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的岁月有多长?十年前的青春有多短?就像是在曲折的千上万水中经历了短暂的爱恨情仇,我以为再多的激情、再锋利的棱角都会被漫长的时间打磨得平和圆润,可当我推开那扇门,看见聚光灯下侃侃而谈的大威时,曾经那些温暖的、明亮的、疯狂的、孤单的、歇斯底里的记忆,每一种感情,每一个细节,竟都能那么清楚地回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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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自己又在做那个梦了。
黄昏的海边,阳光温和地将一切都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穿过椰林的风柔柔地吹在脸上,连绵的浪涛声让一切都显得那样安静惬意。
我赤着脚走在沙滩上,海浪偶尔懒洋洋的拍过来,漫过脚踝,带来丝丝凉意的同时,也将小贝壳们冲上岸。
我弯腰捡起一只小海螺,抬头的时候,偶然看见浪涛退去时,前面大文哥的脚印竟还浅浅地留在绵软的细沙上。
没来由地不想让那些脚印消失,我直起身,在还没意识到自己有多幼稚的时候,已经本能地踩着他的脚印一步步朝他追去了……
可是大文哥走的太快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始终追不上他。
我有点焦虑,既追不上他,又觉得背后有人在一直盯着我看。于是又开始纠结,犹豫着是该继续去追越走越远的大文哥,还是该回头去找那道灼热目光的主人,我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下来,海浪冲刷下前面大文哥的脚印越来越浅,正在这时,我的纠结被一阵欢快的开怀笑声打断了。
同时,背后的目光也消失了。
我猛地回头,发现同班的杜亚修、高雨瑄和郑大威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上来,雨瑄和大威使坏,一起泼了亚修一身的水,惹的堪称年级一霸的他气急败坏,却更让恶作剧得逞的罪魁祸首们乐不可支。
迎风高中的男神转眼成了海边的落汤鸡,我不自觉地也跟着笑起来,听见雨瑄撑着腰喊我:“永心!”她乐得上气不接下气,缓了口气儿才又指着亚修对我揭发道:“他一直在偷看你诶!”
“咦?”我有点诧异,没想到刚才一直跟着我的目光竟然是亚修,大概不想让我知道这个秘密,原本一直没还手的他忽然朝雨瑄撩了捧水,猝不及防的雨瑄惊声尖叫,而找到了目光主人的我再转头的时候,却发现一直走在最前面的大文哥不见了……
大文哥?
刚才明明还一直在我前面的,为什么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他去哪儿了?!
大文哥?!
“大文哥!——”我猛地惊醒,尖叫着从床上悚然坐起,头皮发炸,出了一脑门的冷汗。急促地喘息着,眼睛对不上焦,看什么都是模糊的,有一瞬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在哪里。
直到一阵闹铃的声音穿透了这令人窒息的压抑。
闭着眼睛搓了搓脸,我终于回过神来,努力平复自己大概每分钟快跳成170的心跳,动着有点发木的手臂关掉了闹钟。
屋外阳光正好,屋内……我定睛看了一眼手里闹钟的时间,活见鬼似的从床上跳了下来,“哇哇哇相亲!要来不及了啦!还夸下海口说这次一定把自己嫁出去的,不能迟到绝对不能迟到!”
不迟到就要赶时间。
鬼知道穿着淑女小洋装踩着细高跟时间赛跑是种什么样的体验,不过好在我徐永心作为一枚超级无敌旋风美少女,从小到大,在这件事上积累了旁人无可比拟的经验。
赶到露天咖啡厅的时候,相亲的对象还没来,我甚至还有时间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
可惜忘了带镜子……
不过也没差,反正有能反光的东西就好了。我顺手拿起桌上光可鉴人的勺子,翻过来用背面当镜子照了照——倒映在勺子背面的女人被精致的妆容衬得妩媚漂亮,但对于通常想不起化妆的我而言,却有点陌生。
不由得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突然有想起自己此行目的,于是拢了拢有点跑乱了的头发,赶紧把此前已经练了许多次的性感的笑容又重新复习了一遍,配合着跟这表情绝配的嗲嗲语调,自说自话地演练:“林先生,你好。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哦~”
可是约好的时间已经到了,要关照我的林先生怎么还不来?
