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注定是主人公，因为他一旦出场，就会聚集所有目光。
比如说，萧绪。
对，尽管这个时候的萧绪看上去才十一二岁，眉眼里是化不开的阴郁可是直觉告诉棠挽，这个穿粗布麻衣的小男孩，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状元郎――萧绪。
那如出一辙的样貌，棠挽只要不瞎，就不会看错。只是，棠挽不知道，是什么让以后的萧绪变了模样，周身是一股温润公子的气质，而不是现在的阴郁压抑。
答案其实呼之欲出，很可能就是楚檀。
应该就是楚檀的原因，所以，萧绪的人生才会有所改观。
“打他，打他。”
“灾星，滚远点！”
“哈哈哈，打中了，看，懦夫都不敢躲。”
……
一群和萧绪看上去差不多的孩子，有几个比萧绪还小，大约才四五岁，大的也不过十二三的样子。身上穿的，虽不是锦衣华服，但比起萧绪打着补丁，洗得发白的衣服也要好得多。
这群孩子，手里拿着石子，菜叶，一个个朝萧绪身上扔过去。萧绪就像入无人之境一样，不躲不闪。
棠挽看得心惊，这些孩子下手根本就没有轻重。棠挽就看着那石子朝萧绪发过去，擦着脸，脸上瞬间就是一道血痕。扔石子的孩子，不过七八岁的样子，看到打中了，高兴的欢呼。
而被打的萧绪，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就好像挨打的人不是他一样。
棠挽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萧绪过了多久，以至于都已经麻木。棠挽想想，依稀记得，书上说，萧绪在七岁的时候被抄家。只是没想到，后面的日子这么难熬。
如果，不是有楚檀，棠挽觉得，萧绪大概一辈子也就在小巷子里庸庸碌碌地活着吧。
七岁之前，萧绪是养尊处优的世家小公子，就算不是被捧在掌心儿里的，也是精心呵护着长大的。七岁之后，什么都没有了，一个人，不，应该说是一个孩子，受着人情冷暖。咬牙过着让人崩溃的生活，这种生活，对普通人来说，不算崩溃。可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怎么受得了这些目光呢？
再回来，他一步步爬上来，每一步都稳稳当当的，让人仰视。他从云端跌落过泥潭，又从泥潭里挣扎着爬出来。
一瞬间，棠挽有些心疼萧绪。哪怕后来楚檀给了他机会，可是，楚檀对他的感情有多深？除了利用，大概就是利益吧。不是没有真心，只是，太廉价了，廉价到排在所有东西之后。这样的感情，真的是萧绪想要的吗？
棠挽记得大白说过，那药，萧绪是换过的。为什么没有彻底地换了呢？如果，那个人是楚檀的话，萧绪大概是想重新开始吧。等到沧海桑田，所有人都不存在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记得的时候，再和楚檀重新开始。
那个时候的楚檀，什么都不会记得，就如同一张白纸。萧绪想要她变成什么样的，就会是什么样的，这是，这样的楚檀真的是萧绪所喜欢的吗？
这是，萧绪没有料到，事情发生了变化。以至于，她睁眼的时候，看到的不是他，一切都乱了。如果，这是事实，那么，萧绪真的是用心良苦，却没有得到所求。
从巷头到巷尾，棠挽就那么看着，萧绪原本干净的衣服被染了各种各样的污迹，就连那张脸，都有不少的摩擦血迹。可是，看着萧绪平静的脸，棠挽不知道该说什么。
哦，她不用说什么，反正说什么，萧绪也听不见。而且，她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了的事情。
梦里的时间，和现实的时间，棠挽不知道是不是成正比。如果是，那么，现实里的她，应该已经睡了好几天了吧。因为，棠挽在这小巷子里已经漫无目的地游走很久了。看着日升日落，看着萧绪每次出去都带着伤回来，但是，每次还是咬着牙出去。
他出去是干什么，棠挽跟过去看，是因为在离这里几条巷子之外，有一所学堂。萧绪他进不去，只能在窗户外听，每次都听得津津有味。教书的先生对此，并不制止。但是，那些孩子却嘲讽。
而他身上的伤，大部分也是这样来的。
棠挽看得渐渐麻木了，直到一天，一个小姑娘坐着软轿来到这个有些破落的房门前。小姑娘穿戴巧丽，身上用得仔细看，都是普通人用不起的御赐之物。
巷子里，不少人在远处指指点点，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凑到小姑娘眼前放肆。因为，一打眼就知道，他们不是一路人，所以畏惧。尽管，她这是个看上去可爱的小姑娘。
