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衍看着桑子衿的笑脸便差不多明白了她要说的意思,一时间更是恼了起来。
“利用完了我,就想一脚把我踹开,你当这个世上还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他一脸凛然,好似全身都弥漫着一股寒意,这越说便越是气恼非常,“更何况,你还别忘了欠我的那些债还没有还完,答应过我的事也还没有做到,哼!这就想走,你有问过我的意见吗?”
他的质问一声声毫不客气的砸了下来。
桑子衿神色不变,甚至是笑了。
容衍这番言辞和腔调,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他说起,而每每听到的时候,她总是会有一种很可笑的感觉。
这就像是一个孩子,在与别人争辩争论不赢的时候,就想借机放狠话扯旧帐,十足十的孩子气。
她想,容衍此刻应该是已经被她气得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吧,因为她已经明显感觉到了他原本隐藏得好的情绪起伏由内而外的泄露了出来。
桑子衿却不急着说话,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以后,又端起来微抿了一口,虽然是上好的茶叶泡的茶,但是喝进嘴里还是会有一些涩涩的味道,就好比是她此刻的心情。
只不过不管心情是好是坏,她也依然可以做到表面上不动声色,风轻云淡,无波无澜。
“你说……我利用了你。”她缓慢的道,抬起眉眼看他:“那你说我利用你什么了?”
容衍只是紧抿着坚毅的唇角,眼神冷冷的看着他。
桑子衿一笑,把手里的杯子放下,又道:“或者换句话说,你觉得我需要利用你什么?你确定,我真的有利用过你?”
桑子衿有利用过他吗?
容衍在心里想着这个问题,从表面上看她好似处处都在利用着他,可从实际情况上说,她却又好像并没有利用他做过些什么。
从他和她的传闻出现的那天起,外面的人便都说桑子衿接近他是别有居心另有目的,她在利用他的身份,他的权势,他的庇护……
甚至是他自己也曾怀疑过,冥思苦想过,暗自猜想她回来的目的,她的用意,她的谋算。
然而,那些事其实都是没有发生过的,到现在真正想起来,他才发现,她其实真的没有借着他的手借着他的身份权势做过任何事情。
她会住进这里,是他强制要求的结果,门外那些保镖门卫,是他自己安排的人,终止与胡、蒋那些家族的合作,也是他个人的决定。尤其是在报仇的时候,更是从始至终都是她自己一个人的计划安排,他从未有插手帮她做过什么。
她也从未有开口请求甚至是要求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遵循的他自己的心意而已,没有勉强,更没有逼迫。
“都想起来了吗?”桑子衿再次开口道,声音里透着些意味深长:“我有没有利用过你,你应当是心里有数的吧?”
容衍没有说话,看着她的目光里深邃浓重,但也同样是阴郁冰寒。
他明白她的意思。
其实从她报复桑寂元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她其实根本不需要利用他什么,不需要他的权势,不需要他的帮助,更不需要他的庇护。
如果她真的只是一个势单力薄的人,那凭她的心机再怎么深再如何懂得算计,也不可能有那样的信心和魄力公然回来报仇,公然的与六大家族为敌。
一个真正懂得审时度势的人,她走的每一步必然是小心又谨慎的,可是她显然没有,肆无忌惮,随心所欲,没有任何收敛。
她依仗的是什么?
那必然不可能会是他!
她不信任他,又怎么会把她自己的生命安全放心的交到他手中?
所以,她回国后和他在一起是为了寻求他的庇护,这一点显然又是不成立的。
而且,从她上次逃脱桑寂元对她的追杀,以及她以其人之道谋害了桑子胜时,他便差不多猜到,她在B城还留有其他的势力,或者说,她手里其实握着一股别人都还不知道的势力。
所以,她才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助!
容衍深知道这才是真正的事实,可是,他却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
他看着桑子衿那嘴角噙着的意味深重的笑,就好像是对他和对外人最大的讽刺,人人都小瞧了她桑子衿,以为她从桑家出来就真的变得一无所有,可以任人宰割,可是他们都不知道,就算是没有了桑家她也一样可以手眼通天。
他们这些轻视她的人,才是真真正正的蠢货。
容衍很不喜欢这样,他好不容易才把桑子衿拉近了一些,缩短了他跟她之间的距离感,他不想她再离得自己远远的,两人好像是相隔了数十万八千里远,有着怎么都越不过去的屏障和鸿沟。
容衍的心乱了,他迫使自己镇定下来,冷声问道:“既然是这样,那你当初又为什么要答应住进这里?”
