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太阳依旧如同往日一般照常升起，一切都没有受到任何变化和任何影响。李家一夕之间全府上下七十多人被灭门之事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可全江夏城的百姓们却不约而同的默契将那说做是他们李家的报应，是那些江湖人士们替天行道。
就算是打更路过不小心看到了身上溅着血迹的赋雪的更夫，也是撒谎说什么都没有看到过，等到他路过李家的时候，李家人就已经无一生还了。
也许，这可能算是他们江夏城中的百姓难得如此团结的一次吧。
不过这也说明赋雪并没有杀错人，他们李家的人都仗势欺人，确实都该死！
从寅时回到货栈开始就一直坐在床边不语，想着那张仁一家惨死的样子和张仁妻子璐璐八个月孕肚上的那一剑，赋雪双拳紧紧攥起。
就算是他们李家满门灭门了又如何？就算他们现在已经全部死了，璐璐和她肚子里面的孩子就能够活过来了吗？
就算他们一家几十口人为张仁家的几个人抵了命，也一样还是根本就不够偿还的！
他们满门的命都没有璐璐一个人的命值钱。
凌晨时候她赶到张仁家时，他清楚的注意到了璐璐膝盖上面比其他地方要重上很多的土痕，那应该是璐璐求那些黑衣人放过自己的孩子时候留下的了。可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没有心软的一刀杀了他，一尸两命。
想起夜里时候那个李一科跪在地上求自己时候的样子，赋雪只觉得莫名的好笑。
他口口声声说着让她放过他一条生路，看在南北两朝之间由通商往来的份上，可是他何曾想过，当初璐璐听着大肚子跪下求他们时，他们何曾想过看在她怀孕的份上放过她一条生路！
但凡他们放过了璐璐和她的孩子，她都绝对不会坐到如此的赶尽杀绝。
赵仲庭请敲两声房门后推门而入，将手中盛着早餐的盘子放到了桌边，“公主，来吃点东西吧。属下知道你还在因为夜里张仁一家被灭门的事情而觉得伤心，但是现如今您也算是为他们报了仇，她们一家也算是能够安息了。”
“仲庭，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残忍？毕竟他们李家上下几十条人命，我说杀便全杀了……”
“若是此时换做属下来处理，属下定然也会如此。”赵仲庭语气坚定，“属下唯一后悔的就是带着公主一起去了，此番过后，双手沾满鲜血的人便成了公主您。属下只希望公主十年如一日的快乐生活下去，不想让公主了成为众人眼中的杀人凶手。”
深深叹了口气，赋雪苦笑，“仲庭你知道吗？当我到达张仁家看到璐璐倒在地上，肚子被一刀刺穿时，我只觉得我的内心世界在那一瞬间彻底都要坍塌了。那是个怀孕的母亲啊，为什么他们就不能看在她怀有身孕的份上放他一马！你知道吗，当我去灭了李家满门的时候，李一科竟然还跪在地上求我放过他，饶他一命！想来，也真是好笑！当他派人去对张仁一家赶尽杀绝只是，他何曾想过饶了他们，饶了一人身两人命的璐璐！想对我说让我怜悯他，可他又何曾怜悯过别人！”
“我知道。”这是赵仲庭第一次没有自称是‘属下’，伸手轻轻拉过旁边人搂在怀中，他轻声安慰，“好了没事了，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想了。”
就这么一直站在赋雪身边抱着她，任由她靠在自己身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赋雪才终于渐渐从悲伤之中走出来，伸手轻推开了面前的人。
赵仲庭俯身半蹲在地请罪，“属下方才是看公主殿下一时之间情绪激动才……还请公主殿下恕罪。”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先出去吧。”
赋雪摆了摆手示意赵仲庭出去。
她曾经答应过张仁会保护他们一家人的安全，但是到最后，终归还是没能兑现自己的承诺。早知日此，他宁愿在一开始就亲自动手杀了李御和李一科，这样的话他们一家人也就不会因为她而落得如此下场。
这一次的事与愿违真的不是他想要的，但愿在天上的他们一家人不要怪她。
抵不住一夜未眠的困意，辰时刚过，赋雪终于还是伏在床边睡着了。
——
“璐璐！璐璐你不要走！”
远远便见到璐璐扶着自己的肚子走在自己前面，脚步急促。
赋雪心中猛然一沉，大声开口轻唤她，“璐璐！璐璐你不要走！对不起，我明明答应过你们会保护好你们安全的，可到最后我还是没能做到，还是食了言。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从来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的。早知如此，我宁愿当初没有揭发李御的罪行，在想办法救出张仁之后便杀了那个李御和李一科。对不起，一切都是因为我！”
“不是的，我知道这一切不怪你。”璐璐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向我，“那些一切都与你无关，你不要再把一切都强加到你身上了。我知道，你尽力了。”
“如果不是一位捏我，你和孩子还有你们一家人都不会死，都怪我当时没有想过那么多，都是因为我的考虑不周判断失误，都是因为我。”
“这一切真的都不是你的过错，你何必讲那些都揽到自己身上呢？姑娘，谢谢你即使提醒仁哥，让他将坏人绳之以法，谢谢你。”
说罢，璐璐转过身，朝着前方快速走了去。
赋雪急，眼看着她渐行渐远却无论如何都追不上。也不知道就这么一直跑了多久，无尽的黑暗之中突然亮了起来，亮得刺眼。
露露的声音回荡在她耳边，“如果有来生，希望我们还能见面。”
……
“不要走！”
猛地从梦中惊醒，赋雪从床上坐起，喘着气抹了把额头的汗水。
她刚刚梦到了璐璐，梦到她和她说不要将一切怪到她自己身上，梦到她和她说谢谢，梦到她说如果有来生，还希望能够再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