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她拿起杯子的时候还是会抖了抖,因为掌心被热气烫了,那些伤口不经意的隐隐作疼,真真是痛到了极点,可她还是微笑,礼貌,平和。
施哲的父母和迟欢的母亲,迟宁是好友。
命运就像是地球一样是圆的,到哪里都忘不了谁和谁,无论是在维也纳,中国,还是任何一个地方。
迟宁说:“小欢,别辜负了我做母亲的一番心意,你年龄不小了。”
她懂,她从来都懂,她也做过母亲,即使还未实现,但无论如何,她不可能逃跑。
彼此约定的时间本就有些晚,不一会儿就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咖啡厅旁有一家日本料理,不远正好,日本式建筑结构、塌塌米、杉木天花板、贴纸推拉门等构成的室内风格,穿着和服的服务员,清幽的小调。
迟欢安静的吃着,很安静。
施哲的电话很繁忙,时不时的就有人打进来,话语间许多的专用名词。
“没关系,你忙吧。”面对施哲脸上的歉意,迟欢笑笑,礼貌。心情渐渐平复,但脚底的冰寒还是隐约有些刺冷。
这是迟宁眼中的女婿,国内有名的心理咨询师,省一级医院的心理咨询门诊的主任,个性潇洒爽朗不失谦和,父母亦是迟宁的大学同学,文学杂志社的主编。
多么门当户对,连职业都近乎相似。
天色渐暗,薄雾缭绕,月明星疏。
吃晚饭,开着车,她坐在副驾驶座上,沿着湖边的路,一道道的柳树垂在镜面上,黑色光泽的湖面有种诡异冶艳的美丽。她隔着窗户,景物飞过,玻璃镜面上起了水雾,天气转冷,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跟昨晚一样,冰凉,彻骨。
施哲开着广播,没有放歌,主持人在那儿絮絮叨叨着,他们都没有仔细听,她更没有,直到无意间传来的新闻,主持人的女性嗓音平静无波的报导着:“……据悉,法国时装协会已确定将‘West’的顾方西除名,下一届至以后每届将确定不会再有‘West’品牌参与其间,此举已在宣告新奢侈品的代表‘West’品牌全面瓦解……”
眼底沉然,抚摸着掌心的手轻轻的摸着,迟欢敛下眼眉,呼吸声很轻。
掌心有月牙形被指甲嵌出的血色,已经结巴,但摸起来还是有些微疼。
车内,暖气温热,她并不冷,手指却依旧冰凉。
“顾方西啊……我回国以后就当了他两年的心理医生。”施哲放在方向盘的手指敲了敲,听着报导,沉吟了一声,呢喃道,“他的确强大,有卓越的商业头脑和一流沉着的创意设计……真没想到,他会……不过也是,他一直让人猜不透。”
“我很早就确定了,他啊,这里的确有病,可偏不让人治。”
红灯,停下。
他说着,指指心口,说,顾方西啊,这里有病。
正转头对着迟欢说,只见她脸色白如纸张,眼神深沉,笑意全无。
本是无聊间的八卦,想来没有人会认真。
可施哲却发现,身旁的女子认了真。
“他没病。”
淡淡的,沉沉的,薄薄近似悄然无声的漫过声息。
“……他没有病,没有。”
温柔大方的微笑不在,迟欢的侧面显得冷霜干净却分外铁青,咬着唇,脸颊苍白,红灯已过,施哲来不及反应便下意识踩了油门往前开,到了路口,她淡淡的扬声道:
“不好意思,停车。”
“……迟欢?”
“施医生,今天谢谢你,我下车了。”开门前,礼貌的微笑,她向他点点头,眼里却森凉一片。
施哲怔怔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色深沉,蹙着眉。
晕眩失神间,耳边萦绕着她淡淡肃冷又固执的呢喃:
“他没病,他没有病。”
就像不许谁说一样,不许谁说,顾方西有病一样。
夜凉如水,匆匆来去的行人和车辆,施哲若有所思的低头思索,半晌,无声浅叹了口气。透过车门玻璃,那一汪湖很大很深,沿着那么久的路,还没到尽头,湖边有一盏盏晕黄的灯,璀璨明媚亦隐晦炫目。
月色很凉,夜色也很深,路旁的店牌霓虹灯闪烁不停,繁华尽美。
启动车,目视着路,施哲却不知为何想起了顾方西的脸,棱棱角角的阴柔五官,饱满的额,菲薄寡情的唇,深沉难测的眼眸,冷雅魅惑的姿态毫不留情的拒绝别人的靠近。
很多时候,他录着音,那个男人从来都像是找一个地方沉静的呆着,不说话,他也曾经主动问过,技巧性的想引他说出,可怎么都撬不开他任何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