虽然那个时候是他强迫她的,可是以她自己的能力,根本没有必要遵循。她想要走仍是随时都可以走。
“这个啊……”桑子衿勾起的唇边透着一抹深深的笑弧,笑得眯起眼,缓缓说道:“可能只是为了来验收成绩的吧。”
容衍显然没怎么懂她的意思。
桑子衿一手摩挲着那小茶杯的边缘,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古怪,略有兴味的说:“你我毕竟有五年的时间没有见面,我还在国外时就时常能收到B城这边的消息。作为大名鼎鼎的容先生,这让我实在有些好奇,我想知道当年那个被我……”
她在这里停顿了下,唇边笑意更深,接着就道:“那个了的男人,在这五年的时间到底成长了多少,又成长到了哪种程度,我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与我有一较高下的能力,是不是真的名符其实……”
“结果呢?”容衍已经差不多听懂了她的意思。
其实她就是想知道已经接管了容家并成为B城实力之首的他如今到底有多大的能力。
“你验收的结果如何?”他再问了遍,那双幽深的眼紧盯着她,冷沉沉的目光几乎要将她刺透。
“结果好像还算不错。”桑子衿扬眉,回望着他,道:“虽然没有达到我的预期,但也并没有让我很失望。”
容衍沉默下来。
这才像是桑子衿会说的话,永远嚣张傲慢得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这是因为她自己本就足够有那个实力去藐视别人。
桑子衿笑着又说:“不过,在这段时日的相处中,我还是很愉快的。我应该要感谢你。”
容衍现在却一点都不觉得愉快。
桑子衿耸了耸肩,接着说,“可是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从今天起,我们将会回到各自该站的位子上去,是敌也好,是对立也好,未来,我都很期待与你来一场真正的较量。”
“好了,茶喝了,话说完了,我也该走了。”她对着容衍轻轻一笑,把小茶杯挪到了桌子中间,缓缓站起身来。
可她才走出一步,容衍却忽地伸手拉住了她的手,把话说得凛然:“如果我就是不放你走呢?”
桑子衿冲他摇头,神色很平静的说:“你拦不住我的。”
容衍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还是放手吧。”桑子衿轻轻说道。
她的手慢慢的从他的手掌心抽出,温度似乎也随之一点点的抽离。
容衍僵在那里,身子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就那么瘫软了下来,脸色也变得有些发白。
他看着桑子衿从楼上提着行李下来,看着她一步步走出门外,看着她头也不回,看也不看他一下就那么的离开了。
从来没有人能变脸变得这么快,把绝情的话说得这么柔软轻巧,走得这么义无反顾。
可现在桑子衿做到了。
她狠!真的够狠!
吴嫂早就感觉到这俩年轻人情况有些不对劲,兀自在厨房里替他们干着急,这会儿看着桑子衿提着行李出去而又不见容衍去追,她便自己跑了过去。
“桑小……”走到门外,这最后面那个字还没有喊出口,桑子衿已经回过头来,微笑着对她说:“这段时间,多谢吴嫂照顾。”
吴嫂讷讷的不知道要跟她说什么好。
桑子衿朝她点头示意,然后转身继续往前走。
吴嫂看到别墅外面突然多出了一排的车辆,还有人打开车门站在外面侯着,想来那应该就是前来接走桑小姐的人了。
桑子衿走出别墅的大门,有人已经走上前来替她拿行李,待她正要坐进车内的时候,脚下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啃她的鞋子。
她低头一看,发现正是那只她曾从外面捡回来的小狗。
桑子衿弯腰把它抱在了手里,小狗对着她小声的嗷叫起来。
“你是想跟着我一起离开是么?”
小狗好似听懂了她的话,又接连叫了两声。
“那好吧,我带着你一起走……”桑子衿笑了笑,抱着小狗一起坐进了车里。
轿车开始启动。
桑子衿看着前面,只说了两个字:“景澜。”
第一场游戏结束,她是时候该回到自己的地方去了。
她再次看着那只小狗,它很乖巧的蹲坐在旁边,也不再嗷嗷的乱叫。
“我想应该要给你再换个名字了……”她一手摸着小狗身上的卷毛,一边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