等人本来就够枯燥乏味的了,等相亲对象还得在前者后面再加个焦躁。
柠檬水都快喝完了,我百无聊赖地托腮撑在桌子上发呆,觉得自己对这次相亲充满期待憧憬、又跃跃欲试的好心情都快被时间磨光了,反复地划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那位林先生打个电话,却被旁边突然响起了一阵熟悉的旋律吸引了。
阿信独特的嗓音深情又决裂地唱着“别回头看我亲爱的,只期待后来的你能快乐”,我几乎是本能地循声茫然看过去,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邻桌几个穿高中校服的女生手机里正在播放的MV画面,做了五月天十几年死忠迷妹的我,当然一眼就看出了那支MV就是《后来的我们》。
穿女生们看得眼睛里冒桃心,抓着同伴一边花痴一边心疼,“五月天这首歌好好听喔!王大陆在MV里面也好帅!”
“可还是好遗憾哦,男女主角最终还是没能在一起……”
脆生生的声音,满满胶原蛋白的脸庞根本不需要任何粉底遮瑕,白里透红洋溢着青春的活力,灵动的眸子里盛满了单纯的花痴和青涩的遗憾。我看着她们,下意识地摸摸妆容让自己十分满意的脸,第一次真切的感觉到,我跟她们之间,隔了一个无法跨越的青春……
多年前,我也同她们一样,迷着五月天的歌,忧愁故事里的离合。而现在,我依然喜欢五月天,可我坐在她们旁边,却再也无法找回当年那样纯粹又懵懂的感觉。
从当初的负隅顽抗到如今的漠然旁观,究竟是因为成熟而淡然,还是因为成长而麻木,已经连我自己也说不清了。
人老了大概就多了多愁善感,怔愣中听见女生们一阵窃窃私语的叽叽喳喳,隐约觉得她们说的好像与我有关,伸长了耳朵仔细辨别,才终于确定,她们说的的确是我……
“欸、你们看那个女的!表情好恐怖喔!”
“是啊,一直盯着我们这边看半天了呢!”
“你有看到她刚刚拿汤匙照口红吗?好夸张……”
“有啊、有啊!好好笑……”
说不清是被自己跟她们的格格不入刺激到了,还是等人等得实在烦躁,总之我有点压不住火,拧着眉毛提醒她们,“请问你们可以小声一点吗?”
尽管不高兴,我还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温柔平和一些,没想到方才拿手机的女生转过头来竟极其顺嘴地问了我一声:“阿姨,你有什么事情吗?”
???
阿姨?!
这莫名其妙的称呼简直戳了我此刻的痛点,我竖起眉毛瞪着她,不快地反问:“我的年纪还不到阿姨吧?!”
女生眨着黑白分明的眸子,反驳得很理直气壮,“但肯定也不是姐姐吧?”
这话引得邻桌的几个女生一起笑了起来。
那银铃似的笑声清脆得很,却仿佛带着说不出的热度,让我的脸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
懊恼自己竟然让几个高中生说得无法自处,为了掩饰窘迫,我蹭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浓妆淡抹的大龄未婚女青年叉着腰朝不知天高地厚的高中生们开了嘲讽,拿出前辈的架势教训道:“你们不要以为自己还年轻,就有什么了不起!我告诉你们,很快的!只要一转眼的时间,在你还没发现的时候,就会老了,而且等到你们长大,才会发现自己根本什么都不是!做什么都不会成功!”
女生们不知所谓的面面相觑,似乎反应了半晌,为首的女生支着下巴歪在桌子上朝我吐舌头,“阿姨是在说你自己吗?”
“我、我才不是在说我自己!”越气越乱,越乱越气,舌头像是打了结,竟然词不达意到不知道怎么就戳了自己的痛脚。我开始气急败坏,想也不想地矢口否认,可毫无征兆已经席卷而来的心虚趁机钻进大脑打乱了神经,让我下意识地顾左右而言他——
“我只是要好好教你们,甚么叫做基本的礼貌,才不会长大之后,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跟人家相亲,第一印象是最重要的,结果竟然还迟到这么久!?真是烂透了!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
一不小心,把满心的槽点全冲着几个高中生吐出来了。
转瞬的安静里,我恨不能穿越回几秒之前抽自己两巴掌,对面的女生们却已经恍然,装腔作势地朝我大点其头,“哦——阿姨原来你是来相亲的喔?”
