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今日买来的用具,明初照着镜子和记忆中明晖的模样,将画像画好了,找了个机会交给了庞卿恽。
“卿恽哥哥,去太原的人还没回来吗?”距离上次二人出宫已经过了大半个月的时间了,明初觉得怎么也该有消息传回来了吧。
事实上庞卿恽派去的人的确已经回来了,但显然不是什么好消息,所以思量再三,庞卿恽只挑了他觉得明初目前还能接受的部分说道:“前去打听的人只知道你哥哥他们出了城门往东南方向而去,至于具体去了哪里,目前还不知道。”
这样的答案在明初听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过她并不打算气馁,而是将手中的画像递了过去:“这是我画的,虽然总觉得不是很像,而且已经过了两年的时间,哥哥的样子也会有所变化吧。”
庞卿恽打开画卷一看,只见纸上用墨笔勾勒了一个约莫十四岁的清俊少年,看模样与明初有几分相似:“这就是你的哥哥明晖?”
明初点点头,不过又加了一句:“是两年前,哥哥十四岁时的样子。”
“我明白了,既然有了画像,我会让人沿着太原东南方向的驿站一路查看过去,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消息。”
这一点明初也清楚,毕竟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也不知道哥哥和舅舅离开太原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能不能有人认出来都很危险。
“谢谢你,卿恽哥哥。不管能不能找到哥哥,你为我做的这些事情,我都会一直记着的。”
庞卿恽对此只轻笑了一声:“明初,这本来就是我答应你的事情,何必言谢?”
明初却不这么认为这是什么理所当然的事,她知道庞卿恽素来得秦王看重,身上的事情也多,时常要离开京城,有时候一去就是好几个月都回不来。而如今他为了自己这么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就这么担下了寻找亲人的重任,这无疑要额外占用了庞卿恽本该用来休息的时间。
见明初还要再道谢,庞卿恽却是摆摆手:“如果明初当真要谢我的话,不如送一个荷包给我好了。”
“荷包?”明初有些不解地看向他,庞卿恽见状解释道:“你也知道我经常要领兵在外,虽然身上常要带些零碎的东西,但军中没有女眷,我自己也不太会缝制这些东西,所以明初如果你有空的话,不妨帮我缝一个可以装东西的荷包吧。”
事实上那天明初在自己付钱买东西的时候,庞卿恽就注意到了,她腰间的那个荷包做工并不多么精致,但显然是她自己缝制的。如今正好遇到明初觉得过意不去,想要报答他,庞卿恽便顺势提出了这个请求。
“好呀,这个绝对没问题,我一定帮你做个漂亮结实的荷包!”明初自觉自己的女红虽算不得出色,可也不是那么拿不出手,一听可以帮到庞卿恽,当即就应了下来。
于是回到弘义宫后,明初从自己的柜子中就取了前不久王妃赏赐于她的青锦取了出来,截了一段下来,自言自语道:“这么大应该够了吧……”
大概比划了一下,明初就开始缝制起来,不过她很快又想到庞卿恽经常要穿着盔甲,那么坚硬的东西如果总是磨蹭着材质柔软的荷包,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磨坏吧。
这样想着,明初又果断从青锦上裁了一段下来,做成双层的荷包,总归要比只有一层的结实许多。
就着灯下温暖的光线,明初一针一线地缝制起来,结果这一做,就不小心熬了夜。
第二天卫氏看到明初的时候,被她那双通红的眼睛吓了一跳:“你的眼睛怎么成这样了,昨晚难道没睡吗?”
明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昨晚在缝一个荷包,所以不小心睡得晚了。”
缝荷包?卫氏秀气的蛾眉闻言不由得微挑,这宫里多的是宫人,明初的手艺也算不得有多出众,那么这个荷包会是她给谁缝的呢?
