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衍心想着那个时候的自己不仅是个毛头小子,更还是傻小子。如果是现在发生那种事情,他肯定能做到面不改色的顺着杆子往上爬,平静的对她说一句:“我会对你负责的。”
但是当时的他却只会兀自在心里苦恼而纠结,不知道应该怎么去面对她。
可是小洋楼毕竟只有那么大,他想要躲避也躲避不了,何况人还是他带回来的,总不能把她扔在一旁置之不理。
于是,他在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下楼后,还给她随意做了一些吃的,淋了雨受了凉,吃上热乎乎的东西,身子也能更为舒服一些。
她并没有跟他客气,也没有嫌弃他做得不好吃,相反的她还吃得津津有味,一碗普通的青菜面很快见底,到最后连一口汤都没有剩下。
“谢谢你,这面的味道真好,没想到你还会厨艺。”吃完后,她很满足的对他说道。那是他们在经历房间里的事情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之前他见她没有说什么,便也一直保持着缄默,对于那件事更是只字未提。
可他还是觉得尴尬而无措,在她面前整个人如坐针毡,根本不知道怎么应对,尽管他知道她在吃完那碗面的时候是很愉快的。
那些年,他有时来了兴致也会跟着家里的佣人学学厨艺,虽然做得并不是非常好,但至少能在佣人周末不在的时候,顺利的解决温饱问题。
桑子衿当时还接连夸赞了他好几句,他因为不自在而不敢看她,只顾着埋头沉默不语。
他原以为她一开始不提之前的事,应该就是不准备再提了。毕竟女孩子一般都比男孩子更容易害羞,那种事只怕想说也是难以启齿。
当时,他心里正纠结着要怎么主动跟她道歉,冷不丁的就听到她坐在他对面说道:“你刚才把我看光光了。”
这是一句陈述语,她说话时脸上看起来还很平静,似乎并没有其他情绪。可他却从她的声音里察觉到隐隐的透着一抹委屈。
她确实应该感到委屈的。
他一时更加慌乱无措,脸红得都快要滴出血来,只得低头老实的承认自己犯下的错误。
“你就没什么对我说的?”她又问。
“对不起。”他很快就道歉。
“就只是这样?”
他不知道还要怎么做,想了想,埋头补充道:“你如果还生气,打我骂我都可以。”
她却笑了:“我才不打人骂人呢,怎么说都是我吃亏在先,要不然我们来点公平点的吧?”
什么公平点的?他不太明白她的意思,总算微微抬起头不解的看向她。
她解答:“既然你都把我看光了,那是不是反过来让我把你也看光,这才算公平?”
他没想到她会有这样大胆的意图,如晴天霹雳般,他被震得都快被雷烧焦了。
他先是以为她在开玩笑,可是她的语气却又十分的认真,这让他实在有些不知所措,就在他的脸色难以控制的快速变化时,他忽然听到她噗嗤而起的笑声。
他看到她笑得坏坏的,就像一只狡猾奸诈的小狐狸。他终于知道自己被她戏弄了。
当时的他不知怎么地竟生出一股想跟她较劲的劲头,恢复平静过后,他便对她说: “你要公平也可以,需要我现在就脱光吗?”
他其实也是想逗逗她的,以为这样的话她肯定就会临阵退缩。可事实上,却让他终于明白,这其实是个很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儿。
她竟然毫不犹豫的点头,笑盈盈的说:“好啊,你就现在站在我面前全脱了吧。”
他难以想象这会是女孩子能说出的话,而且还说得如此大胆,脸不红心不跳。
她完完全全的超出了他对异性的认知。他感到很困惑,为什么笑得那么好看的女孩子,另一面会这么的顽劣?
尽管他当时因为赌气激发出了一些体内深藏着的恶劣因子,但是最终的结果,他还是输给了她。
他只在她面前脱掉了上衣,下半身到底是没能够冲破心理障碍的一起礻果露在她面前。
但是他也看清楚内心深处的自己并不是一个有多么正直的人。
那一次,他们在小洋楼里只相处了四五个小时,晚上天黑的时候,桑家的人终于是找到了他那里。
“我家人来找我,我现在就要走了。”
他知道她迟早都会离开,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而心里却似乎有了一抹别样复杂的情绪。
他心想着,她走了以后肯定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吧,好像萍水相逢,只是偶然遇见一面,便可能就是终结。
离开前,她问道:“你救了我一回,就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他忘了当时出于什么心理,随口就问:“我要什么都可以?”
