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不主动说,他也静等,可这样的病人确实最难医治的,尽管治疗费他一分不差,也因为这个男人,他接到了更多慕名而来的病人。
他有时候给那个男人催眠,谁都适用的治疗方案他却连眼睛都不闭,太难进入的心房,连他都恐慌,那个男人最多让他帮助他开几颗安眠药,能让他睡得好些就够了。
直到,某一天,他不来了。
最后见他的那一天,施哲还记得,不久,就是这一年,阴天,小雨,那个男人第一次让他看到了他的微笑,依旧性感却温柔极致的迷人,眉宇间魅惑阴柔没退,可就是干净疏朗。
他对他说,你的病还没治好,真的不来了?
他眼神深沉,嘴角微勾,我没病,如果真的有,也只有那个人能治。
施哲记得清楚,是因为,这个男人第一次不再全副武装如铜墙铁壁的包裹自己,少许流露了一些些真实。
他不懂,早已站到了巅峰,是怎么样的事情猝不及防的让心理干预都无法干预的男人,就那样倒下了。
并且,狼狈极致。
我以为再见无期,是你亲手把我丢弃,请不要说——不舍得。——迟欢札记
睡到了午后,不知是不想醒来,还是醒不了。
闷热,窒息,难受。
辗转醒来,他一身的汗,阳光虽浅但灼热万分。
白色的墙壁也取不走心头那股烦热与渐渐冷下去的心。
他做了噩梦,也许也算是预兆。摸了摸额前冰冷的汗,黑发几缕黏黏的在微酸疼的额头,低低沉吟了一声,他茫然的怔忡半躺没有动弹,口有些干,可他大脑无法思考更多,更多。
削瘦阴柔的脸庞有些刚醒的红潮,但明显不掩苍白,垂下的睫毛略略掩去了几分魅惑。
她没来,他承认了这个事实。
一晚的小雨,淅淅沥沥,他放弃了那些囚禁自己四年的东西,早已明白换不回她了,最初的一场戏弄,他失掉的何止是记忆,还有最初的时机。
如今,他看似疯狂的举动也不过是想替自己做一回主,做一回他一开始就想做却被上帝无端的事情。
一直心心念念不曾忘却的回头,他的疯狂实则不过是一种断了四年内心深处残留的梦想。
他有心追赶去却还是明了一错再错的无奈。
回家的路,当年他及时掉头却意外以悲哀结局,如今,他用尽力气重新再次回头,徒留的是他茫然四顾的自己。
“迟欢……”
再迟的快乐他都愿意等候,可如果永远都等不来怎么办,如果她早就已经不再等他怎么办?
他的得到,他已然放弃。
他的失去,他不知如何寻找。
深沉低低的呢喃,眉目敛起,锐气阴冷减去,他失神的望着空荡的左手和石膏绷带缠绕的右手,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如果从来没有过,他不会觉得难过,但因为曾经有过,所以才更痛恨自己给自己造成的失去。
四年,孩子也许三岁,也许是男孩,也许是女孩,也许……
迟欢。
是我亲手把你丢弃,我可以强迫自己忘记,可以自欺欺人的以为你不是这个世界上的唯一,可是,我顾方西不能骗我自己,我离开你的日子里,却一天比一天更舍不得你。
离开的时候,不觉得舍不得。至少没有许多许多。
等到离开了,才发现,我的舍不得要比许多还要多……
自嘲冷冷的勾起唇角,薄唇咬着,他仰头深吸一口气,冷雅邪魅的眼眸一闭,全然清俊,苍白如纸的颈项与下颚,他重重的靠墙一撞,疼得有些分外畅快,只是一秒钟的头脑空白也比纷扰要舒服得多。
“顾方西,你还能去哪里,哪里你都去不了了。”
磁性淡淡的嗓音近乎无声却是说给自己听的,如梦呓的呢喃。他的家在哪里,他做了噩梦,也许并不是噩梦,他回不去了,她没有来,他注定一步走错,即使慢了一秒钟及时的纠正都被上帝玩耍似的放弃,他越走越错,还是偏执的想回头,却还是被放弃。
他没有等到她,没有。
眉睫深深的裹了层淡淡的苍凉,光线透过窗户般折射,他嘴角噙着隐在最深处无助的浅笑,苦涩黯淡。
“顾先生您醒了啊?!”
门口护士抬头,推着药,笑意盈盈的走过来。
他木然点头,连笑也终于隐了下去,脸色虚弱浅白。
接过药,他动作平静的喝着水,左手显然不太适应,有些微抖。
“那个,顾先生。”护士小姐说着从白衣的口袋里拿出一张证,说着,“昨天半夜有一位小姐来看您,结果落下了这个,值班的护士登记完忘记给她了,这个能不能先交给您,麻烦您到时候替我们交还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