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她却是成了与他羁绊最深,牵扯最多,最让他难以割舍下的女人。
容衍在心里默默的想着这句话,末了又忍不住暗自嗤笑。他自嘲时,忽然感觉到手臂被人用力拉了一下,不由得迅速回过神来看着她。
桑子衿被雨水淋得眯起了眼睛,用力喘着气,道:“怎么还没有到,你确定没有走错路?”
容衍忍着冷哼声,回了一句:“再前面一点就到了。”
桑子衿盯着他的脸看,跑的时候只能看到他迷人的侧脸,以及半边俊美深邃的轮廓,和线条优美的下颌。比起九年前那长得单薄又清瘦的少年,现如今的他自然已经变得更为成熟有魅力了。
不过,从模样和五官上看却并没有太大的变化,除却在年岁作用上的蜕变和成长,再细细看着他,几乎可以和昔日的那个影子重叠。
就连抿嘴、眯眼、皱眉这些神态上的小动作都是一样,更甚是在雨中奔跑时那坚毅的眼神也都如出一辙。
“你刚刚失神在想什么?”桑子衿饶有兴味的问道。忽然想到身上还套着的外套,她连忙取下来将衣服举起遮挡在两人的头顶。
“没什么。”容衍显然不想回答。
“该不会是在想从前的事情是吧?”桑子衿很快又问道。
容衍侧头暼了她一眼,见她脸上意味不明的笑意,没有理她,只是一脸从她手里顺势接过外套,继续遮在两人头顶。
桑子衿放手后挽着他的手臂,挑眉拖长音的“哦”了一声:“又被我猜对了?”
容衍脸上表情淡淡,听着她话即使不去看她的脸,也能知道她此刻得意含笑的模样。
他紧抿了一下唇,忽地就停下步子一把将桑子衿拦腰抱了起来。
“啊……”桑子衿小声惊呼了一句,有些错愕的看着他:“你抱着我做什么?”
容衍面无表情的对她说:“你跑得太慢了。”
“好吧。”桑子衿闻言慢慢的笑了起来,并没有去挣脱他的手,反倒是心安理得的环上他的脖子,由着他抱着自己跑。
容衍脚下健步如飞,脑海里却又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那年那个时候。
在桑子衿提着箱子走上山之后,他便也跟着要返回小洋楼。因为上山的路只有一条,所以在到达半山腰前,他几乎是一直都尾随在桑子衿的身后。
桑子衿那一路走得极慢,手中举着相机左看看右看看,这边拍拍那边拍拍,真的就像是出来郊游的一样。
容衍已经不记得当时的他是怀揣着一种什么心理,本来他只要赶超桑子衿就可以很快的回到小洋楼,根本不用时不时的停一停,耽误时间,可是那时的他却是莫名的不想出现在桑子衿面前,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所以一路上,他都不敢太过靠近于她,看到她停下时,他便也跟着停下,偶尔还会躲在两旁的草树后面偷偷的瞧着她。
在那之前他从来没有跟女孩子有过任何接触经验,甚至连说上一句的话机会都不曾有过。他对于“女性”的了解仅在于那些最基本的常识,除此之外,其他的一概不知,毫无概念。
尽管桑子衿那时并不是他见到的第一个异性,但却是他头一次用眼认认真真瞧过,并且被吸引了注意力的异性。
桑子衿很美这一点,他一直都很清楚,即便是她当初年纪还小,还不够成熟,也丝毫不妨碍她将身上青涩的美丽绽放出来。
到此容衍不得不承认一句,人都是感官动物,当第一眼看清楚桑子衿的那张面孔时,他也不例外的晃了一下神。
或许就是因为她的样貌太过出众,出众到超出他对异性的认知,以至于他才会从一开始的兴致缺缺,再到后来被她吸引住目光,甚至暗自躲在后面偷看。
那是他自长大以来,第一次做那么出格的事情。
在山中住久了感觉很安逸,却也很无聊。尽管他把大多时间都用在学习上,但也会有无所事事的时候,一般情况下,他都会给自己找事情做,但可能做的也不一定是什么很有意义的事情。
像是去山上挖一些花草回来移种在小洋楼前后,像是去海边捡一些怪石头贝壳回来做装饰物,再像是在上山的路两边立一些木牌,那些木牌上可能会提醒登山运动的人上山时注意安全,也可能会绘画一些简易的板画,还有可能是写一些名人的诗词名言……
于是,那时的桑子衿一路上自是看到了不少木牌,几乎每次遇到时,她都会特意停下来瞧一瞧。而他每次也都会特别仔细的注意瞧着她的脸,想看看她对着木牌上的内容会有什么反应。
不过,他看到的桑子衿大多只是笑一下,举着相机拍一下,或是看一眼木牌转身就走。
直至到了半山腰,在回小洋楼的岔路口上才变得不同,因为在那里立了一块他亲手刻的木刻画。
他看到桑子衿在木牌前站了许久,看到她的脸上慢慢扬起了不一样的笑容,听着她兀自说,“刻这画的人心里一定很孤独。”