因为这就是一个以权势为尊的地方，只要有权，旁人看不敢轻举妄动。这个小姑娘，就是日后的楚檀。此时也不过六七岁的年纪，棠挽看得心惊。
原来，楚檀这么小的时候，就已经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样了吗？六七岁的孩子，大概就是上一年级的年纪，怎么会这样有心机。到底是因为环境，还是本性就是如此。
小小的楚檀，看上去软糯可爱，可是，一身气质还是无法掩盖的。除却一身华服，看上去，也是与其他的孩子不一样。
棠挽不知道，是不是以前的孩子都是那么早熟。小小的年纪，就知道大人的谋划手段。和现在的小孩子一比，到底是现在的小孩子退步了还是进步了呢？
让一个原本应该在这个年纪无忧无虑的孩子，变得和成年人一样，老谋深算步步为营，到底是对还是错？
但不可否认的是，楚檀这个样子，确实适合生存，适合在这个年代里活下去，并且活得好。如果让一个现代的七八岁的小孩子，在这个环境里，这个勾心斗角的背景下，真的是寸步难行。大概，这就是时代的不同所导致的。
有人上前敲门，敲了很久，萧绪才开门。看着门外的人，萧绪愣了愣，显然是不知所措。但是，棠挽很明显的感觉到，现在的萧绪，是认识楚檀的。
果然，萧绪回过神来，打开了门，迎了出去。对着楚檀就是一个大礼，跪得毫不拖泥带水，也看不出是否心甘情愿。但是，这个礼行得十分标准，哪怕，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行礼，但是，规矩就像是刻在骨子里的一样。
楚檀笑了笑，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很容易就可以博得好感。显然，楚檀是知道她这个样貌是极好用的，“萧绪哥哥不必如此。”
“小民不敢。”如今，他是平民百姓，而她是郡主，他们之间有不可逾越的鸿沟。
“萧绪哥哥是在怪挽挽来晚了吗？”楚檀歪着头想了想，问道。
萧绪摇了摇头，他可以怪什么？楚檀的年纪才多大，换句话说，他有什么资格去怪罪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
“那我们进去说？”
萧绪看了看他如今的住处，犹豫一下，还是恭敬地请了楚檀进去。
“你们在外面等着。”
棠挽跟着萧绪楚檀进去，萧绪的住处不好，这是可以遮风避雨罢了，看上去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都可以吹倒。
家中的东西也十分简陋，简陋到萧绪只端了一杯白开水给楚檀，用的还是一般的碗，连茶盏都没有。
楚檀看到这情景眼里就含了泪，棠挽不知道，这个时候楚檀是真心，还是假意？
“我不知道萧绪哥哥的日子是这样的，若是知道，我怎么也会早来些的。”
小姑娘哭起来十分惹人怜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棠挽却觉得楚檀的心机很深。可是，再一想，好像也不是，早几年，楚檀才多大，可以做什么？
可是，这个想法还在脑子里的时候，棠挽突然想到，早几年，楚檀才多大，那么问题来了，她是怎么记得萧绪的？小孩子的记忆力能有多少？有的五六岁才记事，楚檀能那么早记事吗？这个萧绪好像看上去也不是特别聪明啊。
“萧绪哥哥，你不要住在这里了，我让人帮你换一个住处吧。”楚檀打量着周围道，又补充一句，“这里，离私塾也远啊。”
萧绪沉默，然后道，“我如今已经读不起书了？”
楚檀一惊，“可是，可是萧伯父不是希望萧绪哥哥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吗？”
“哼，我现在一无所有，拿什么读书？”就连当年家中的藏书都没有了，几代人的心血全在一朝之间毁得干净。他连活着都不容易，哪里来得闲情逸致去读书？
楚檀贝齿咬着唇，仿佛自己说错了一样，“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能怪郡主什么？”
“那，那萧绪哥哥跟我走好不好，我让萧绪哥哥继续读书，完成萧伯父的心愿？”
棠挽打量着楚檀，见此时的楚檀好像真的是真心为萧绪考虑的。她想，是不是自己一开始就想错了，可能，这个时候的楚檀真的是一片好心。
萧绪犹豫了，楚檀趁机道，“萧绪刚刚，我不忍心你这样啊。你要是好好读书，日后考取功名，未必不可以替萧伯父翻案啊？”
这句话，棠挽觉得楚檀说得时机恰好，简直是说到萧绪心里了。棠挽不相信，萧绪他不想为父母亲人报仇，只是，他缺一个机会。而楚棠，恰好可以给他这个机会，两个人可以一拍即合。