她扬眉笑起:“只要我有的当然都可以,但是,就以身相许这一点不行。”
他知道她是说笑的,却摇头说:“我什么也不需要。”
她却说:“这可不行,我不想欠别人的人情,尤其是你还救了我的命。”
他发现她并不是容易放弃的人,所以只能选择自己妥协。
“那你干脆用钱收买我好了。”他很无所谓的说道。
“这也可以。”她若有所思的点头。
但是他听到她确定的回答时心里都却莫名的感到有些不舒坦,像是有什么哽在了胸前,始终憋着一口闷气。
她问他想要多少,他却反问她:“你的命值多少钱?”
她说:“这就要分情况了。在我爸妈眼里,我肯定会是无价之宝。但要是在陌生人眼里,可能就是不值一文了。”
他想了想,有些负气的说:“那你就送我一个无价之宝吧。”
她听完后,竟然笑了起来。他心想,她当时多半在想他异想天开,然而她却又应下了:“想要无价之宝啊,也行,我答应你了。不过我今天出门前身上什么也没有带,还是等我下次来了再给你好了。”
他只注意到她话里的“下次”,原来他们还有下一次。
于是,他自然而然的把她的口头话当做了他们之间的约定。
然而,在她走了以后,他等了一个多月也始终不见她再来,他不知道她说的下次具体是指什么时候,或许根本就不会有下一次,或许她又是在逗着他玩的。
失落过后,他又重新收拾好心情,决定不再等她了,不过在他的心里却始终还是隐隐的有着一丝期盼,指不定哪一日,她又会像奇迹般的出现在他面前。
事实上,奇迹确实是出现过的。
桑子衿再到山上来,已经是两个月之后的事情,当时的他已经决心放弃期待。
她终究没有食言,还信守承诺的给他带来了一份“无价之宝”。那是她的摄影合集。
他收到手时觉得这份礼物比那金钱好太多了,至少不会像粪土一样屎臭屎臭。
她还跟他解释许久没来的原因:“上次回到家以后,我爸妈把我看管得很紧,他们怕我到外面又会发生什么很危险的事情,所以不允许我一个出门。今天我其实是偷偷来的。”
他看着她一脸狡猾又明媚的笑容,心里头好像突然被什么暖暖的东西填充满了,两个多月以来的郁结也在一瞬间全都烟消云散。
之后她又接连来了两次,每次来都会给他带上不一样的礼物,听她说,她都是趁着她爸妈不在家的时候,才敢偷偷跑来山上看他的。
她的性子一直都没有变,看似懒懒洋洋的,对什么都不在意,却又好像什么都了解。
她貌美聪明,胆大心细,机智过人,狡猾顽劣却又不会失分寸,娇气倨傲也不至于失了礼数……他和她相处的时间越长,了解的越多,就会发现,她就像是一道深奥难懂的课题,总有着让人无法解读的一面。
不得不承认他很喜欢跟这样的她相处,尽管有时候她逗弄起人来也很让他无力,可是她却帮他冲破了与人之间的交往沟通障碍。
不过,她自来了那几次以后,就真的没有再出现过。他不知道她是被家人管的太严出不来,还是遇到别的问题。
那段时间里,他突然变得异常的焦躁起来,不管做什么,始终都没办法让自己再变得像从前那样平静无波。
他的心里似乎多有了一个人的影子,挥不去,散不掉,就像是与他的灵魂黏在了一起。
于是,几度挣扎后,他决定离开小洋楼,回到自己本来该去的地方,即使明知道会完全不受容家人的待见,他也很想去看看她眼中的那个世界,去看看外面那个不一样的她……
从之的前几次接触中,他就隐隐知道她家世不凡,但是以当时的他根本还不曾对上流社会的豪门权贵有过多少的了解,他还曾不知道她的身世有多么的不凡。
可是在他下山以后,好不容易终于又等到与她再见面之时,他还没有机会去问她为什么后来没有再去山上,他就已经从别人口中知道了她所有的事情。
身为豪门权贵之首的家族继承人,千金大小姐,走到哪里都倍受瞩目的人,她无异于就是她那个世界最耀眼尊贵的公主,而他却只能是个最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蝼蚁岂敢与日月争辉,那炮刻在他身上的身份烙印,让他在她面前瞬间变得暗淡无光。
甚至于,他还知道,她早已经跟别人有了婚约,而那个人还是他的外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