我哪里孤独了!?他不由自主的在腹中反驳她的观点,立马就又听到她一手摸着下巴接着说:“嗯……也一定很骄傲。”
大概是后面这句话冲击到他的哪根神经,他听完便蓦地怔怔的愣在了那里。
容衍心想着那个时候若是去照镜子,照出来的多半是一个正常人被妖精吸食了精气时的样子,像是连魂都飞了。
他以为应该没有人可以看懂自己的木刻画,因为每次见到那些来登山运动的人停下来时多只是摇头失笑,大许是对那种小孩儿玩意儿的东西表示不屑一顾。
但是那时候的桑子衿却竟然看懂了,一个才十五岁比他还要小的女孩儿,他感到很意外,也很突然,有一种倍受冲击的感觉。
当时他在岔路口处与桑子衿分开,桑子衿继续上山拍照,而他则是一个人走回到了小洋楼。
小洋楼虽然比不上别墅,但是也有三层楼高,最顶上还有一间小阁楼,他回去以后便站在阁楼里的窗户口,那个位置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包括那条岔路口。
他自回到家里便有些魂不守舍,脑海里总会控制不住的想起她当时的那张笑脸,那道声音,和那两句话。
即便是在没成人前,桑子衿的性情似乎也是那样,懒懒懒散的,嗓音里含着笑音,总是带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可他觉得桑子衿说那些话时一定是很认真的,并不像其他人那样不是不懂装懂,就是根本看不懂。
从那时候起,他对她有了一种很不一样的感觉。
山里天气变化无常,尤其又是雨水最多的春季,前一刻晴空万里,下一刻极可能就有暴雨来袭。
那天的雨下得是真的很大,他站在阁楼里一直盯着岔路口那个方向,可是大雨倾盆了都不曾看到她下山的身影。
他很希望她会在安全某个的地方躲雨,或者是从别的地方下山早早离开的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一个才见过面的女孩子那么关心,为了确认她是否真的已经离开,他竟然特意顶着风雨跑到山下看她的车还在不在。
结果……
他知道她肯定是走得太远了,被困在了山上。
暴风雨天的山里很危险,随时随地都可能会有意外发生。如果一个女孩子真的在山里迷失了,当时的情况下,肯定倍加危险。他对她的担心明显超常,甚至又做出了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举动。
他竟然决定亲自去山上找她。
他当时在山里找寻了一个多小时,内心里有一种从未有感受过的慌张和紧迫感,心知越晚找到人越危险,他只有快点把她找到,才能带着她安全离开。
幸好皇天不负有心人。
她最终还是被他找到了。
他看到她时,她正跌在滑坡的黄泥地上,头上带的编织草帽似乎早已经被风吹走了,一头长长的黑发被雨淋得湿答答的贴在两边脸颊和后背,本来干净的天蓝色长裙也沾染了一身的脏污和泥巴,尤其是她脚下的一双鞋,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本应有的颜色……
那是容衍到至今以来见到过桑子衿最为狼狈的一次,可就是再狼狈也丝毫不损她出众的容貌。
他伸出手拉她起来,当时原还以为她会受到很大的惊吓,按着他受限的认知,女孩子一旦受了惊肯定会忍不住哭出来。结果出乎意料的是,她除了脸上被冻得有些发白,不仅没有哭,还很开心的对着他笑,笑容明媚得就像太阳。
“谢谢你啊。”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只知道拉着她的手一起往前跑,谁知她明明刚受了一场难,却还能一边跑一边大笑,笑声响亮得好像穿透了整个山头。
“我还从来没有过像今天这样的遭遇,感觉真是刺激,看来我这次真的来对地方了……”
当时听她这么说,他却是很不理解,不理解她差点就把命丢在着山里了,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且还笑得如此的开心?
……
“呼,终于到地儿了。” 桑子衿笑着呼了一声。
因为那栋年数已久的小洋楼终于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容衍抱着桑子衿快速跑进了里面,等站稳了以后才把她放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