔国也是这般打算的,他如今与乾元国交好,目的就是想利用乾元国的力量,最后将乾元国变为龙翔国的附属国!算盘都打得很好,可最苦的,却是天下百姓!司马逸,你现在知道该做什么了吧?”
司马逸一头雾水,他根本没法一下子适应从司马逸到乾元国大王子的这个变化!
豪叔给予司马逸斟了一杯酒,孜孜地说道:“在下倒是觉得,大王子应该留在乾元国,七王爷已联合许多旧臣,时机一倒,咱们推翻昏君统治,拥立大王子登基本,开创清明和乐的新局面!”
“不行!”司马逸一口回决:“我不能让五小姐独自回到凤起国去。路途艰辛,再加上局势不明,我不放心!”
“您放心罢,小姐的身边有在下呢。再说,小姐是回到她的母国,母国的人民欢迎她,决不会伤害她的。”
司马逸仍是忧心忡忡:“就算是国民拥戴五小姐,可暗底里躲藏着阴暗小人,他们自然视五小姐为心腹大患,自然会找机会跳出来的。比如佟媚然之流,比如襄王妃的人,比如亲龙翔国之流。他们不会死心,不会罢手!”
“那几个鬼魅,只能躲在黑暗处摇旗呐喊。如今,局势渐明,他们不敢跳出来公开与咱们对决。就算有这个胆子,咱们的人,一人一口唾沫便能把他们给淹死了。”奶娘也细声劝道。
“不!无论如何,我必须亲自送五小姐回到凤起国!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见司马逸如此执拗,佟嫣然只得出口相劝了。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她明白,司马逸如此执着,一是,他真的不放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二呢,他不想离开自己!
很可能,后者的成分更多一些。
“司马逸,我很感谢你的这一番苦心。可是,一个人的安全与一个国家的安全,哪头轻哪头重,你应该惦量得出来。如今你再也不是那个嘻嘻哈哈,无心无肺的平头百姓,而是肩负着一个国家重任的大王子!”佟嫣然端起酒盅,对司马逸又道:“我的真实身份,你是知道的。我现在是凤起国的女储君,肩上,同样担负着复国的重任!我是个弱女子,又无管理一个国家的经验与才能。如今逼上梁山,自然盼着大伙儿能帮帮我。”
司马逸喃喃地插了一句:“我倒是想帮你啊,你偏偏又不许。”
“帮忙也有各种帮法,有明着帮,暗着帮,有大帮,有小帮。司马逸,假如你登上了乾元国的皇位,然后出面帮我的凤起国,这个忙是不是算大帮?到那时,两个国家联合起来,将龙翔国的无道皇帝拉下马,建立新皇朝。从此后,我们三个国家互不侵犯,共繁共荣,岂不是成就了一段古今皆无的佳话?”
在旁的人皆点头赞同。
“可是……可是……”司马逸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反驳。
佟嫣然便趁热打铁,继续道:“你放心,我的身边有豪叔,有弘永长老,有凤起国千千万万喜爱和平的民众,我置身于他们的中间,何来的危险?你如此不放心,难道不信任豪叔的忠心与能力么?”
司马逸自然不敢轻看豪叔护主的能力。
见司马逸垂下了头,佟嫣然来个最后一击:“好了,事情就这样说定了。我们俩同时在各自的母国登基。等事态平息下来,我们再聚首!我先给你撂下一句话,我可是要依仗乾元国的力量的,你若不能给我援手,我们这朋友算是白做了!”
这话看似平淡,可对司马逸而言,却是晴天霹雳!
他一直深爱着佟嫣然,为了她,他可以不要自己的一切,乃至性命!
佟嫣然与武王殿下成亲了,他难过,他痛苦,但暗地里仍为她祝福!
他退了又退,心里劝慰着自己,夫妻做不成,那就做赤胆忠心的朋友吧。
可若是朋友都做不成的话,司马逸觉得,自己做人都没什么意趣了。
云风见状,适时地说:“没错,王侄一旦登上皇位,自然拥有了一切的权利,支持凤起国便不是一句空话!”
如此,司马逸便不再退却了。
他依依不舍地看了佟嫣然一眼,眼眶渐渐地有了湿意,他举了举酒盅,道:“好!为了你的这句再聚首,我这个朋友为你,为你的国家,理当全力以赴!”
佟嫣然含笑纠正道:“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各国的百姓!为了天下所有人的幸福平安,我们竭尽各自的绵力!”
“好,我听你的!”司马逸仰脖,一盅辛辣之极的液体,在倾刻间流进了喉咙里。
咳,咳,咳!司马逸连声咳嗽了起来。
豪叔与云风相视,苦苦一笑。
人生便是如此,有太多的不得已,有太多的无奈,也有太多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