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一张脸憋的通红,绞手立在一旁,不知该如何言语。
木槿几次想开口替我说话,都止住了。
“慕容姑娘,方才我一路过来,听闻下人禀报当日你和晟铭是同坐一辆马车回来的?你可知男女授受不清,孤男寡女,你岂能与他同车而行?我罗家的子孙我自然知道各个都是好的,定是你个狐媚胚子,见他气质非凡,知道我罗家富贵,便想草鸡变凤凰,缠着他带你回来?”这个老夫人,可真是会想象!
“见过母亲!”二夫人朝着老夫人福了一福。
“老夫人!”其他一众丫鬟婆子也都朝着老夫人行了一个礼。
我忙乱的解释:“不是的,我怎么会缠着三公子呢,我自知自己身份卑微,配不上三公子……”所以从未肖想过这样的事……
不等我说完,老夫人又来抢白:“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配不上我们晟铭。”
二夫人适时的开口:“所以,你确实是看上我们晟铭了,对吗?”
我想起那日他那耀眼的笑、在阳光下泛着七彩光晕的纤长的睫毛,和心底里噼里啪啦的花开的声音。
到底有没有喜欢罗晟铭,我目前也拿不准。
犹豫了一下,未及时反驳。
二夫人向老夫人行了一个礼,对着我叹一口气:“以前老夫人念你是救命恩人的女儿,容你在我罗府住下。我原想着你如此无名无份的终是不妥,所以好意想收你做个义女,将你养在府中,也能好好儿的做个小姐,享几天清福。我原道是,你看不上我们罗府,所以才不愿做我的义女,没想到你倒是个主意大的,竟是看上了我们晟铭,所以才拒绝了我的好意。若是旁的人家倒也罢了,可我罗府的儿女结亲,自然是要门当户对的,且不说婉婉就要和晟铭定亲了,婉婉定然是要做正室的,就说你自己的身世,在高门大户里也是只能做个小妾的。若你真对晟铭有意,今日我也便求求母亲,允了你做个小妾,你认为如何?”
上官婉婉突然冲上来疯狂的抓我的脸:“你怎么能喜欢表哥,我不要你喜欢表哥,你走,你走!”
我被她抓得满脸红痕,一些地方还渗出了细小的血珠。
好好的一出摔玉佩的事,如今演变成纳小妾来。
且不说罗晟铭尚未束发,就是已经及冠,这正室都还尚未娶,何来娶小妾?
想来这二夫人是故意给我难堪,一是让我丢尽脸面自行离开,二是为了告诉府里众人,上官婉婉是她钦定的儿媳妇。
如此一闹,我以后在丫鬟婆子面前定要备受欺压,日子难过了。
眼尖的婆子扶了老夫人到餐桌前坐下,老夫人用手将桌子拍的砰砰作响:“反了,反了,成何体统!”
老夫人挥手示意随身的两个婆子将婉婉架开,她长长的指甲仍隔空抓了我几下。
“婉婉,你这指甲是不是长了一些,若是将慕容姑娘弄得毁了容,我罗府的名声何在!”老夫人治家不行,却偏偏又很注重名声!
她仍是将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还有老二家的,这婉婉是你的娘家人,瞧瞧你这姨母,也不好生管教管教,如今尚且年幼,再过两年,便该结亲了,到时候她再做出这番模样,如何了得!”
看来婉婉嫁给罗晟铭的事,是罗夫人点头同意过的。
二夫人连连称:“都是儿媳的不是,儿媳念在婉婉年幼,对她颇多宠溺,儿媳知错了,定当改正。”
说罢拿起一旁储水的陶瓷罐子,亲自给老夫人斟上一碗水,双手奉给老夫人。
老夫人不耐烦的挥挥手:“你呀!就晓得糊弄我这老太婆!”
老夫人将二夫人递上的一碗水,小口喝上一口,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天气也热了,老婆子也不愿管这档子闲事,你们便都到老大家的屋里去,由她全权处置了罢!”
说到要找大夫人处置,二夫人自然是千般不愿,于是开口打了圆场:“这事其实也不是了不得的大事,不过是两个姑娘为了我家晟铭有些争风吃醋罢了,说到底是因了我们晟铭才起的事,我这做母亲的管教不严也有错儿。听闻大嫂最近犯了寒证,身子也不爽利,我哪敢再叨扰大嫂休息,只是因为摔碎的是母亲打算家传的宝贝,故而还是母亲做个主儿,比较妥帖!”