“我……我才不是……”
“呃……不好意思,请问您是徐小姐吗?”突兀的斯文男声从背后响起,犹豫的语气显示出声音主人的尴尬,“对不起,我迟到这么久……”
前面是女生们瞠目结舌的脸,背后是姗姗来迟的相亲对象,我原地石化,只觉的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后悔出门没看黄历,迟到的相亲男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撞见了不该看的,听见了不该听的——
闭着眼睛磨牙吮血似的咬了咬嘴唇,从牙缝里吸了口微凉的空气,我勉强扯着快要瘫掉的脸部肌肉,拼命勾起一个僵硬无比的尬笑,转过身,朝身后一脸微妙表情的斯文男人摆摆手,“嗨……你好……”
好什么好?
一点都不好!
被相亲对象撞破吐槽现场的结果可想而知,我一阵丧气地从咖啡店出来,一路上像只霜打的茄子,臊眉耷眼地回了店里。
进门之前看了眼自家门面“甜心Brunch”的招牌,想起夸下的“这次一定把自己嫁出去”的海口,就忍不住的想叹气。
我有气无力地推门进去,从小闻到大的熟悉甜香味扑面而来,让人愉悦的味道也安抚不了这颗沮丧的心。
偏偏还有人觉得我不够丧似的一个劲地打电话!
来电显示上又是那个“讨厌鬼”。
“该死的讨厌鬼,你是特地打来嘲笑我相亲失败的吗?”完全不想听讨厌鬼开嘲讽,更不想让他对今天的相亲车祸现场问东问西,我又一次挂断了电话,并且一不做二不休地打算直接关掉手机。
正按着开关机键,就看见店里请的工读生姑娘抱着一大捧炽烈盛开的玫瑰朝我迎面奔来,“永心姐,你可算回来了,这花是送给你的耶!”
“……你没事送我花做什么?”看她兴奋的不行,我却莫名其妙地犯嘀咕,嘀咕到一半,突然草木皆兵地想起来,“——不是吧?你消息这么灵通,这么快就知道我相信失败的事了?!”
“你相亲果然失败啦?!”
“……”
姑娘拍手雀跃欢呼,“太好了!”
我:“…………”
她大概是感受到了我看她时生无可恋的眼神,福至心灵地连忙摆了摆手,顺势把花塞到我怀里,“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啦!失败就失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眼下就有个更好的在等着你呀!”
怀里玫瑰香气扑鼻,我忍不住深嗅了一口,目光呆滞地打趣她,“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花不是我送的啦。”在我坚持不懈的追问下,她终于把前前后后的原委跟我说了一遍,“你刚出门没多久,就有个西装革履、长得超~帅的男生抱着花来店里找你!他说是你同学,而且还是个作家!他说起你的时候表情超深情诶!可你竟然都没跟我说过他!认识这种人,你还相什么亲?”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那张卡片翻过来,兴奋地指着卡片上的署名示意我看,“你看你看,就是他啊!”
这话听上去就不真实,我狐疑地低头准备去卡片上探究竟,可在看到卡片上的签名时却猛地瞪大眼睛,活见鬼似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那个名字!
“——郑大威?!”
不知道自己在时隔多年后,重新看见这个名字的时候究竟是什么心情,我甚至没有时间去想,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加速流动,蓬勃热切的回流一下下轰然撞向心底深处锁着记忆的那道门上,而当我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我已经脱掉了碍事儿的高跟鞋拎在手里,颠簸着赤脚跑在了迎风高中去往礼堂的那条蜿蜒小路上。
满脑子都是郑大威写在卡片上的那句话——
“永心,你现在好吗?还在生我的气吗?我在迎风高中大礼堂,我很想见你……”
迎风高中。
距离我家最近的一所学校。
我们的母校!