几乎是一瞬间,一个名字跳上了卫氏的心头,心中不由得一沉,但面上的神色依旧温和:“如果不是什么很急的事情,下一回可要注意了。如今我们虽然已经搬出了太极宫,可王府里事情还是繁杂得很,若是没有休息好的好,很容易出了岔子。”
明初明白这是卫氏对自己的提点与关心,赶紧应了下来:“是,夫人,奴婢明白了。”
不过当她把这个连夜赶制出来的荷包送给庞卿恽的时候,看到庞卿恽惊喜的表情,明初觉得自己这个晚上没有白熬。
带着薄茧的指尖一点一点摸过荷包上用赤线和黄线绣出来的奔鹿图案,庞卿恽知道这只荷包虽小,却也必然颇费了不少功夫。
“这个荷包做得这么好看,我一定会好好收着的。”
庞卿恽小心地将荷包放在怀中,让它紧贴着自己的胸膛,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不知为何明初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也不知道卿恽哥哥喜欢什么样子,就绣了一只鹿上去。”
“很好看,我很喜欢。”庞卿恽肯定地说着,尤其是当他的目光从明初眼底的青色掠过时,更是隐隐心疼起来,“不过以后别熬夜了,我并不急着用,你什么时候做好了给我都可以。”
明初轻轻颔了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不过,她又道:“我也不知道你什么又会跟着大王出去,所以想早点做好了给你带着,这样无论你什么时候要用都能直接拿出来放东西了。”
看着这双明亮而又坦然的双眸,庞卿恽很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心中的某个地方陷落进去了。
就这样,只要庞卿恽不带兵外出,他得了空就会进弘义宫来找明初,又或者想各种借口带着明初一同出宫在长安城里四处逛逛,一晃眼,三年的时光就这么过去了。
这天明初兴冲冲地回到屋子,刚一推开门,就看到卫氏正坐在里面。
“……夫人,您怎么会在这里?”虽然她的屋子并非什么闲人勿进的重地,但平常卫氏也很少会随意进这些宫人的住处,所以明初这会儿在屋子里看到卫氏,惊讶的表情一下子就流露出来了。
卫氏见她反应这么大,不由地轻笑出声:“怎么了明初,是不是你现在大了,觉得我不太方便来你这儿了?”
这当然是开玩笑的,明初自然也明白,于是渐渐放松下来,笑道:“当然不是啦,只是平时夫人都是好忙的,明初往往只有在王妃那儿才能看到夫人。”
说着,明初便跨过门槛进了屋子,只是原本抓着东西的双手不由得又紧了紧。谁知卫氏的目光随即落了下来:“这是什么?”
见卫氏已经注意到了自己手中的东西,明初也不好隐瞒,只得将这物事放在了长案上:“是庞将军送来的,说是近来洛阳仕女最爱用的妆粉。”
又是庞卿恽……卫氏心里念着这个名字,手上轻轻抚摸过这只银盒,只见云头形状的盒子上雕镂着一对长尾鹦鹉,四周还环绕着缠枝莲纹,做工相当精致优雅。
“我可以打开来看看么?”卫氏并没有立即揭开银盒,而是先问了明初,明初自然点头应允了:“当然可以啦!”
精美的盒盖一打开,迎蝶粉香而不腻的味道飘散在了鼻尖,卫氏用手沾了少许,搓捏一下,赞道:“果然是上等的妆粉,可以说是与宫里的珠粉不相上下。”说着,卫氏又看向明初,意有所指,“看来庞将军对我们明初很是上心啊,去了一趟洛阳,还不望带些礼物回来。”
听到卫氏这话,明初的小脸“噌”得一下就红透了,卫氏心底有些好笑又有些感慨,一转见,当年的小娘子已经长大了啊。也是,算算明初今年也有十二三岁了,这要是摆在皇宫外面,恐怕早就定下亲事准备成婚了吧。
想到这里,卫氏微微闭上了眼睛,然后又睁开,将合上盖子的银盒递给明初:“明初,我知道你在宫里的人缘素来不错,只是说起来,你到底也还是名宫人,无论同什么人往来,总要记得一个分寸。”
虽然卫氏的话说得还算含蓄,但明初还是听出了背后的意思:“夫人,您是觉得奴婢和庞将军走得太近了吗?”
卫氏一直都知道明初很聪明,所以见她很快便听出了自己的意思也不惊讶,而是微微颔了颔首:“既然你心里有数,那我也不妨直说了。”
明初闻言顿时屏息凝气,认真地看向卫氏,只听她缓缓说道:“外人总觉得这皇宫好,可是只有我们这些身在宫里的人才会知道,宫门向来是容易进,很难出。无论当初是因为什么缘由进了这宫门,若是想要再离开,那就是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
关于这一点明初也曾有所耳闻,只是这件事和她有什么关系呢,难道卫氏这是觉得她想为了庞卿恽离开皇宫?
事实上卫氏的确是有这样的担忧:“我看得出来,庞将军年少有为,又对你着实不错。可是明初啊,你有没有想过,你有没有机会离开这座皇宫呢?”
听到这里,明初终于反应过来,原来卫氏是把她和庞卿恽之间的往来看作是男女之间的交往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可是夫人,奴婢与庞将军之间只是像兄妹、朋友一样,并没有你所说的那种、那种男女……之情。”
说到后面,明初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要知道她还真的从来只把庞卿恽当做明晖哥哥一般的看待,更何况尽管庞卿恽一直对她很好,但这并不表示他对自己就怀有别样的心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