虽然这老夫人不会管家,但终归还是喜欢人家把她捧得高高儿的,如今听说要她拿个主意,自然是高兴的眉开眼笑,当即抚了瓷杯道:“左右不过是个死物,只是可惜只在你手上传了一代,这玉佩原本可是一对儿的,老大家的手上也有一只,赶明儿派个人拿去玉石作坊还找上次那个师傅,用一模一样的质地,再重新打制一幅一模一样儿的吧!”
婉婉不死心的喊道:“可是祖母,就算是一模一样,也不是当初的那个玉佩了!”
竟然质疑老夫人做下的决定,老夫人脸色难看起来,唬得婉婉直往二夫人背后躲。
二夫人又赶忙出来圆场:“儿媳以后定会好生调教婉婉,婉婉冲撞长辈,是儿媳的失职,请母亲原谅儿媳这一次,日后定不再犯。”
老夫人又喝了一口水,瞥我一眼,对二夫人道:“至于慕容姑娘的脸,老二家的,你堂兄不是开着药房嘛!赶紧请个人过来给看看,可别落下疤痕,这女儿家的皮相何其重要!”
轻描淡写的,又将小妾一事不了了之。
尘埃落定,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去了。
我倒是因祸得福,用一张破脸换来了暂时留在罗府的机会,不然我还得想要如何劝慰老夫人让我留到王薇生产过后。
不多时一个丫鬟带着木家铭出现在门口,他仍是着一身白衣,挎着一个古朴的木箱,看到我的时候蹙了眉头。
二夫人的堂哥自然也姓木,堂哥的儿子自然也姓木,上次木家铭自己也说是晟铭的表哥,还说到神农堂能找到他,原来他真是个大夫。
他不动声色的向丫鬟道了谢,那丫鬟将他交代给木槿,就退下了。
他做出初次见面的模样,木槿将他引到我身边,他将院里一个扫洒丫鬟支开去取热水,又看看木槿,看看我,朝我眨眨眼。
我一时不明白他要作何,他努力的多看了木槿几眼,又多看了我几眼,努力的朝我多眨了几次眼。
我还是不明就里,木槿笑了,拉了我的手对他道:“木公子不必担心,奴婢是三公子安排的人,不会乱嚼舌根,也不会害姑娘。”
他才恢复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拍着桌子问道:“怎的将脸搞成这个样子,晟铭看到该多心疼啊!”
“心疼个鬼,这么多天,人都没见到!”想起罗晟铭,我心里有点儿生气,将我带回来,就不管不问,任由别人欺负我!
他又向着木槿道:“你这小丫鬟年纪如此小,发生这多事,也护不住她,晟铭怎的将你安排在她身边?”
木槿委屈的摇摇头:“木公子误会了,奴婢虽然年纪小,但伺候人的本事却是不差的。只是毕竟资历尚浅了一些,面对这闺阁的伎俩,确实有些护不住姑娘。但此事三公子是另有安排的,木公子就不用操心了,为今之计还请木公子费心给姑娘看看脸,可千万别留下疤痕呢。”
对于木槿是罗晟铭安排的一事,我完全不知情,木槿也未提过,我只当是大夫人随手指派的,有点儿蒙。
我被安排在凳子上坐着。
扫洒丫鬟将一盆滚烫的热水端进来,里面漂着一张煮过的汗巾。
木家铭直接伸手将那煮过的汗巾快速取出来拧掉多余的水,晾晾热气,然后将汗巾覆盖在我脸上。
烫的我当即就站了起来,他一手仍是紧紧的按着汗巾,另一只手将我重又按回凳子上。
他说:“别动,不然容易发炎,到时候就真毁容了。”
如此重复了两三次,我感觉皮都烫疼了。
他才拿了膏药给木槿,让木槿给我整张脸涂上。
我闻出山奈、白芨、栗子皮、桃花、大枣、杏仁、山鸡骨等多种药材的味道,都是些消肿生肌又美容养颜的好药材。
颜色也挺好看,绿油油的涂了一脸。
我还从未见师父给人治疗过脸上的伤,一般的庄户人家都不大在意皮相,也鲜少有女孩儿会把脸伤成这样,若是我碰到这种情况,估计也是要像他这样处理的。
只是我何必让别人知道我会点医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