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离开窦司簿，转而跟着傅司言后，明初每天虽然依旧很忙碌，但总归不用受到那些刻意的为难了，所以心情相当不错。
这天她早早完成了任务，回到屋子里，只见如今和她同住一起的胡蕤有些兴奋地看着她。
“怎么了，阿蕤你为什么看上去这么开心？”明初好奇地问道。
胡蕤一下子凑上前来：“明初你知道吗，贵妃准备让一些宫人去各个王府伺候！”
随着这几年天下渐渐平定，李渊也时常会册封宗室诸位子弟为亲王、郡王，京城里新建的亲王府与郡王府也是一座又一座。所以各个王府中缺人手也是常见的，往往直接由万贵妃做主，拨一些宫人前去伺候，不过这种事情有这么值得高兴的吗？
似是看出了明初的不解，胡蕤无奈地说道：“这一次跟以往不一样，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郡王府亲王府，听郑尚宫说，是要给秦王府和齐王府配备宫人呢！”
哦，那就不奇怪胡蕤为何会这么高兴了。尽管圣人这些年封了不少王子皇孙，但在朝中真正占据了重要地位的，头两位就是这秦王李世民和齐王李元吉了。而且说是指派了宫人前去伺候这些亲王们，但往往派去的都是些正值妙龄的宫人，所以宫里上下也都心知肚明，这其实就是在帮两位亲王充实后院的姬妾的。
“你也想去？”明初瞧着胡蕤这样，看来她很想前去王府伺候。
胡蕤点点头：“当然了，难道明初你不想去吗？”
明初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她觉得自己在哪儿都无所谓，毕竟她之所以坚持来长安城，为的只是能够有朝一日见到哥哥而已。所以无论是在皇宫里还是王府中，对她来说不过是换个地方伺候罢了。更何况这一回还是去给亲王做小妾，明初打心底是根本不愿意的。
而胡蕤也瞧出了明初丝毫不在意的样子，急道：“明初，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要是留在宫里，圣人现在身边已经有这么多得宠的妃嫔了，就算你长得是不错，可要出头也是很难的啊！”尤其是明初现在说起来也才九岁，这样的年纪根本是入不了圣人的眼的。
但是若是进了王府那就不一样了啊，几位亲王年纪轻轻，等再过个几年自己到了合适的年纪，长相上的优势也能显现出来了。到时候就算想要搏得亲王的注意，也要容易不少。
“我知道的。”明初的语气依旧很平静，“只不过我在宫里还是在王府里，都没有关系。所以阿蕤，你要是想去王府，那你可以去争取一下的。不过说起来秦王府和齐王府，你想去哪个呢？”
虽然最后被分到哪座王府里并非由她们自己选择的，但是眼见胡蕤兴致颇高，明初便多问了一句。
“那当然是齐王府啦！虽说秦王和齐王都是圣人嫡出的皇子，但是到底还是齐王更得圣宠呢！”胡蕤不假思索地说道，“尤其是别看齐王也没打下什么功劳，可每次得到封赏却一点都不比秦王少。真是可怜了秦王，每回都是最危险的地方他去，得了好处却也不比齐王多多少。还有啊，太子殿下对齐王这个弟弟也很不错呢，不像和秦王那样，完全就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这些明初自然也是知道的，尤其是上回刘武周进犯并州，结果身为并州总管的齐王居然第一个逃跑了，但是后来圣人对此也没说什么，就这么揭过了。而反观秦王就不一样了，听说前两天尹德妃等人想要索取洛阳府库里的东西，被秦王严词拒绝后，回到后宫在圣人面前哭诉了一番，惹得圣人为此发了好半天的火。
不过，明初随即想到了一点：“我听说齐王十分爱好女色，如果你去了齐王府的话，可要小心一些。”
谁知胡蕤却是不以为意：“明初，这你就不懂了吧！”尽管胡蕤和明初还有元思珍都是一同进入晋阳宫，又是一同来到长安皇宫的，但真要说起来，她们三人无论是性情还是志向，都是不一样的。
像元思珍，虽然她嘴上从来不说，可明初却能看得出来，她是希望能在这后宫里出人头地的，但不是以妃嫔的方式，而是能够成为女官然后步步高升。而胡蕤就不一样了，她渴望的是能够享受一番荣华富贵，所以才会对如何得到圣人或其他亲王的宠爱那么在意。至于明初则更不用说了，她的愿望一向简单明了，就是想要见到哥哥。
“你想想啊，如果能够得到齐王的宠爱，那我就再也不用过这种成天只能伺候人的日子了！”胡蕤一脸向往地说着，忍不住嘴角微扬，仿佛眼前已然看到了自己穿金戴银，身旁簇拥着一大群婢女的场景。