混蛋!想见我为什么不在店里老老实实的等我回来?
还要我跑回学校去找你!
高跟鞋很难跑的呀你不知道吗?!
懒洋洋的阳光穿透了肥厚树叶的间隙,在小路上铺成斑驳的光点,两旁的草坪刚被修剪整齐,满眼青翠中,空气里透出青草浓郁的气息,我扯开了洋装领口的那颗阻碍呼吸的扣子,就像很多年前在这座校园里无忧无虑撒欢奔跑的自己一样,不管不顾地跨上通向礼堂的台阶,在推开礼堂大门的时候,有一瞬间,觉得时间和空间都交错了,我站在礼堂外面,看着台上灯光耀眼,听着台下掌声雷动,竟觉得自己方才那一步,像是回溯时光,一脚迈回了青葱少年时代的记忆里……
那记忆里有我,有杜亚修,有郑大威,还有他的哥哥郑大文。
我们坐在台下听台上各领域的大佬们做才华横溢的汇报和演讲,我们一起鼓掌,一起赞叹……
我再想不起方才相亲失败的沮丧,仿佛浑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都被蓬勃的悸动所灌满,眼里只剩下那个约我到这里见面、此刻正站在台上的人。按捺不住的激动让我深吸口气,几乎是发泄似的对他放声大喊——
“郑大威——!!你终于回来了!!!”
………………
…………
喊老同学喊到我这么丢脸的,大概旷古烁今就我这么一个了。
什么多年不见的感慨惊喜,什么十年前的青葱回忆……通通弥补不了站在门外扯嗓子喊正在侃侃而谈的演讲主角,不仅莽撞地打断演讲,而且还被整个礼堂的学生们循声行了注目礼的尴尬。
而被学生们围观的我当时是什么样呢……我赤着脚,手里拎着一双鞋子,“相亲专用”小洋装的领口被我自己扯的歪歪扭扭,相亲前做好的发型大概也跑成了鸡窝。
我把这些零碎的模样在脑子里做了个拼图,发现拼出来的自己确确实实是个目不忍视的样子。
于是更崩溃了……
礼堂后面的林荫小道上,我不客气地扯过郑大威的外套蒙住烫得快能煎鸡蛋的脸,犹自捶胸顿足,“简直没脸见人了!这里的学生,很多都是我家的常客耶!你竟然还叫我上台?要不是我跑得快,明天我就要成迎风高中的贴吧网红了你知不知道?!”
“那不是也很好,你成了网红,你家店就成了网红店,生意该更好了。”面对我的痛心疾首,郑大威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忍俊不禁,他来扯我罩在脸上的外套,我不由自主地跟他较劲,争来夺去到底让他掀开一个角,我用露出来的一只眼睛和半张脸对他表达悲愤,却看见他那张比小时候帅出好几个高度的脸正忍着笑半无奈半好奇地看我,“我们这么久没见面,好歹让我看清楚,你现在长怎样吧?”
他一边说还一边试图把外套往下拽,西装得体好整以暇的模样让没脸见人的我更加来气,窘迫壮人胆,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一把将外套从脸上恶狠狠地拿开,“郑大威!你真的很欠扁!你都找到我家写纸条留言去了,干嘛不多写一句,你在礼堂演讲?”
“我怎么知道你会直接这样杀过来?”
被我质问的大威显得无辜,然而我一看他无辜反而越发的来气,一把将手里外套塞回给他,一边往他怀里塞,一边借此戳着他控诉:“这十二年来,没消没息的人是谁啊?我动作不快一点,又让你跑掉怎么办?!”
他被我不客气的力气怼得步步后退,我瞪圆了眼睛朝他步步紧逼,逼得他马上就要撞树了,终于停下来,却是突然收敛了玩笑的样子,很正经地凝视着我。
他的目光太深了,那一瞬间,从礼堂冲出来时的尴尬悄然褪去,我看着这样的他,终于想起来这不是我几天没见的同学,而是十二年了无音讯的故友……
十二年啊……
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
郑大威似是感叹地叹了口气,笑意从眼角眉梢蔓延出来,像是这些年悄悄穿过鬓边的风,拂过发丝长长又短短,悄然浸透了这空白的流年,“真好。你跟这个校园,都还是老样子,都没变。”
我被他盯得有点别扭,故意大咧咧地跟他打哈哈,“谁说都没变?我都已经27岁了!还有你,居然变成了旅游作家!诶,既然你现在这么有名,改天也帮我家的店宣传一下啊!”