明初张了张口，想告诉她就算她再怎么得齐王的宠爱，也只是个小妾，上面还有王妃在，一样要给人伏低做小。可眼下看到胡蕤难道如此高兴，又一副心神俱往的模样，这些话又只得给咽了回去。
毕竟到底会不会去王府，会去哪个王府，这些都不是她们能说得算的，还得看贵妃那儿安排才是，所以明初想着，哪怕就让胡蕤这会儿想想，高兴一下，也是好的。
只是明初到底还是太天真了，她以为这次选拨宫人的事情和她没有多大关系——一来她年纪还小，并不适合去王府中充作姬妾；二来她又素来不爱讨好后宫那些女官，只一心做事，所以在她看来，去给秦王或齐王做妾这种“美差”是怎么都不会轮到她头上的。然而事实则是，在万贵妃一丢下话，说是要为两位亲王选取宫人时，后宫里有不少人就忙碌开了。
窦司簿便是其中一员，只不过这一回她并不是在为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外甥女忙活。
“你真的想好了，这么好的机会不让银粟去？”王氏在听到窦司簿的请求后，一脸惊讶地看着她，要知道她作为万贵妃身边颇为得力的宫人，哪怕是在贵妃面前也能说得上几句话，所以这会儿窦司簿才会厚着脸皮，仗着王氏和她都是一块儿从清河郡出来的，想请她帮自己一个忙。
“是啊。”窦司簿赔着笑，小心翼翼地解释起来，“你也知道银粟那孩子不争气，前些日子才被宫正司的给罚了，到现在还被关着没放出来呢。”
王氏“嗯”了一声，然后压低了声音对窦司簿说道：“不过有件事大家都不知道，但我还是要告诉你，这次送去秦王府和齐王府的宫人啊，都是贵妃和德妃亲自挑的，我这里也使不上什么力气。”
窦司簿自然领会了王氏的意思，当即动作麻利地褪下手上两个小指粗的金镯子，利索地套在王氏的手腕上：“我明白的，我明白的，要不是这次银粟这丫头给我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我怎么敢来麻烦您呢！”见王氏犹豫着还要推辞，窦司簿连忙又道，“我也不敢求您做什么，就是前些日子银粟得罪的那个丫头，还请您多费费心，我也不求您安排她进齐王府这样好的地方，就去秦王府也行啊！”
“不过是傅司言手下的一个宫人，何必你这么费心思？”王氏有些狐疑地看着窦司簿。虽说她们两人之间的交情也没多深，但窦司簿到底是什么样的为人，王氏还是知道的，所以她有些奇怪，明明一向护短的窦司簿，为什么会忽然这么大方地想要帮助一个不沾亲不带故的宫人。
窦司簿又哪里看不出来王氏是起了疑心，于是便道：“说起来都还是银粟惹出来的祸，我就想着既然郝氏被她得罪了，我这个做姨母的要是能做些什么让郝氏高兴起来，说不定银粟也就能早点出来了。”
王氏听出了她是有替外甥女赎罪的意味在里面，也就释然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想想办法，把郝氏尽量安排进名单吧。”
窦司簿闻言顿时松了口气，不过王氏接着又道：“但你也知道，这群宫人个个都想进齐王府，所以……”
“我知道的，您尽管安排，只要能让郝氏进秦王府，我就再感激不过了！”窦司簿连忙说道，一个劲地向王氏保证就算进了秦王府她也毫无怨言。
“既然这样，那我就想想法子吧！”王氏摩挲着手腕上的两个镯子，微微笑了起来，算是给了窦司簿一个准话。
看着王氏缓缓离去的背影，窦司簿的收敛了唇角讨好的笑意，眼底的冷锋一闪而过。
银粟你放心，你受过的苦，姨母一定会帮你讨回来的。等那郝明初进了秦王府，她就会知道，当初得罪你将是她一辈子最悔恨的事情。
窦司簿冰冷的目光远远地投向明初所住的那间屋子，尽管她在后宫的地位并不算多高，但在这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她总是能很快就掌握住这后宫里的动向。王氏以为她不知道这次万贵妃忽然要为秦王、齐王后院添些宫人背后的猫腻，事实上她知道得可是一清二楚，无非就是秦王开罪了圣眷正隆的尹德妃、张婕妤等人，而圣人也有心借机打压一下功高震主的次子，就那么顺水推舟默许了万贵妃这次的手笔。
所以啊，这秦王府里日后的日子到底好不好过，她可是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清楚着呢。而这回郝明初被她想方设法弄进了秦王府，以后跟着秦王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呵呵，郝明初啊郝明初，以后这日子，可有的你受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