他微微偏着头,有点为难的样子,“可是我的代言费很贵耶。”
也是……毕竟他现在都那么有名了,还被母校特意请回来做演讲。我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让他真的来给店里做代言的可行性问题,就试探着问他:“那……大概要多少啊?”
不得不承认,虽然我尽力在语气上把自己装成一个不差钱的土财主,但想到可能的天文数字,我仍旧心虚。然而屏住呼吸,却听见郑大威要笑不笑地回答我,“大概要……200 个甜心早餐店的不瓜汉堡吧。”
“……”等着他报价的我这才觉出被他骗了,想怼他却被突如其来的“不瓜汉堡”噎住,忍不住笑了出来。
——总汇猪排堡,不加小黄瓜。
这是高中的时候,郑大威几乎每天都要到我家店里点的早餐。在他没有出国玩消失之前,基本雷打不动。因为每天都点,我爸妈又都很了解他的口味,所以“总汇猪排堡,不加小黄瓜”的要求,逐渐就变成了郑大威的专属名词——“不瓜汉堡”。
大威走后,再没有客人在我家店里提过这个名字,可明明沉寂了十二年,大威突然说起,连我自己都惊讶,我竟然能立刻反应过来。
真神奇……
明明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明明平时也不会轻易回想过去的事情,可是现在忽然把记忆从时光深处挖出来,却觉得还是昨天发生的事一样。
我抬头,看着彼此走过十二年时光却仍旧没感到尴尬隔阂的男生,笑着伸出手,“郑大威同学,欢迎你回来。”
大威伸手跟我握在一起,我以为他会跟我一样,认认真真地对我重新打个招呼,没想到他握着我的手,脱口而出的竟然是:“我去店里找你,工读生说你去相亲?”
“……”一提相亲,我好不容易从各种集合暴击里缓过来的尴尬顿时卷土重来,我嘴角抽了抽,很不愿意再去回想方才咖啡厅的“车祸现场”,“别提了……”
“看你的样子,这是失败了吧?”
看你的样子,这是幸灾乐祸吧?!
我恼羞成怒地磨着牙瞪他,还没等发作,果然听见他十分开心地又补了一句:“太好了!”
看在久别重逢的份儿上,我忍着想把刚穿好的高跟鞋再脱下来拍回他脸上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地佯装无事,“太好了?为什么呀?”
苍天作证,我已经做好脱鞋砸他的准备了,只要从他嘴里再出来不中听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把脑补情节付诸行动,然而在我严阵以待中,他说的却是……
“相亲失败,那代表我还有机会。”
差点就要弯腰去脱鞋的我瞪大眼睛怔愣当场,万万没想到他会说这话,我惊讶之余看着他不似玩笑的样子,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大概是看我呆愣着实尴尬,刚抛了颗炸弹险些炸得我五雷轰顶的大威自动替我解围,“永心,我一直以为你会跟亚修在一起……亚修人呢?你跟他也失去联络了吗?”
杜亚修啊……
我不自在地别过头,回避大威的目光,恶狠狠地磨牙冷笑,“对,失联了!我那么讨厌他,谁会跟他在一起。”
“真那么讨厌吗?”
我猛地回头,试图用目光给眼前这个语气里只有两分疑问,八分都在揶揄的男生两拳。
大威迎上我的眼神,立刻做了个投降的样子,“好吧,讨厌。”他从善如流地改了口,“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俩刚杠上那会儿每天都鸡飞狗跳的,最开始的时候我还真是蛮担心的。”
鸡飞狗跳?
我眯起眼睛,暗暗咬着牙根冷笑。
其实,你们都不知道,我和那个混球儿最开始莫名其妙交叉出交集的时候,何止鸡飞狗跳。
那简直就是对我人生和三观的一场颠覆。
称之为“青春浩劫”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